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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片刻后,她便自嘲的一笑:“我倒是糊涂了,这所谓的巫偶术不正是傀儡术的翻版,稍作修改一样可行。”
说话间,一张道符从司马槿的袖中滚出,道符呈暗白色,除了符纹外,其上还绘着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形图案。这是一张五品傀儡符,和那年化作离公子的傀儡符品秩一样,效用却略有不同。
将巫偶放在身前三步处,司马槿站直身体,手捏印法,口中念念有词。
文火绵绵,祭出的速度明显慢于武火,片刻后,司马槿眸中闪过青华,指尖点中道符,一抹火焰腾起将道符点燃。可奇怪的是,那道符并没被烧成灰烬,而是斜斜飘落,刚一落到地上,立时消失无迹,地上却出现了一片水渍。
那道符居然是一片冰雕,或许因为太薄,在月光下仿佛纸片。
司马槿绕水而走,脚踩鹤履沙步伐,也就是道门正宗禹步,口中念念有词。
渐渐的,地上的水渍如同一个活物,慢慢蠕动起来,转眼便游走到巫偶前的,沿偶而上,且越变越大,不知不觉间已变成了个影子。这道影子不算太浓,仅仅是不住地扩大着,在月光下举手投足,竟似一个身高七八丈的大胖子,像极了它身下的巫偶。
眼见偶影已成,司马槿停止念咒,手中捏着的印法却愈发快了起来。
“幽冥造化者,身心合一。咄!”
身形如鹤,司马槿迈步上前,祭出一道青火按向影子。
这一回可不再像前次那样化作水渍,影子似被烧痛,打了个哆嗦,随后一缩身猛地钻入巫偶。
影子方钻入巫偶,巫偶那双眯着的眼睛便亮了起来,五官清晰,四肢轻轻摆动开来,随着司马槿操纵渐渐娴熟,和李小官几乎如出一辙的巫偶也愈发活灵活现。
那道符是傀儡符中的夺心符,专门用来夺取对方的傀儡,因其太过偏门司马槿只带了一张,不曾想到底还是派上用场。
蛮女阿芪用巫偶来操控小官,司马槿祭道符夺了这巫偶的心,等同于间接夺走李小官的控制权。
然而仅仅是这样仍然不够。
“大黑,你去接应他。”
司马槿低声着,一条黑影从手腕边飞出,眨眼间已潜出巫庙。
南荒的寨子周围都设有机关陷阱,否则司马槿早就可以派遣伏妖将李小官抢出,眼下派出大黑乃是以防万一,毕竟小官周围还有那几个蛮女看护,司马槿在千里之外操控李小官,并非万全。
一切准备就绪,司马槿雷厉风行,当即捏印施法。
心系巫偶,巫偶系于李小官,司马槿双眼一闭一睁间,千里外的南荒楼寨映入脑海。
嘴角微翘,司马槿已看见腆着肚皮呼呼大睡的李小官。
除了阿芪外,其余几名年轻力壮的巫女都睡在通往楼梯的过道间,阿芪也已睡熟,不仅是她们,整个寨子都陷入一片死寂,只除了寨外不远处缓缓摇曳的火光。
不是未烧尽的篝火便是荒野中的鬼火,司马槿暗道,并没放在心上,她摊开左手,右手伸出两根手指在掌心上轻轻勾画。
巫庙中躺在地上的巫偶陡然一挺身,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李小官也猛地睁开双眼,随后坐起身。
晚风中混杂着南荒独有的虫草气息,阿芪趴在一旁昏昏欲睡,并没看见直挺挺坐着的李小官。和往日不同,李小官那双始终眯成缝的眼睛总算睁大了一回,里面却透着懵懂和茫然。呆呆的转过脑袋,李小官四下一看,随后跳将下来,四肢僵硬,身法却轻盈而又灵巧。
活动了下四肢,李小官弓着腰,蹑手蹑脚的向楼道走去。
低低的鼾声回荡在竹楼中,通过李小官的耳朵,传到千里之外。
才走出四步,李小官却停了下来,他转头看向蛮女阿芪,眼中竟生出一丝迟疑。
“这蛮女阿芪对小官是一见钟情呢还是……”
巫庙中,司马槿自言自语道。
看了眼身旁不省人事的安伯尘,司马槿眼中浮起浓浓的忧愁,深吸口气,她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再度将目光投向竹楼。
同是女子,司马槿自然知道心上人离别的痛苦,在梦里面,阿芪对李小官显露出的爱意很深,李小官察觉不到,安伯尘看不出来,可又如何能瞒过司马槿的法眼。
或许是触景生情,又或许和安伯尘在一起时,司马槿总会失去几分性情中的冷漠,她并没操控着李小官立刻离开,而是驻足于阿芪身旁,静静的看着。
却不想这一驻足,竟惹来了祸事。
“轰!”
