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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写字读书,与练武修道有异曲同工之妙。都会存在“顿悟”的状态。在某个特定的情形之下,骤然有灵感来,借助本身的才学底蕴,就有可能写出一篇千古名作。
有言道“太白斗酒诗百篇”,说得便是李太白在喝酒之际。于醉与不醉之间灵感最多,并诞生过许多传世佳作来。
顿悟灵感。可遇不可求。柳临渊今晚可算人品大爆发,这才能一气呵成地做出一首代表作来,当下不禁有些自矜:“庆宝过誉了,不过这一首词,实在为愚兄最为得意者,十年之内,恐怕再也做不出这般的字句。”
赵庆宝举起一杯酒,呵呵一笑:“临渊兄,为此词,小弟当敬你一杯。”
一饮而尽,又道:“看来本届诗魁之位,非临渊兄莫属了,郭南明之作,虽然煞费心思,但可惜为求工而求工,未免有些小家子气。亏得那叶君生有自知之明,不敢参加,否则定让他输得一个口服心服。”
柳临渊临场发挥,灵感如泉,他赵庆宝说不妒忌那是不可能的。然而彼此算知交,对于诗魁之名,自是宁愿落在好友头上,而不愿意被观尘书院得了去。
“叶君生……”
柳临渊念叨着这个名字,脑海里回想更多的却是独酌斋中所遇见的那名英气少女。一见倾心,不外如是也。
难道她是叶君生的什么人?
哼,就凭叶君生这欺世盗名之徒,怎么配得上她?等本次折冠,一定要去探听清楚,登门求亲。
这年代,男女之情非常简单。莫说一见倾心,就算没见过的,也能凭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用一顶轿子运过来。
所以柳临渊看中江静儿,立刻动了媒妁之念十分正常。
“什么,柳临渊又做了新词?”
郭南明霍然而动,赶紧接过刘三公子手中的抄本,仔细观看,待看到其中“圆缺人在,斟得一杯对月饮”之句时,嘴角不禁抽了抽。
好词呀!
读完,一抹苦笑不由自主泛现。
刘三公子见状,急忙道:“南明,难道他写得比你好?那你也赶紧重新做一首,决不能让他压过了。”
郭南明苦笑道:“望天,你以为要写就能写的吗?时间也不够了呀……”
他现在脑海嗡嗡作乱,一团麻,根本就没有思路。而且其时已月上中天,亥时将尽,诗会已到尾声了。
本以为已十拿九稳,不曾想横地又有变数,难道说殚思极虑,费尽心思,又要成为碌碌一场,徒为他人做嫁衣?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刘三公子不明所以,狠狠一跺足:“莫非就眼巴巴看着诗魁之名被白水书院夺去?真不甘心,话说那该死的叶君生,怎地不来。”
这时候,他萌生起同仇敌忾之心,想着如果叶君生在,估计会有变数产生。
郭南明扫了他一眼,不言语。
刘三公子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忙道:“南明,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不忿诗魁旁落外人之手。”
本届中秋诗会,在冀州境内举行,观尘书院便属于东道主,天谷书院和白水书院为客。诗魁落于他们手中,就等于被人喧宾夺主了。再想到前些时候对方登门挑战的得意嘴脸,心情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人的本性,原本就有着浓厚的乡土之谊。
无奈现在,只能等待评审的最终结果
郁闷的情绪会传染,不用多久,整个观尘书院区域的生员都感受到了,不禁流露出黯然之色。
黄超之叹道:“可惜君生不来。”
旁边有人哂笑道:“他来又如何?如果郭南明都比不过,他就能比得过?若真有这般才华,岂会临阵退缩?我看呐,他就是浪得虚名。”
黄超之忿然道:“君生不是那样的人!”
