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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上蹩眉冷冷哼了一声,陈太医忙不迭膝行到了榻边。
手中金针自虎口、百汇等穴深深刺入,便见榻上那人浅浅嘤咛了一声,长睫抖了一抖,眼皮挣动起来,“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殿上刹那间一片安静,竟没有一个人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榻上那人似乎仍旧在半梦半醒之间,脸上竟有一丝浅淡的微笑,他略微摆动头颅,无限慵懒的又唤了一声,“沐云昇,哥,哥——”
他笑一笑,转头,竟又隐约睡去。
君上不由眯起了双眼,眼角深深的皱纹中写满了浓浓的不舍,竟忍不住叹了声:“三年了。”
说话间,陈太医手上银针又转而刺入仁中等穴,那人便悠然转醒。
他目光中颇多迷茫,蹙眉看了众人半天,才勉力探起身来,慢慢笑道,“父皇,您怎么来了?
君上不说话,倒是贤妃落下泪来,“你躺着吧!在你父皇面前,又何苦强撑?”
沐云炀露出一抹苍白的笑,也不虚礼,只是借着贤妃的力道慢慢躺倒下来,习惯性的挑眉而笑,“儿臣并没什么大碍,只是……”
“朕知道你这一身伤病缘何而来,你亦不必苦苦相瞒。不过,云昇的事……”君上声音低沉、面无表情,“你顾好自己吧!”
“父皇,”沐云炀慢慢闭了双眼,眼角眉上分明现出一丝无助,他双手握拳,哑声说道:“父皇,他是您的长子,是我的大哥……他生性纯良,平生所好唯有诗书而已……”
君上却略微摇了摇头,“罢了,朕还有正事,你且好生将养。”他反剪双手,慢慢向殿外踱去,“别叨扰他,都回吧。”
只是转瞬之间,众人便鱼贯而出。只有贤妃和陈若香还留在原地。
“炀儿。”贤妃缓缓坐在榻边,神色分外凝重起来,“有些事情,该放就要放开,不可因了过去的某些事情,羁绊自己一生。”
沐云炀不说话,只是静静躺着,贤妃便又慢慢说下去,“那么多人为保全你而牺牲,并不为了旁的,只为了你能好好的活着。你又何苦这般自苦?”
“好好活着?”那人冷笑,抬眸静静的看了看贤妃,然后他极慢的伸出手来,双眼一眨不眨看住了那双手骨骼均匀、纤长优雅的双手,冷峻的声音含满无奈和自嘲,眉眼间笑意却更加深沉,“母妃,你可知这双手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你可知浸泡在血腥里的生命是多么的苦涩?好好活着,倘若您是我,您又该怎么好好活着呢?”
贤妃愣在那里,许久才伸手握住了沐云炀的手,只是一言不发的沉默。
“可母妃只想让你好好活着。”她眼角含泪,满面怜惜。
沐云炀呵的一声笑出来,使力挣脱了贤妃的双手,“活着?活着替娘娘守住这无边的荣宠?!活着为娘娘延续万代的虚名?”
贤妃整个人剧烈的抖了一抖,“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沐云炀笑起来,笑容里满是讥讽和仓皇。
“我视你如己出……我肯为你付出一切……”
“为什么?”那人斜睨着双眼,神态间全是不屑,不等贤妃反应,又追问一声,“为什么?”
“为什么……”
“守住这无边的荣宠?还是延续这万代的虚名?”沐云炀以一种异常桀骜的态度,不屑一顾的将这句话自身体的深处挤出来,又迅速的消弭在冷淡的空气中,无影无踪。
“你!”贤妃双手不住颤抖,倔强的含了一眼清泪却不肯滴落,“为了留住你,我在你生母面前吞下大把麝香,亲手毁了自己,为了保住你,我牺牲了洛家一百一十八口人的性命,亲手毁了家园……二十多年含辛茹苦,竟只换来你这样一句评价……好,好,很好!”
她挺直了脊背固执的站着,整个人如同一辆钢铁铸就的利刃,无声的挺立成一种尖锐的疼痛,狠狠的戳在人的心上。
沉默。四下里是无边的沉默。
贤妃便在那沉默了,启齿露了一抹冷笑,起身,慢慢向外走去。
榻上之人略一挣动,竟脱口喊了一声“娘亲……”
贤妃顿住,泪水瞬间决堤,却仍是一言不发、毛不迟疑的走了。
九如便清楚的看到了那人眼角泪痕,闪烁着一点晶莹的光,划破了满室的昏暗,转瞬消失在漆黑的鬓角,无影无踪。
“……”
“滚!”那人紧闭着双眼,咬牙自嗓子里逼出一个字。
陈若香吓了一跳,惊落了两行清泪,却仍是慢慢上前,向那人伸出的双手,“炀,怎么了?”
