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胎息是呼吸之法,却也算一种心境,如那几位神师所言随着修行的增长而提升,无法修炼,强求不得。虽然如此,可它所带来的好处却非同小可,无论武火、地魂、枪道还是鬼影功都和它关系匪浅,正因修炼时安伯尘借助胎息,方才有所成。因此,这胎息虽不属于任何神通、法门,却在安伯尘修行之道上占据极为重要的地位。
盘坐山崖飞水前,安伯尘初步总结了他一月来的所学,以文武火修行之法为总纲,地魂神游、枪道、鬼影功并行,胎息之法为辅助,等琉京之局破解后再去寻觅秘术的修行之法。
安伯尘只是为了理清头绪,以便日后修行起来更便利,却在有意无意间完成了他生平第一次道法汇总,虽未能融会贯通,也未生出新的感悟,可若养成这个习惯,对他往后的修行道路大有裨益。
漫长的三个月就这样过去,安伯尘抬头看去,水火二君施施然走来。不提火神君,单看水神君,安伯尘隐隐发觉她的气息又深厚了几分。
看来这一番修炼对她而言却是大补了一场,安伯尘心中道,就见水神君笑吟吟走了上来,娇声道:“水儿已将太阴之气炼化了三万六千五百周天,只等火君再炼化太阳之气便能功成。”
闻言,安伯尘不经摇头苦笑。
功法上说只需炼化三百六十五周天即可,这水神君却足足多了百倍,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转头看向崖下飞水,安伯尘微微踌躇,香风袭来,耳边响起女子的窃窃私语。
“居士,该回去了。”
心头一紧,安伯尘猛地回过身,却将水神君抱了个满怀。
吃惊的看向安伯尘,水神君面露羞红,垂首道:“居士,你这是何意。”
讪讪地松开手,安伯尘窘迫道:“这次不用你推,我自己跳。”
话音落下,火神君一脸古怪,水神君先是一愣,随后笑得花枝乱颤。
无奈的摇了摇头,安伯尘深吸口气,闭目跳落深渊……
……
墨云楼中,少年缓缓睁开双眼。
神仙府中三个月,放在现实里也不过四分之一个时辰。可对于安伯尘来说,第一次在神仙府中呆这么久,片刻梦醒,难免有些恍然若失。
月高悬,星光璨,夜白如昼。
晚风吹拂,安伯尘踱步于楼阁上,感受着体内欢快流淌的无形之水,不由蠢蠢欲动起来。安伯尘自然不是对那娇媚可人的水神君动心,令他犹豫不决的却是鬼影功,按照功法上的记载,炼化太阴之气三百六十五周天后便能行法,眼下足足炼化了三万六千五百周天,安伯尘清晰的感觉到无形之水比之从前多出几分不同,且强壮了数筹,此时合当行法。
深吸口气,安伯尘抬头望明月,过了半晌,终于下定决心。
既然大道无形,那她水神君所言也不定悉数正确,不如尝试一下,即便失败也无伤大雅。
心意一动,安伯尘运转无形之水,手依照功法图手捏鬼影印,口中念念有词:“急急如律令,鬼影去如疾……咄!”
咒语吐出,安伯尘只觉耳边“嗡”地一响,眸波荡开,抬眼望去,天地旋转,星月倒垂,周遭的一切都变得不同起来。难以名状的玄妙感觉萦绕心头,弹指刹那后,安伯尘就见周身荡开一圈圈清冷的涟漪,似水波流淌,却又无声无息。
“这便是上古奇功吗?”