巨大的轰鸣从寨外传来,经由李小官的耳朵炸响于司马槿脑袋中。
司马槿再从容,可这猝不及防下的巨响仍令她手指轻轻一晃,毫厘间的波动,却让李小官踉跄着向前扑倒。
发生了什么事了?
司马槿心头一紧,连忙向寨外望去。
没入她眼帘的居然是有如潮水般涌来的大军,那是南荒人的军队,矮小却身手矫健的南荒士兵们披戴藤甲,手持刀盾,疯了般的扑向属于同胞手足的寨子。喊杀声四起,熊熊燃烧的火把照亮了荒野,光辉铺洒,亦把睡梦中的寨民们惊醒。
“是蛮王。”
刹那间,司马槿便反应了过来,也只有蛮王对小官恨之入骨,又不那么畏惧巫宗。
可是他为何偏偏选中今夜?
没等司马槿继续想下去,她便被竹楼里的场景吓了一大跳。
只穿了一条裤衩,几乎一丝不挂的李小官此时正夸张的扑倒在阿芪身上,形如饿狼,神若痴汉,偏偏眼睛还瞪得老大,要多诡异有多诡异。就算没有寨外铺天盖地的喊杀声,光是被李小官这身板压上,阿芪哪还有得继续睡?
四目相对,阿芪的脸上浮起浅色的红晕,目光凌乱而复杂。
阿芪身份是巫祝,可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家,就算心里有什么想法,遇上这一出也是又惊又羞。
下一刻,在司马槿懊悔的目光中,阿芪尖叫了起来。
光是她一个人叫也罢了,她刚叫出声,从竹楼边的树上也响起一声尖叫。
司马槿暗吃了一惊,定睛看去,就见一条人影从树上飘落,落定后才发现那也是一少女,身材却出奇的高,比成年蛮人都要高出大半个头,几乎和小官一样。她穿着大红色的裙子,肌肤雪白,生着一张娃娃脸,细细看去五官倒也清秀美丽,不似南荒人,像是中土大匡人。
“你,你……你竟是个大色鬼!”
少女咬着下唇,手持宝剑一脸委屈的指向李小官,她说的虽是匡话,却并非标准的官话,略显僵硬、生涩。
涨红着脸,阿芪用力推开李小官,先平复下紊乱的心情,随后毕恭毕敬的向少女弯腰道:“殿下……”
只有“殿下”二字是用匡语说出,之后的话都是蛮语。
阿芪不时看一眼聚集在寨外的军队,面色惊疑不定,可说话的口气仍旧很恭敬。而后出现的少女看向阿芪始终面露不善,间或瞟一眼怔怔立着的李小官,咬牙切齿。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司马槿目瞪口呆,看戏般的看向竹楼中气氛窘迫的场面,半晌才记起小官此时的一言一行都由她控制着。
大色鬼……殿下……这个似乎很有地位的少女,莫非曾经和小官发生过什么?
包围寨子的大军又是否和她有关?
如今的南荒到底是怎样的一副局面?
