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较自己而言,他们才是强者。
吕风起战四魔头,褐发男子斗六仙妖,无论是哪一方都维持僵局,谁也没有用全力,只因那个在一旁虎视眈眈的老魔。
他将成为这一战决定胜负的关键,除非,有人能压制住他。
如此,也该是自己出场了。
霍穿云笑了笑,余光瞄到身旁尚未空罄的酒壶,随手挑起,仰头倾倒入口中。
“啪!”
酒壶四分五裂,霍穿云抬起头,青铜色的眸子遥遥望向老魔,大步走出飞云洞。
“大帅!”
霍家军众将齐声呼唤,满脸惊慌。
至少到目前,霍穿云仍是他们的主心骨,即便他被吕风起三招击败,可他也带着他们这些在三朝眼中弱得可怜的存在鏖战了这么多年。霍穿云被吕风起击败后,一直禁囿于飞云洞,且没有调息养伤。他的伤势拖了这么久,定然已加重,如何能战?
“放心,我还没那么不顶用。”
脚步微滞,霍穿云哂笑一声:“那日和吕风起打,本帅尚未用全力。”
闻言,众将怔然,将信将疑。
的确没有用全力,自己的那一招还未来得及使出,就被吕风起击败,他的速度实在太快太快,或许……就算用出那一招,也挡不住他。
霍穿云将最后一句话憋在肚子里,并没说出。
事到如今,他已没了选择,身为霍家军主帅,他必须接下这一战。
仰起头,霍穿云青铜色的眸子里闪出决然之色,战意冲天起,蝉翼刀直指老魔。
老魔抱臂悬立半空,斜睨向霍穿云,嘴角浮起滑稽的笑意。
“就你,也想来凑热闹?巅峰尚未到,就算你是伪妖,也无法突破极界。更何况,你的伤势那么重。”
吕风起侧目,安伯尘微愕。
霍穿云并没多说,他腾身飞向老魔,长长的黑发缠绕着夜色,张扬舞动。
相比不远处气息如渊的老魔,霍穿云的气息很是微不足道,此情此景,好似飞蛾扑火,霍穿云还未到近前就会被老魔阴煞至极的魔气淹没。
另一侧山峰上的典魁活动着手脚,正准备相助霍穿云,可下一刻,他的脸上露出诧异。
不单是他,安伯尘、吕风起包括正撄蝉翼刀刀锋的老魔都怔然。
从霍穿云身上散发出丝丝白气,旋转着向外扩散,眨眼间便充斥满了一方天地,日月星辰被白气所牵引,它们的运行轨迹也随之改变。
脸上浮起酣畅淋漓的笑容,霍穿云在半空猛地一震身,白气旋转扩散的速度愈发快了起来,日月星辰在他头顶舞动,风云变幻,雷霆呼啸。霍穿云每一个动作,似乎都能牵引天时地利,改变天象,看得身后的霍家军众人目瞪口呆。
安伯尘嘴角浮起笑意,吕风起皱了皱眉,那老魔则哈哈一笑。
“虚张声势。混元无极,天魔出动!”
十指间掠过道道黑影,老魔疾捏印法,一道虚影从他背后升出,妖娆舞动,却是一个美艳至极的天魔。
天魔身上的魔气不在老魔之下,裙纱鼓荡,阴风阵阵,星光月华落向它时,无不被丝丝阴煞之力绞断,每一步迈出都能在天头踏裂一片虚空。
弹指间,那天魔已飞至霍穿云身前,双臂聚满六重天巅峰的阴煞之力,轰向霍穿云。
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天魔这一击竟扑了个空。
霍穿云没有躲闪,也没有退让,只不过他的身法随着天象的运转变化,正在以肉眼难以看到的速度发生着改变。天象难测,二十四节气,每一节气还分阴晴明晦等等,霍穿云藏身于变化多端的天象中,身法捉摸不定,若想将他找出,必须看破混沌天象,若想将他杀死,则必须将这苍天之象一同杀死。
天魔一愣间,霍穿云已从另一处天象中走出。
他的头顶是炽烈的阳光,脚底却是狂风暴雨,夜色还是那么暗沉,却同时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天象,美艳的天魔早已看傻了。
蝉翼刀出,烈阳和狂风暴雨齐齐压向那天魔,天魔大怒,不避不让,硬生生接去,却是想抓住蝉翼刀。
“咔嚓!”