“哼,事实摆于眼前。”
“好啦好啦,再争这些又有什么用,徒惹他人笑话……”
到了这个时候,再无新作品呈送。评委席上,被审阅过的诗作堆积了厚厚一大叠,比较差的都搁置到一边去,剩下五篇水平最高的,轮流交叉,反复观看,却是要定夺那一篇当为诗魁,其中有些小分歧,需要协商,统一共识。
这时一名小厮忽而疾步走来,站到李逸风身边,低声问道:“李大人,公主问为何不见观尘书院叶君生的诗作。”
李逸风为大儒,在官府又有兼职,品阶还不低,故被称为“大人。”
李逸风一怔,道:“你去禀告公主,叶君生并未参加本届诗会,故没有诗作出来。”
他心里觉得奇怪,九公主一向隐世淡泊,这一番能答应来参加诗会,已极为难得,她怎么会突然关心起叶君生来。
难道他们认识?
不可能!
要知道这位公主,极富神秘色彩,被称为京城小龙女,于皇室中地位超然,其中许多奥秘,外人根本无从知道。眼下就连他们一行,都不曾见过九公主的真容,只是审阅到了好作品,就命人抄录过去给公主看。
公主本身琴棋书画,诗词文章的造诣也是极为高深的。
旁边黄元启好奇问:“逸风,怎么啦?”
李逸风晃晃头:“没事,嗯,时候不早,还是先将诗魁定下来吧。”
其中最为关键的争论,便属于柳临渊的《水调歌头》和郭南明的那首七言古乐府之争,两者水平都相当高,谁是第一,谁是第二,一时间不好决定。如果柳临渊后来没写出那首《水调歌头》的话,郭南明这个第一,实至名归。但新词一出,气势顿时为之一夺,反而隐隐有占据上风的意思。
而作为东道主,李逸风等自是极力主张点郭南明为诗魁;不过戎州夏州那边的评委自然不认同,据理力争。
争着争着,六个老头居然吵得有些面红耳赤,引得许多人侧目而视。
杨天寿忽道:“逸风兄,这般争吵毫无建树,不如我们投票定夺吧。”
李逸风点点头:“也罢,就投票。”
投票结果出来,居然是三对三,这下可真有些疑难了。
黄元启道:“两者不相伯仲,要不今年破例,定双头魁?”
“不行不行,自古头魁就只得一个,怎么能有两人。”
“就是就是,双人头魁,成何体统!”
一片反对声。
李逸风干咳一声,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将这两首诗词呈送给九公主看,让公主决定谁是诗魁好了。”
诸人互相对视一眼,纷纷点头同意——殿试之际,圣上点状元;中秋诗会,公主定诗魁,也算一大乐事。
约莫一盏茶时间后,有丫鬟拿着一沓纸从雪白无瑕的帐篷中出来,脆声宣布:“诗魁有结果了!”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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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九章 不服
李逸风面带笑意,毕恭毕敬地从丫鬟手中接过那沓纸,但当打开见到上面清秀的笔墨所写内容时,笑意顿时凝固,仿佛刹那间被泼了一脸的浆糊,惊愕之情溢于言表,而且非常夸张——
“这……这个……”
旁边诸人见他如此失态,都好奇地凑过头来,待看清公主所给出的结果,脸上神态,与李逸风如出一撤。
“我没眼花吧?”
“怎么可能是他?”
“公主是不是看错了……”
这些议论却是压低了声音,免得传入公主耳朵里,毕竟不妥,难不保还会被治上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皇室之内,禁忌良多,岂是一般人所能触犯的?
只是,这个结果委实匪夷所思。
十二只眼睛,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把一笔一划都要瞪出花来了,这才吐一口气,面面相觑,印证彼此都没有看错。
李逸风忽然觉得额头有些汗流下来,顾不得拭擦,赶紧往下翻,就翻出一首不曾审阅过的词,词牌为《临江仙》: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记得小眉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此词大好,情景交融,意境凄清,将人世情怀,思忆情愫熔于一炉之中,堪称婉约至极,无以复加——
再看后面署名,赫然为“叶君生”三字。
诡异,说不出的诡异!
六位评委,每人现在流露出来的神态都与“诡异”一词密不可分。
“天寿,你说说看?”
“子清,你怎不先说?”