……
来南荒前,司马槿只把此行当作一场消遣。却没想到,两日间便已一波三折,不仅没救出李小官,便连安伯尘也是生死不知。
如今也只能全靠自己了。
不过也没什么,他没出现时,哪一次劫难危机不是自己亲手化解的。却因他的出现而学会了依赖……无论什么事一旦养成习惯,总会带来许多烦恼。
巫庙中,司马槿淡淡一笑,笑容散尽时,神色已变得清冷。
手指跳动,舞于掌心。
月光顺着树梢滑落,洒向竹楼。竹楼中,那个满脸困惑的小胖子突然抬起头,生平第一次,一股孑然于世的气质从他身上腾起。
嘴角弯开一抹弧线,李小官侧过身,静静的看向阿芪和那位殿下,深邃的眸子中,一半沧桑一半忧郁。
瞬间,竹楼中安静了下来。
第311章 齐人之福
若给他一衫白衣,一柄长剑,效果定会更好。
遥望李小官,司马槿暗暗叹息。
没有白衣宝剑,千里之外的竹楼上,只有一个腆着肚皮的小胖子,然而在阿芪和“殿下”眼中,他绝非一般的胖子。
方一遇到李小官沧桑而忧郁的目光,阿芪便面红耳赤,心头一阵狂跳。
而那位“殿下”同样也是一脸怔仲,痴痴的看向李小官,颊边飞起两抹粉霞。
透过李小官的眼睛,司马槿看得清楚。之前虽隐隐猜到,却不那么肯定,此时见到红裙少女的反应,司马槿哪还看不出,被阿芪称为“殿下”的少女对李小官也是芳心暗许。
“李小官当真好运,竟得齐人之福……”
司马槿喃喃道,少时回过神。
她虽不知道李小官如何得到那位殿下的青睐,可对于眼下的情形而言,却是天大的好事,有利无弊。
浩浩荡荡的大军明火执仗,将睡梦中的寨民们全都吵醒,纷纷从竹楼中跑出,三五一群聚于空地处,惶恐不安的张望向寨外。寨主和几位老者颤巍巍的走出寨子,同领头的将军交涉着什么,那位将军始终阴沉着脸,眉宇间透着剑拔弩张的气息。
粗粗扫过,司马槿不再犹豫,手指继续笔画,口中念念有词。
竹楼上,李小官忽然一笑,向红裙少女走去。
随着李小官越来越近,少女的脸色愈发红润,却在李小官距离她只剩两步时,猛地举起宝剑,对准李小官。
停下脚步,李小官凝视向少女,半晌轻叹口气:“为什么?”
李小官声音低沉,却透着一丝温柔。
少女闻言手臂微颤,迟疑片刻放下宝剑,却又久久不语。
一时间,楼中再度陷入僵局,好在阿芪及时解围:“李将军,这位是九公主。”
说完,阿芪稍作停顿,又添了一句:“也是今次选中的圣女。”
原来小官和九公主并不认识,否则阿芪也不会多此一举的来介绍了,可这位公主殿下为何会喜欢上小官,还深夜前来?
看向垂头不语的九公主,司马槿好生诧异。
司马槿虽有关于李小官在南荒的密报,可大多是片面之词,她只知道李小官在南荒声名大噪,且被挑选为圣童,并不知道在巫宗的推波助澜下,李小官英勇无匹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如何一次次逃脱南帝追杀的事迹已然脍炙人口,不但寻常南荒百姓能够绘声绘色的道来,就连宫中之人也有所耳闻。
一传十十传百,九公主自然也就知道了。
她生母是匡人,甚受南帝疼爱,却在生产九公主时不幸病逝,因此打从九公主出生以来便不受宠爱,宫中人虽不敢对她如何,却也不甚关怀,无形之中令她受尽冷落。今次南荒圣会,她更是被南帝钦定为圣女,圣女的名号看似风光,却只是对普通人而言。对于九公主这样的金枝玉叶来说,去做圣女无疑是一件无比枯燥乏味的事,一做便是一辈子,一辈子都无法享受尘世中的乐趣,饶是身处冷宫也比当圣女好上无数倍。
圣旨落下,已是板上钉钉。
正当九公主绝望之时,救星出现了。
即便在深宫,九公主也常常听宫人说起那个威风无比的大匡将军,年纪轻轻只率领数百骑兵便深入南荒,不但骑术了得,还是修炼之人,刀枪不入之体,一次次的逃过大军追杀,令南帝无可奈何,却在最后被巫宗招安,成为今次南荒圣会的圣童。听久了,止不住的胡思乱想,越想越难以割舍,渐渐的,九公主对于那个素未谋面的大匡将军生出爱意,却连她自己也未曾发现。
若有这样一个圣童陪着,或许也不算无聊。
九公主如是想着,对于南荒圣会不再像之前那样害怕,相反的,竟有些期盼。
好事终难长久,随着那个人的出现,父皇渐渐变得古怪起来,平日里举止乖张不谈,言谈中居然透露出对巫宗的不敬,不敬巫宗便是不敬荒神。本以为父皇只是说说而已,谁曾想,两日前那人又来找父皇,父皇也不知听信了什么谗言,竟然兴兵来此夺圣童。
九公主幼年曾梦见一异人,因怜她是半个匡人在后宫生存不易,便传了她一样异术,能借铁剑而遁。得知父皇发兵的消息后,九公主辗转反侧,寝食难安,终究没能忍住,鬼使神差的溜出宫跑来找李小官。
她怀着一腔柔情不远千里赶来,见到的却是李小官光溜溜的扑向阿芪的场景,自然觉得委屈。
倘若圣童只是一个色鬼倒也罢了,大不了一剑斩杀,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偏偏他此时看向自己,深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