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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里掠过一丝奇光,司马槿微露诧异,目光落向安伯尘,就见少年稍显局促,脸颊又红了几分。
“哈哈哈,伯尘也开始动起脑子了,好,好,老夫倒要看看你有何妙计。”
楼梯口转出一张怪笑着的面庞,萧侯手提一笼灌汤包,悠哉悠哉地走了上来。琉人爱吃早茶,边品茶边吃点心,悠闲自得,萧侯在京里呆久了,自然而然养成这等习好,倒真有几分庸庸碌碌的老管家模样。
萧侯眼尖,一眼便看到案上卷纸,放下早点,撸须一笑,抄起卷纸。
初时萧侯脸上还带着一丝玩笑的意味,可到后来,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轻“咦”了一声。
“厉家的报复老夫也曾想到过,可伯尘为何笃定是在三日后?”
话音落下,司马槿也面露奇色,疑惑的盯着安伯尘。
放眼大匡甚至南方,厉家并不算太出名的世家,然而在琉京,厉家却是一等一的大世家,厉霖吃了这么大的亏,丢了这么大的面子,厉家定不会放过安伯尘。
这个道理司马槿自然懂,她搬出墨云楼,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墨云楼在明,厉家在暗,若厉家下手使绊,安伯尘防不胜防,因此司马槿也打算躲到暗处,探查厉家动静,搬出墨云楼对她而言一举两得。
可为何小安子料定了厉家三日后就会动手?
感觉一前一后两道异样的目光,安伯尘心中苦笑。
非是他有意想要隐瞒神游之事,只不过此事太过惊骇,连安伯尘自己也没完全搞明白,就这么告诉两人,又得花费半天口舌去解释。再者,此事还牵扯到那三名神师,安伯尘并不想让司马槿知道,也许是怕她担心,又或许怕她牵连进来。
苦思冥想,好半晌,安伯尘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厉家无疑会来报复,凭着厉家在琉国的地位,也无需隐瞒,只要他们出手,所有人都会知道是他们所为。可报复的时日却有讲究,若是早了,丝毫不给君上面子,若太迟则显得厉家瞻前顾后,弱了名头。我入学白狐书院是在五日后,因此厉家若想报复,定会在这五日内,取其中间,应当会在三日后。我将厉霖重创,厉家就算不图我性命,也会下狠手,至少也会废我条胳膊什么。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三日后午夜时分,便是厉家动手之时。”
一口气说完,安伯尘口干舌燥,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他得知三日后厉家会出手报复,全因昨夜神游厉府,探得此番秘闻。
眼下有条不紊的“胡诌”出,落入萧侯和司马槿耳中,却让两人面露深思,细细琢磨,诚如安伯尘所言,厉家若是打定主意行凶报复,选在三日后夜间的可能性的确很大。
再看向安伯尘,萧侯奇光连连,满脸嘉许之色,而司马槿则面露深思,不经意间皱了皱眉。
小安子智谋渐长,却也不可能一夜之间突飞猛进,考虑如此周全……哼,每次他有事瞒我时都不敢看我,到现在还没学会说谎!
即便猜到其中或有隐情,这一瞬间,司马槿心情却舒畅了许多。和安伯尘呆在一起这么多日,除了必要时,几乎不用再去想那些阴谋诡计,身边的人简单,她也可以没心没肺,闲来无事说笑调戏。虽没狗血的日久生情,可若让司马槿离开墨云楼,此时想来,倒真有几分不舍。
走到萧侯身边,司马槿凑上去一瞧,刚看了几行,脸上便浮起古怪之色。
“小安子,怎么后面几段有我和萧老的名字?”
闻言,安伯尘面庞通红,踟躇半晌,方才尴尬地说道:“本来想学戏文里那般,写几个锦囊妙计,分别给你和萧老,结果……结果写到后来发现一卷纸都写不完,更别说包进锦囊里。”
“不错,不错。小安子,你这个笑话倒有些长进。”
司马槿抿嘴一笑,正想继续调侃,目光落到卷纸上,再无法移开。
“暗中知会王馨儿……三日后子夜时分,相会墨云楼……小安子,你可是想引两拨人斗,以此来转移众人目光,避过风头?”
司马槿皱眉思索,就听萧侯插口道。
“厉家夜斗琉京,又扯出吴国王家,若真成了,这场风波不可谓不大。不过,霍国公之事方罢,琉君亦不会想再生事端,数日即可平息,治标不治本。”
闻言,安伯尘面色不变,指向卷末的那几行道:“若是这样,又当如何?”