虽闭着双眼,沐云炀仍旧凭着直觉一把打开了陈若香的手,睁眼,他猩红的眸子狠狠盯住了她,“我说滚!”
陈若香转头看了一眼九如,几乎要哭出声来。
“夫人,走吧,走吧。”“九如心中亦疼痛万分,却一句话不能说,一滴泪不能落,甚至不敢抬头看那人一眼,只能屈膝叩首,轻身提醒陈若香离开。
临走的时候,九如轻轻为沐云炀放下了床幔。就在那时,她视线无比贪婪的落在了那人苍白的面上,内心深处,竟泛起深不见底的疼痛,忍泪,忍到眼眶无比酸痛。
待她要回身走了,那帐后的人却冷哼了一声,“九如,你留下。”
九如一惊,本能的抬头看向了陈若香。
陈若香双眸瞬间冰冷,转瞬拭了泪去,挤出浅浅的一丝笑,“王爷身边总要有人照顾。九如虽年幼,到底是自己人。王爷放心,九儿在和香儿在,是一样的。”
☆、第五十章 vip (2505字)
“是么?”沐云炀冷冷笑出声来,缓缓撑起身子,侧眼看住了陈若香。他眉目间一色阴郁,唇角笑意越加深沉冷峻,“我说滚,你没听到?”
这一句话,他说的缓慢而清浅,却好像冬日清晨湿冷的薄雾一样令人心寒。
陈若香不由咬住了唇,面上血色褪尽,眼中眼泪满满,竟一言不发,转身逃一般的奔去。待那一抹红色的影子消失在大殿门口,那人忽然笑出来,那声音,是自嘲,是悲怆,是固执,也是苦痛,直笑得自己苦咳连连,声不成声,笑不成笑。
那时候,九如忽然就觉地,眼前这样冷峻狂傲的他,像极了雪原上桀骜不驯的孤狼,纵使孤独仍然倔强,纵使苦痛仍兀自强撑。
“主子。”九如心知他心绪难平,却疾病缠身不易大喜大悲,只得轻声唤了他一声,递过去温热的清水,试图分散他的心神。
那人双手撑在榻上,深深低垂着头,乌黑长发显现凌乱的搭在颈边,更显得那人苍白不堪。略微抬头,他盯住了九如,声音却好似自嘲,“我竟会留下你!留下你做什么,做什么?!”他咬牙,无比烦躁的挥手,“滚,给我滚!你也滚!”
最后那三个字,是压在喉咙深处的咆哮。
这样的他,就好似是个放纵情绪的小孩。
九如站着,一动没动。
“我让你滚!”他一字一句,双目猩红。
九如还是不动,只略微捧高了托盘,“主子,喝水。”她的声音低矮,却隐约带着小女孩特有的甜美,分外动人。
那人便更烦躁起来,只看来她一眼,便伸手一把打翻了托盘,那茶碗飞将出去,哐啷碎了一地。那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了又回荡,分外的骇人。
九如却仍旧站着,只是不动。许久,才附身收拾那一地狼藉。
她动作异常缓慢,隐约带着一种淡淡的优雅,指尖划过冰冷的地面,收拾起零碎的碎瓷,发出叮叮当当的细碎的声响,更衬得殿内安静。
沐云炀静静盯着九如,那些莫名其妙的恼怒忽然便慢慢偃旗息鼓,只剩下,一色的安静。
九如却忽然低声呢喃,“好好的杯碟,就这么毁了。”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她旁若无人的说道,“不过,逝者已矣,来者可追,总有些东西是要舍弃的,太过执着,也是不好……”
她声音停歇许久,沐云炀仍仿若塑像般一动不动。
九如便也不动,只是静静看住了她。那人坐在昏暗的深处,四处都是一色的昏昏,只身上白色的中衣,散发出丝绸莹润的光。他仍旧双手撑在榻边坐着,双目紧闭,眉峰微蹙,静默不语。
九如看着他,心中无数情绪终化作了一个笑。缓缓转身,她轻轻向外走去。
“站住!”那人却伸手一把握住了九如纤细的手腕,他声音依旧冷淡得好似质问,“去做什么?!”