蝉翼刀刚猛爆裂,冷锋闪过,斩断了天魔的一条手臂,就在天魔想要用另一只手抓住时,却发现蝉翼刀陡然变软,仿佛丝巾般柔软轻滑,从它手头悄然溜走。
一击后,霍穿云脸上浮起病态的红晕。
他游走在天象之间,身形飘忽不定,脊背挺直,双目中战意勃发。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他只知道他的命已被无数人评定过,是那等亦柔亦刚,世间最完美无缺的命相,因此他定能长长久久的活下去。可对他自己而言,他宁愿不要这种命相,因为这好到极点的命相是用霍家满门的鲜血所换来的。
断尽霍家千年的命运和气数,换来他的气运。
霍穿云对于气运又恨又恶,可他偏偏又离不开气运,百多年前在那个地方修炼时,他曾听一个人向他解释过何为气运。
若是把凡人的平均寿命定为七十二岁。常人每天的呼吸次数约为二万一千六百次,一年若按三百六十天计算,则每年的呼吸次数为七百七十七万六千次。将这个年呼吸数再乘以七十二,就得到五亿五千九百八十七万二千次。
这就是凡人一辈子的平均呼吸次数,就是一个人的气数。
第一次听说时,霍穿云嗤之以鼻,甚觉荒谬。
他又听那人说,倘若一个人将气数修炼到极点,便会成就气运,继续修炼气运,便能够改变天时地利,引动气象,那便是天地气运。如此奇门异法,也只有天生便拥有极好气运者才能修炼,至少和霍穿云说这话的人活了那么久,也未能有所得。
就这样,霍穿云找到了属于他的源力,在那人的相助下,修为突飞猛进,直至今日,他虽未能将气运修至大成,可毛孔中每一次呼吸,都能牵引天象,将气运收为臂助,一呼一吸杀人于无形。
又一闪身,霍穿云从一片阴晦的天象中走出,蝉翼刀携着滚滚寒风,斩向天魔。
“混元无极,天魔归返。”
却不料在这时,老魔忽然手捏印法,召回了天魔。
霍穿云的喘息不知觉间已变得粗重,他抬起头,冷眼望向老魔。
“妙法,妙法,霍将军的功法实在是妙,不用突破极界便发挥出这等威力。若我猜得没错,你没受伤的话,应当不止如此。”
老魔阴阴一笑,玩味道:“只可惜你身受重伤,还在玩命呼吸,每一次呼吸你的伤势便会加重一分。你若不怕死,尽管来战好了。”
话音落下,仿佛一盆冷水浇在霍家军众将头顶。
他们看向孤身悬立半空的霍穿云,眼中浮起悲哀之色。
唯独安伯尘、吕风起这等久经战阵者方能看出,老魔的气势在霍穿云使出那绝技后,已落下风。他自己也知道,这才用言语攻心,一是想拖到霍穿云伤势发作,二来也是想扳回劣势。
老魔的修为实力明显在霍穿云之上,即便霍穿云未受伤,用出那奇功也不见得是老魔的对手。
然而此时场中的战局已然紧紧相连,密不可分。倘若老魔无法在短时间内解决霍穿云,而让霍穿云越战越勇,继续施展那前所未见的奇功,截胤妖仙、和吕风起鏖战的四魔头,定会因此信心大挫,气势落于下风,只要有一方被安伯尘或是吕风起攻陷,三朝便会落败。
激战的间歇,安伯尘看向吕风起,吕风起也朝安伯尘望来。
两人都清楚,眼下有两个解决之法,一是两人分出一人,趁着老魔气势落于下风,配合霍穿云将他斩杀。可老魔到现在都没使用全力,同为六重天巅峰,胜负之数难料,一旦攻向老魔,原先和他们鏖战的对手便能腾出手来,或是对付霍家军,或是配合老魔夹击,可谓险而又险。
第二个方法,便是再有高手入场,制约老魔。
可浮生二鬼重伤,典魁只有五重天,都于事无补。
一枪扫落仙人皓空的法宝,安伯尘左手释放出五雷,逼退另外二仙三妖。
直到现在安伯尘都没动用全力,被他卷入战圈的三仙三妖也是如此,激战时他们无法调息恢复伤势,彼此间也相互忌惮,谁也不想先死,因此难以做到配合默契。可他们毕竟都是六重天,人数上占尽优势,小心警惕之下自保无虞,无不在等待安伯尘露出破绽。
安伯尘心知现在并非动用周天源力的最佳时机,然而一旦霍穿云被攻破,老魔携势杀来,他们必败无疑。
更何况,他又怎能干着霍穿云死于他眼前。
双目中泛起点点星光,安伯尘口吐长气,勾连周天,星月舞动,天云化作漩涡,翻覆于他头顶。