目光移到安伯尘手指下方,饶是这位曾经祸乱陈国的大枭也不禁脸色剧变,好半天未有开口。
“小安子,你可有把握?”
司马槿眉头紧蹙,沉声问道。
“若我一人,自然没有把握,不过有你二人相助,即便没有十成,也有七八成。”
安伯尘说出这番话时,萧侯下意识的看去。少年的声音不高不疾,神色平常,可萧侯怎么看都觉得不同寻常。
这才短短几日的功夫,安伯尘这条计策虽不尽周全,却已有三四分火候,只在一夜之间想出,连他也觉惊叹。
撇过头,萧侯望向窗外,嘴角扬起。
……
距离厉家前来报复还有三日时间,一切安排妥当,萧侯和司马槿两头奔波,李小官也不敢上楼,楼里清静,安伯尘本打算抓紧时间修炼,可京城里的老将们偏偏一个接一个派下人造访,大多都送上些薄礼,却邀请安伯尘近日前去府上一叙。
就算安伯尘被琉君亲赐士子出身,可和那些老将相比仍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安伯尘知道,他们之所以放下身份,送上请帖,全因那场比试。
满心疲惫地送走将府之人,安伯尘看了眼天色,时日不早,已近傍晚。
正当他吃了两口糕点,准备神游神仙府时,沉重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安伯尘皱了皱眉,探头望向窗外,就见楼下拴着匹骏马。
之前有客来访,李小官都会先行通传,而后安伯尘前往四楼相迎,可此人却径直上楼。
无奈地撇了撇嘴,安伯尘拖着灌满铅铁的双腿,向楼下走去。
来客身穿灰布衣,戴着顶大斗笠,站在四楼会客厅中,观赏着壁上的刺绣花,李小官则涨红了脸在一旁点头哈腰的套近乎。
心中暗道古怪,安伯尘走入会客厅,向李小官使了个眼色,李小官心领神会,向那人告了个罪,转身下楼。
“不知阁下……”
未等安伯尘说完,那人便转过身,玩味的一笑。
“还未恭喜安小哥初战大捷,想必过不了几日就要成为将军们的座上宾了。”
面前的男子安伯尘只见过两回,可每一回都印象深刻,眼下虽脱去战袍铠甲,安伯尘又怎会认识不出,正是那日前来宣旨的羽林军左戍营胡统领。
其余将军都是遣人来访,唯独这位胡统领亲自登门,按理说,他的官衔并不算低,即便看重自己,也没必要自降身份亲至墨云楼。
心头浮起浓浓的疑惑,安伯尘不动声色,毕恭毕敬的请胡统领落座。
“胡将军见笑了,昨日辕门口多亏将军出言提醒,伯尘谢过。”
第067章 长门胡不非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接过安伯尘递来的茶盏,胡将军哂笑一声,示意安伯尘也坐下。
执案相对坐,安伯尘抿了口茶,一时半会不知说什么好,只得一遍又一遍地吹着热气,等着胡将军先开口。
“早在那日传旨时,我便看出安小哥非是寻常人,昨日比试之后更是笃定。”
胡统领笑着道,话音落下,却让安伯尘心头一跳,只当他话中有话。
“待人不卑不亢,举止沉稳,不急不躁,比那些世家子都要从容许多,假以时日,安小哥绝非池中之物。”
闻言,安伯尘稍松口气,拱手作谦,暗暗思索着胡统领的来意。
“霍国公之事虽被君上和左相联手压下,可右派的人或早或晚都会遭到牵连,即便离公子是白身,想来也难脱此劫。依我之见,你家公子在琉京的时日已然不长,就算君上不开口,估摸着离公子也会选择离去。”
笑了笑,胡统领放下茶盏,话语中隐含深意。
听完这番话,安伯尘稍微看出点门道来,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胡统领目光如炬。的确,我家公子曾失言提起过,琉京风雨已非一座墨云楼所能遮挡。”
看着从容不迫的安伯尘,胡统领目露深思,转尔一笑道。
“安小哥如此不避讳,快人快语,那我就开门见山直说了。”
果然,这胡统领来此的目的和其余将军们都不同。