“主子刚才让九如滚的。”
那人冷笑了一声,夺了她手上托盘抛在桌上,施力将九如扣进了怀里,他拇指摩挲她的手臂,呼吸撩动她的发丝,气氛竟分外的暧昧起来。抬手,他捏住了她小小的下巴。略微眯着双眼,眼神异常专注,“你知道什么?你懂得什么叫逝者已矣?知道什么叫来者可追?人世之中,有些东西能舍,有些东西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舍,你懂吗?”他伸手,捏起一片碎瓷,举到了九如脸前,“即便这杯碟碎了,杯碟上的花纹也不会消散,你懂么?有些事,一旦入了心,入了骨,便一生都不会逝去,更无从舍弃!”
九如有一瞬的怔忪,迷惑在他深深的眸子里。
“九儿,没有人可以给别人救赎,也没有人可以救赎你,谁都不能普度众生。你记住,能给自己救赎的人,永远只有自己。”
这样一句话,他说的缓慢而清晰,字字句句扣在了九如的心里。而他专注深沉的眼眸,又写满了无数波澜不惊的坚定。
九如忽然就觉得心疼,那么心疼。她直视他的双眼,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是啊,能给自己救赎的人,永远只有自己。既如此,你又何必自苦?”
那人一愣,旋即冷玲的笑了一声,轻轻推开九如,他缓缓站起身来,“谁说这自苦与我来说不是救赎?”
他冷淡的声音,犹如一丝光线,在九如心里划出一道明显的伤,让九如一时无言以对。
那人却已经恢复常态,吩咐道:“笔墨伺候。”
九如抬头看他,但觉他苍白脸上一色沉寂,是而后阴郁的天空,隐含着一种难言的气势。
提笔,他在薄绢上慢慢写了一句话,“山风欲来,曙光在即,等我。”
而后,轻轻将那之裁为细小的条,叠成极小的团,封在蜡丸之中,装入细筒之内,慢慢踱到了窗边。
这一系列动作,他做的有条不紊,一举一动都认真到虔诚。
但见沐云炀招手在窗棂上扣出长短不一的极有节奏的一串声响,转瞬便见窗外黑色身影隐约可见。
“送过去。”语毕,他指尖轻动,将那细筒径自弹向窗外。
回身,他看住了九如,“看见了什么?”
九如无奈的屈膝,“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主子即不信九儿,又何苦留九儿在这里?”
那人挑眉笑了一笑,反剪了双手在昏暗中看住了她,“陌九如,你很不一般。如山如阜,如岗如陵,如山之方至……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答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他顿一顿,“全天下的好,都在你身上了。”
九如心中一惊,屈膝跪在了他的脚下,却抬眼直视那人双眼,“九儿不懂得什么‘不答不崩’
‘不尔或承’,九儿只知道要对主子好。”
那人挑眉,“是么?那么,我累了。”
九如抬头,正撞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累了?奴婢伺候主子就寝。”
沐云炀不说话,将九如小小的手握在了手心“你来侍寝?”
九如红了脸,竟甩脱了他的手,脱口而出“你说什么呢?!”
她无限娇憨的表情让沐云炀心中一动,竟不由伸手慢慢蒙住了她的双眼,“你知不知道,就算你跪在我脚下的时候,这双眼仍旧不亢不卑,好似永远和我平起平坐。”
九如应声跪地,“奴婢不敢。”
沐云炀摇摇头,伸手拉她起来,冷声道:“难能可贵。”
他慢慢躺倒在榻上,双眼圆睁看住了帐顶,“跟我说说话,可好?”
☆、第五十一章 vip (2685字)
“说话?说什么?”九如看他一眼,伸手为他掖好被角。
“我心中烦闷。”
“烦闷?”九如侧头笑了,竟开口颂了一段《般若波罗蜜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哼,”那人冷笑,“在念什么?”
“主子,是般若波罗蜜心经。主子说心中烦闷,这个足以静心。”
那人挑唇,“陌九如,本王将你留在欣德殿还真是委屈了你呢。”
“什么?”
“你早该跟着你家小姐青灯古佛去,省得耽误了这满肚子佛经!”他面上有一丝慵懒,眼角眉上隐约含笑,轻轻侧过身来,他闭目道:“或者,你该跟我说说你的故事。”
九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