“咳。逸风兄才高八斗,还是你来点评吧。”
一众人你推我,我推你,始终无人愿意先开口,如此氛围,简直前所未见,史上没有发生过。
最终结果迟迟不揭晓,三大书院的生员们等得有些焦急了,纷纷嚷嚷起来,颇有督促之意。
黄元启一咬牙。道:“不如我们一起去找公主,说道说道。”
这也是最适合的作法了,于是六人一起来到公主所在的帐篷外。自不敢进去,而是候在外面,靠丫鬟传话。
李逸风道:“公主,叶君生所作《临江仙》,确实好词。只是此词似乎与中秋佳节无关,定为头魁,恐怕不合。”
片刻后丫鬟出来:“公主要问你等三个问题,第一,叶君生此词呈送,可符合规矩?”
李逸风垂手回答:“符合。”
“第二。本次诗会题眼为‘月’,此词可符合?”
李逸风一想,只得回答:“符合。”题眼这东西。本来就定义很广泛,解读之下,多少都能圆回来。
“第三,你们让公主定夺谁为诗魁,现在公主旨意已下。做出了选择,你等还有什么问题?”
李逸风等人为之哑然。心道:我们让你从郭南明和柳临渊两人当中选,可没想到你会凭空选出一个叶君生来呀。
不过这话是不可能说出口的,找死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们还能说什么?正如殿试之际圣上点状元,可真是看文才?往往一眼扫下去,见谁长得顺眼,金口一开,他就是状元爷了。
现在的情况何其相似,倒不是说那首《临江仙》不好,论水平造诣,秒杀郭柳两人的作品毫无问题,只是有些不应景。况且,眼下的情形突然宣布叶君生为诗魁,那后果简直不堪想象,不激起群愤才怪。
叶君生呀叶君生,你说他到底是个什么人?本以为他不参加,为之惋惜,可当他以这样的形式出现,却像一块骨头卡在喉咙那里去,呛得几乎要断气。
再说,他不就是个破落户子弟吗?怎么可能蒙得九公主青睐,一力推荐?
突然间,李逸风与黄元启对视一眼,却是想起那位爷在独酌斋买字的事情,他们脑海里仿佛放电影般,登时记得当初所购买的那幅字,就是“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之句。
来龙去脉,豁然贯通。
深,这水深着呢!
两个老狐狸对视一眼,额头都有些冷汗冒出来。想到更深一层,也许整件事那叶君生根本不知道,而纯属于歪打正着,莫非正应了那句“傻人有傻福”?但无可否认,他背后突然多了一位九公主,在前程上,已是豁然开朗。
九公主生性淡泊,不假颜色,如今居然对叶君生青睐有关,可想而知对他肯定非常欣赏的了。
有贵人赏识,往往是一个读书人飞黄腾达之时。
杜子美有诗云:“余亦能高咏,斯人不可闻”。说得便是一个典故:东晋时代,郁郁不得意的袁弘在中秋之夜,泛舟湖上,高声吟诵自己的作品,不料恰好被同样泛舟赏月谢尚大将军听见了,大力赞赏。袁弘就此名声大振,平步青云。
诸多青年才俊,抢着去参加各种各样的诗会,搏出位,绝非仅仅是为了名次,更多的是想藉此得到贵人的赏识。
这才是根本。
现在倒好,叶君生没来参加诗会,却得到了九公主的力荐,说起来还真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这让三大书院的生员们如何接受如此无稽的事情?只怕会有人接受不了,当场就跳下孤云峰去了。
然而这个结果必须要公布,莫说一个地方诗会的头魁,就算九公主钦点叶君生进入国子监当监生,那也是毋庸置疑的事。公主开了金口,这事就已脱离正常的轨道,不再受评委们控制。
更何况,程序上一切符合,那首《临江仙》亦为难得一见的传世佳作。
果不其然,当李逸风代表众评委宣布这个结果之后,偌大的广场死一般静寂,然后就是汹涌的质疑声:
“叶君生不是说不参加的吗?”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词是谁带来的?”
“不知道呀,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这词虽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