隐隐间,安伯尘已猜到几分对方的来意,却也不动声色,拱了拱手,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离公子待安小哥固然是好,可一来他需离京避祸,二来,安小哥得君上垂青,即将入学白狐书院,总之,安小哥难以在离公子身边久留。”
眼见安伯尘只是点了点头,并没露出丝毫诧异,胡统领暗暗称奇,顿了顿接着道。
“安小哥在琉京也呆了不少日子,或多或少知道些,琉京并非表面看上去这么平静。不谈远的,就拿近处来讲,安小哥战败厉霖固然可惜,却也得罪了厉家,有离公子这棵大树在尚能自保,离公子一旦不在,厉家再不会有顾忌。”
一席话说到这里,安伯尘如何听不出胡统领的来意离公子既然不在,想要自保则需另攀高枝。
抿了口茶水,安伯尘犹豫片刻,开口道:“伯尘斗胆问一句,不知胡统领今日来此是大人自己的意思,还是君上的意思。”
并非安伯尘自作多情,只不过昨夜演武场上,琉君临别前的那一眼似乎另有它意,赐安伯尘士子出身入学白狐书院看似寻常,可却又透着一丝古怪。再者,胡统领为羽林军将官,羽林军又是琉君亲卫,安伯尘很难不把两者联系到一起。
意外的看了眼安伯尘,眸里闪过一抹探究之色,转瞬即逝,胡统领忽然一笑,伸手拍了拍安伯尘肩膀。
“伯尘才思敏捷,不过这一回却是想多了。诚如伯尘所想,胡某今次前来,的确抱有招揽之意。只不过招揽伯尘的不是胡某自己,更非君上。”
谈话间,胡统领的语气比先前亲切了不少,改口称呼伯尘。
“胡某名不非,除了左戍营统领外,还有另一个身份。”
没来由的,安伯尘心中生出一丝警觉,也有一丝古怪,他还没做好准备,胡统领俨然就要说出他的秘密。萧侯曾和安伯尘说过,人和人之间的秘密是互换的,如此才能维持关系,也是盟友之间的纽带。可若有人突然将他的秘密告诉你,是为逼宫,进退两难,危险至极。
然而,安伯刚欲开口岔开话题,胡统领已说了出来。
“伯尘放心,胡某并非左相之人,也非任何一个世家或是朝臣之属,胡某来自长门。”
暗叹口气,安伯尘心生无奈,只得顺着胡统领的话头说下去。
“伯尘孤陋寡闻,却不知何为长门?”
“伯尘自谦了,并非你孤陋寡闻,放眼琉国乃至大匡,知道长门者少之又少,即便是十三位诸侯王,恐怕也有半数不知。”
胡统领正色道,说话间已然少了几分居高临下,面对安伯尘就仿佛同僚之间的谈话。
“长门全称长门法会,历史悠久,至今已逾八千年,历经数个朝代。每个王朝落成时,帝王都会亲往长门,共商世外事。”
“世外事?”安伯尘不解道。
“正是。”
胡统领神秘的一笑,摸索着茶盏悠悠道,“或许你会以为长门是超然于帝王乃至大匡之上的存在,其实不然,长门中人有王侯将相,也有贩夫走卒,平日里各安其身,很少相见,因此无法结成势力,对王朝并无威胁。而各朝帝王也不会多加理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甚至还会出兵相助。”
听到这里,安伯尘不禁生出几丝好奇,开口问道:“这又是为何?还有,何为世外事?”
见着终于勾起安伯尘的好奇心,胡不非淡淡一笑,抿了口茶道。
“长门历史悠久,创立于八千年前,创始人中有一名帝妃,相约于长门宫定下长门之约,长门法会之名由此而生。所谓世外事,便是尘世之外,帝王诸侯触及不到的事,即便能触及到,可也有心无力。”
安伯尘的胃口完全被吊了起来,巴望着胡统领,只等他继续说下去。
“古经有云:天涯之东,有地界,其人聚众而居,立王朝,拜帝皇……所谓天涯之东,指的就是如今的大匡以及周边海陆蛮夷之国,古书中称为东界,而在东界之外,还有其它存在。”
胡不非话音落下,安伯尘不由想起那夜被霍国公摄入缩地符时,他所看到的一个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果然,这个世界很大很大,绝不仅仅一个大匡。
安伯尘心中道,思索半晌问向胡不非:“那东界之外的世界又有哪些?莫非那里的人和大匡不一样?”
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