安伯尘心跳加快,满脸激动。谁料行法到中途,刺骨的寒意从五脏六腑间散发出来,游走经络穴位,竟将携着太阴之气的无形之水结结实实冰冻住。
安伯尘打了个哆嗦,放眼看去,宛如涟漪的水波瞬间冻结成冰,转眼后扑棱棱的碎裂,消散一空。安伯尘哪敢继续行功,急忙收势,暗暗叹息。
“果然,阴盛阳衰难以行功,需得借助太阳之气才能功成。希望到那时不要再出岔子才好。”
夜深人静,万家灯火灭,只余旧唐古道边的望君湖以及龙泉坊里的烟花巷灯火灿烂,依旧歌舞升平。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下意识的,安伯尘念叨起那日带着司马槿前去夜来香寻找九辰君时,司马槿所念的诗句。他也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那首诗,或许因为琉国地处江南,太平久了不思进取的缘故,又或许因为神仙梦醒,回返现实,可那丝玄而又玄的感觉犹存少许,仰望天头,安伯尘隐约察觉到些什么。
安伯尘并不知道,他所察觉到的是一缕兵戈之气,隐于月华之下,朦胧无形,也只有无华这等精通望气之人才能看到。却因安伯尘吞食了太阴之气,驱散了一缕月霾,又是刚从神仙府归返,虽然恍惚可心意通达,方才有所察觉。
大匡之西有三国,一曰陈,一曰平,一曰齐,陈国衰败,平国自古弱势,唯独齐国一家独大,隐隐为三国之首。这兵戈之气正是从齐国而发,非是齐国君起兵造反,而是国中生叛。匡帝喜玩乐,好斗蛐蛐,可蛐蛐需要竹筒为斗场,寻常竹筒自然入不了匡帝法眼,唯独齐国西江边所产的水竹为上品中的上品,用来制作蛐笼蛐筒既能保持新鲜,干而不燥、湿而不腥,还能挑逗起蛐蛐的战意。于是乎,匡帝便令齐国君将水竹作为贡品,岁岁进贡。
第110章 李小官的奇遇
初时还罢,江边的竹子虽好看,可也不能当吃食,齐国人并没太在意。却不料今年秋雨骤疾,西江竟然发了洪水,冲过江堤,齐西受灾之地何止百里,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民间有人道,发洪水有两因,一来匡帝无德,齐君非但不讨反而服服帖帖,因此降灾于齐,二者,堤岸之所以不稳,乃是水竹砍伐过度所致,无木守土,土不稳,难以克水。
齐人闻之大怒,有捕鱼者姓何,为齐国国姓,与众人道其祖上乃是齐君三代旁支,一呼百应,召集近万食江者乘舟占江,扰乱西江一带的府县。官兵若来则退,官兵不来则攻,进退有度,又劫富济贫,甚得民心。
齐国在西,琉国在南,两地相距何止万里,齐国就算国破君亡也碍不着琉国什么事,顶多假惺惺的派出几个不大不小的官员随大流声讨叛贼。琉君无忧,百姓无忧,安伯尘亦是平心静气,盘坐楼阁高处,等待着白昼到来。
月儿渐渐变得黯淡,夜幕退落,天色青檬,鸡鸣声又不知道从哪里响起。
高楼上,安伯尘猛睁开双眼,放眼望去,就见那丝青檬中隐隐露出道缝隙,一半漆黑模糊,一半泛白明澈。从前安伯尘只道傍晚时分是唯一的昼夜交替之时,全然忘了他第一次感悟胎息是在拂晓拉开的清晨。
深吸口气,而后屏气凝神,下腹轻轻颤动,安伯尘淡淡一笑,此时此刻,他又清晰的感觉到从脐心钻出的先天真息。
天空挂上一圈鱼肚白,晨曦落下,安伯尘蓦然抬首遥视向远处刚刚升起的白日。
一天之中有两次昼夜交替,一个为阴弱阳盛,另一个则是阴盛阳衰,两时虽同为昼夜判别,可阴阳之中的意境却截然不同。之前安伯尘只在傍晚时胎息悟到,没有对比自然察觉不出,眼下却是六个时辰内连续两次抓住昼夜交替之际,胎息悟道。比之昨日傍晚,安伯尘隐隐觉得此时天地间的玄奥生机勃勃,细细品味,仿佛一段段轻舞的乐曲,令人心怡。而昨日傍晚那一回,此时想来,安伯尘竟觉得彼时的天地玄奥肃杀冰冷,隐约带着几分死气。
阴去阳生,以辨生机。阳去阴生,化作死机。
安伯尘心生明悟,阳为生,阴为死,阴阳间的交替一日两瞬,却各有奥妙。
虽有所感悟,可事分轻重缓急,安伯尘苦熬了一夜,只为抓住阴阳交替之际吞食太阳之气。
起身,安伯尘三圆而立心无羁绊,凝神静气。顷刻间,无数玄奥从天野之巅滑落,蜂拥而来,流转于安伯尘周身。
安伯尘丝毫不理会,全心全意的望向天野尽头,双目微合,只露一线。
天地青檬,昏暗却又发白,而在那轮苍白的火球间,似有什么在翻滚着。
先天之火从神阙穴中涌出,流转过下丹田,顺着周天经络向上运行。安伯尘心意空明,暗念“急急如律令,太阳速归位”,与此同时张口吞吐,发出吹、呼、唏、呵、嘘、嘶六音,六音簌簌作响,每响一声都对应六腑。