眼见安伯尘的气息不断升高,对面的三仙三妖不惊反喜,远处的老魔更是大笑起来。
大匡一方终于出现破绽。
就在这时,从天云远端飘来一抹深沉浑厚的气息。
“阿弥陀佛。”
清冷的佛号声回荡在夜色下,大匡一方另一个顶尖高手终于赶到。
第442章 群英再聚首,物非人也非(五)
脚踩黑云,俊美无双的僧人出现在众人视线里,肃穆庄严,一丝不苟,仿佛从佛龛中走出的佛尊,同脚底妖邪的黑云形成鲜明对比。
和吕风起、典魁等人一样,无华第一眼也看向安伯尘手中的枪。
修为到仙人境,甚至早在真人境界时,刀枪剑戟这些凡兵便已派不上用场,取而代之的是各色法宝或是飞剑。也只有从大匡走出的虎狼们,时至今日仍保留着记载他们尘世时辉煌与功勋的刀枪剑戟,天下用枪的高手本就不多,在仙人境还倚重枪术,难免令大匡故人们想到那个人。
“阿弥陀佛。”
无华又道一声佛号,满地泥尘在他的轻叹声中扬起,向远处滚滚荡开。
飞沙走石,不见星月,天地昏暗一片,只能隐隐绰绰见到那衫雪白的僧袍,一半庄严,一半妖邪。
只这一手便让三朝高手们动容,转眼他们心头出现一个名字。和霍家军一样,那人也是三朝的心腹大患,当世伪妖中的第一人,妖僧无华。
“无华,你来迟了。”
典魁放声大笑,曾经的战友死的死不见的不见,剩下的相聚于此,却又少得可怜。
他恨自己太弱,弱得连进入战局的资格都没,他本已不抱太多希望,大不了同归于尽,能在生命终了时见证大匡最后的反戈一击,也不枉他平生。却没想到,无华也来了,仿佛夜色深处的曙光,让他隐隐看见了一丝希望。
若能活过今日,再给我百年,百年后再相遇,我定会让你们尝到这种恐惧,正如你们一次次带给我的。
典魁笑容绽放,心中暗暗发誓。
目光落向典魁,无华嘴角浮起笑意,庄严肃穆的神色在这抹笑容中倾散,露出他本来的面目。
杀戮的血液压倒佛子禅心,流淌在无华每一寸肌肤下。
离开登天窟,重回战场,无华的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淡淡的欣喜和兴奋,他本就属于这里,至于那个虚无缥缈的西天灵山,对他而言已然像前世的梦一样遥远。
我佛,这便是你想看到的吗。
俊美的面庞上染满妖冶,无华只一眼便通彻了战局。
他笑着,向老魔走去。
虚空迈步,他每走一步身上的气息便增长一分,十步后,他头顶氤氲起团团妖云,脚底却仿佛踩着莲花法座,步步生莲,却是红如血的莲花。
“霍穿云,你可以退下了。”无华道。
遥遥拱手,霍穿云也没坚持,退出战局,盘膝于虚空,静养调息。
“你似乎很有把握的样子?”老魔凝视着无华,冷笑道。
“你是魔,我是佛,我来,只不过斩妖除魔而已。”无华道。
“哈哈哈……”老魔似乎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无华,你一妖邪竟敢自称是佛,说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众生平等,皆可成佛。对于你而言,我就是佛。”无华一字一顿道,摇了摇头:“罢了,和你这种没有慧根的妖魔说,等于对牛弹琴。”
“是吗?”
老魔的声音变得飘忽不定,下一刻,他竟突然出现在无华身后,脸上挂着狰狞的笑容,双臂如黑烟抖动,聚满阴煞之力,轰向无华背心。
无华的肉身被轰成粉碎,化作金色的流沙四散开。
没等老魔高兴太久,金色的流沙在老魔前后左右聚拢,竟变成四个一模一样的白袍僧人,相貌如出一辙,可他们的神色和动作却各不相同。
东面的拈花而笑,西边的金刚怒目,南面的妖气冲天,北面的凶神恶煞。
一百多年的苦修生涯让无华成为满腹经纶的高僧,也让他参悟透了许多,芸芸众生仙凡妖魔虽有高低强弱,却都是无色无相。无色无相,便是佛家的空,一切皆空却又并非一切都无。
佛家所言的“空”,是一种超凡脱俗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