一心三用,一气呵成,没有半点落差。
安伯尘只觉天地一静,天之尽头,白日高处,似有着什么在悄然酝酿。和昨晚吞食太阴之气时一般,下一刻,安伯尘心头剧震,天地平沉,山河粉碎的古怪感觉再度浮现。
安伯尘面露喜色,此前他并不确定换一下口诀是否就能召唤来太阳之气,眼下已然笃定无虞。
大道无形,唯有变通方能解大道。
安伯尘深吸口气,抚平心意,只觉一道肉眼难见的长气从远处那轮白日上垂落,跨越百万里天穹,数十万里河山,落向墨云楼。安伯尘张嘴,毫不犹豫的含住太阳之气。初入口中只感觉温润柔滑,脾肺通畅,暖洋洋一片,可渐渐的,随着太白日升高,色泽变红,太阳之气也变得炽热起来,灼烫难咽。幸好有无形之水裹挟太阴之气而上,将太阳之气引渡入下丹田,而后先天之火趁势卷起太阳之气,流转于周天经络,无形之水也没闲着,小心翼翼的辅佐着炎火,以防太阳之气太过凶猛。
一切妥当,安伯尘盘膝而坐,张口吞食太阳之气,腹部上下起伏。
不如再进一趟神仙府。
左右无事,安伯尘心中暗道,趁着水火二势都升至头顶天灵穴时,催动地魂,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等了许久都未能进入神仙府。
睁开双眼,安伯尘皱眉思索。
胎息悟道早晚都行,可神游神仙府只能于傍晚,这又是为何……莫非因为地魂只能神游于夜的缘故?倘若往后天地命三魂合一,修成神魂,是否可以昼夜并行?
罢了罢了,以后的事现在想它作甚。
摇了摇头,安伯尘放松心意,微合双目,全心全意吞食起太阳之气。
……
“我说萧老头,你天天吃这汤包也不腻味?”
拾阶而上,李小官瞅了眼身旁的萧侯,一脸古怪道。
“有些习惯你突然养成了,一辈子也改不了……罢了,和你讲你也不懂。”
提着笼汤包,萧侯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说道。
李小官面露不忿,嚷嚷道:“怎地,俺怎么就不懂了?”
瞥了眼穿得“花枝招展”的小胖子,萧侯无奈地摇了摇头:“别说伯尘,就是平子和阿福也比你努力,老夫交代他们的活计都做得妥妥当当。而你……不提也罢。”
李小官刚想争辩,目光落向阁台上的安伯尘,陡然一怔,转眼后便要叫唤,却被萧侯拉住:“噤声。”
“萧老头,伯尘在做什么?”
李小官好奇的问道,就见萧侯面露深思,许久才道:“不要打扰伯尘,伯尘是在想一件重要的事情。”
萧侯怎看不出安伯尘是在修炼,可却不想和李小官说明,若是说了,眼前这个小胖子定会激动上半天,大声叫嚷拉着他问东问西,到时定会打断安伯尘的修行。
看向安伯尘,萧侯目光闪烁。
原本他以为司马槿不辞而别,安伯尘就算不会一蹶不振,也会消沉个两三天。却没想到他居然依旧勤奋修行,床榻整洁,显然一宿没睡,如此通宵达旦的修炼,兼之他才智非凡,终会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只可惜,离公子心意不明,琉京这一局,也不知到终了会是怎样一番结局。
自从归降离公子后,萧侯早已丢了从前的锐气,前些日子携钱财出逃未果,更令他心慌意乱。从风华一时的祸国大枭,到墨云楼中碌碌无为的老管家,此中苦楚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如今的他只担心一件事,离公子大局落下,安伯尘又如何自处。
萧侯不敢去揣摩离公子的意图,因为他知道对局是会上瘾,随后一发不可收拾。面对离公子,他除了一败涂地再无其它下场,更何况离公子的意图又岂是那么容易便能猜出的。
深吸口气,萧侯复杂的看向安伯尘,半晌,嘴角浮起苦涩,摇了摇头,转身下楼。
“小官,你就在这守着伯尘。切记,不要打扰,也别让旁人打扰。”
看了眼萧侯的背影,李小官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随后蹑手蹑脚的向安伯尘走去。拖来张矮墩,李小官一屁股坐下,拖着下巴打量起凝神闭门的安伯尘。
也不知安娃子究竟在琢磨什么……
李小官若有所思,转眼后甩了甩脑袋,驱散走那些烦躁的念头。
在琉京呆了大半个月,李小官表面看上去没心没肺,整日嘻嘻哈哈,可实际上,他却烦恼得紧。安娃子隐隐已成为自个这群人的头头,即便管理墨云楼剩下生意的萧老头凡事也会找他商量,而平子和阿福则被萧老头唤入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