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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如抬头，眼前哪里还有莫名的影子，分明是李承武。
九如愣了愣，慌忙松开双手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李承武神色变了变，“你怎么了？”
九如不说话，咬唇摇头，慌不择路的逃走。
方要进燕寝凝香的时候，九如远远看见了贤妃的步辇。她愣了一愣，立刻知道，定然是陈若香那边传出了好消息了…………那么，他也该知道了吧？
九如心里突的一动，本能的回头看向了朱红的甬道。却意外的，看见了那人的影子…………
他似乎来的匆忙。身上只一袭红色锦袍，甚至没穿一件外出的斗篷。九如愣了愣，缓缓跪在了冰冷的路边。他经过的时候，带起一阵冷的风，猛的扑在了九如的脸上…………带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
他丝毫没有停留，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他过去了许久，九如还在地上呆呆跪着，便有人慢慢拉住了她的手臂，“走吧！”
竟是随后而来的李承武。
一路无言，李承武一言不发，九如便也一言不发。
而整个燕寝凝香居却已经是一片喜庆欢愉，门口里的已经点上了意味着多福多寿的长明灯已经点起来了，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藏不住的笑。
“九姑娘，夫人正找您呢！”九如发愣的功夫，迎面跑来了一个小宫女，声音里都带着甜，“九姑娘，这下可好了，咱家夫人有喜了！”
九如干涩的笑了笑，快步跟上了那小宫女的步伐。
陈若香室内温暖入春，厅中、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赏赐之物，贤妃、沐云炀、韩语燕竟都在。
陈若香脸色有点儿苍白，却难掩那一抹甜蜜的笑意。远远的看见九如，她笑笑的向她伸出了手，“九儿来了。”
九如抬眼看了她一眼，忙跪下向诸位叩首行礼。
“九儿，我真是要好好谢谢你的…………若不是你，别说是这孩子，就是我，怕也……”陈若香脸上泛起一抹嫣红，口气极热络。
却没有人令她平身。
“都是奴婢该做的，夫人不要如此。”
陈若香便笑得越加妩媚，抬眼无限温柔的看住了沐云炀，“以后需要你照顾的地方还多着呢，我身子不计，还要劳烦你替我照顾王……”
她一句话没说完，沐云炀轻轻咳了一声。
“香儿还是凡事三思的好！这是说的什么话！替你照顾王爷？你把你韩姐姐放在哪里了？”贤妃的声音依旧清淡，却并没有太多苛责。
“母妃多虑了，想来香儿妹妹并没有旁的意思，九如的事，咱们也是有目共睹……”
“呵呵，”贤妃笑出声来，“在这深宫后院里，像她这样的宫女多了去了！也不见得一朝侍寝，便要得道升天的！”
九如浑身一个激灵，面上竟没有丝毫血色，她下意识的看了沐云炀一眼，可男人眉目中却只有冰冷的笑意，带着一分讥讽二分不屑，目光抛出去好远、好远。
九如狠狠叩首，一声接着一声，咚咚作响，“奴婢不敢……”
沉默，很多沉默。
压抑的无法喘息。
许久，韩语燕轻轻笑了笑，“没事了，你下去吧。记住，只要安分守己过你的日子就是了，好好伺候你家夫人。”
九如再叩首，茫然后退。
“等等。”贤妃却冷冷出声，九如抬头，但见她微微昂首，便有一个年长的嬷嬷捧了漆黑的一晚东西向她走来，“喝了。”
“是……什么？”她声如蚊子。
“皇室血统不容沾污。”轻轻的一句话，让九如头脑里嗡的一声一片空茫，她茫然的看沐云炀，可他却好似不在…………事不关己，超然事外。
瞧见她不动，立时有两个宫女过来狠狠制住了她的手臂，不知什么人握住她的头发，迫她高高昂起头来，“姑娘还是好自为之，不要心存幻想！”
“幻想？”九如笑了一笑，“放开我！我……”
她很想说“我自己来！”可是那些人却紧紧的压制住了她，有的制住手臂，有的扯住头发，有的捏住两颊，本就酸痛不已的身子便叫嚣着痛楚起来，“放开，放开我……”
那苦涩的汤药却一齐涌进了嘴里，来不及吞咽、来不及喘息，只觉得苦不堪言。
她施力挣扎，竟哐啷一声打碎了那药碗。
她拼命喘息，只觉得那苦涩的汤药到处都是，口中、鼻中、身上、地上，四处都是，更逼得她恶心欲吐，干干呕了几声，却只吐出分外苦涩的一口。
下一瞬，却有人狠狠豁在了她的脸上，火辣辣的疼，“再来！”
便又有人捧了药来，众人又一起的伸手。
“放手！别碰我！”她衣裳扯乱了，头发扯散了，越加的狼狈不堪，只面上那一抹坚决，动人心魄。
“罢了，母妃，这药性烈……”却是沐云炀的声音。
九如循声看了沐云炀一眼，竟扑哧一声笑出来，抬手拭擦唇角药渍，她无声看住了他。
“别毁了她的……身子……”就这一眼，却让沐云炀把后半句话，生生噎了回去。
“我自己来…………”她笑一笑，摇晃晃站直了身子，伸手，狠狠握住了那金丝牡丹的药碗。
昂首，一滴不剩的喝下。
她反手示意，下一瞬却忽然松手，那药碗飘然坠地，在漆黑大理石地面上摔了个粉身碎骨…………那声音，分明是清脆，却满是坚决。
转身，她头也不回的出了“燕寝凝香”。
身后是愤怒是惊愕她什么都顾不得，只是想笑，很想笑…………
只能用力的蒙住口唇拼命的往自己的小屋跑，却一头扎进一人怀里再也抬不起头来。
“名？名…………”
☆、第九十六章 vip （2859字）
那人一言不发，只是紧紧抱住了她。九如闭目一动都不敢动，就觉得那人手臂见灌满了力量，那拥抱便紧得好似要深入了骨血…………
她不敢抬头，埋首在他怀里慢慢摩挲他的脸庞，棱角分明的无关，深邃修长的眼睛，优美的鼻子…………
“是你，真的是你……名……名……”她的手抖了又抖，泪落了两行，咬唇泣不成声。
那人还是不说话，只是抱着她的双臂忽然变得温柔而轻唤。风很冷，满载了寒冬里特有的清冽，无情的自他们身畔划过，瞬间便扬起无数疼惜、无数不舍，无数欲语还休的悲愤，以及苦不堪言的沉默。
九如紧紧的攀着莫名的肩膀，千言万语都哽在喉头，终化作了无边的沉默。
后来，莫名轻轻抱起来九如，轻车熟路的回到她独居的小屋。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榻上，莫名转身沾湿了帕子拭净她脸上的污渍，寻了干净的外衣披在她身上，倒了温热的水捧到了她的唇边…………一切都那么的有条不紊，就仿似演戏了千万遍一样。
九如紧紧的握住莫名的衣角…………他身上穿的是一件寻常的侍卫的衣服，乌黑的长发简单的盘在了脑后，更衬得他一张脸异常消瘦。
“你怎么来了？”九如呆呆坐着，贪婪的看着眼前的莫名。只是分来了数月，可她就觉得漫长的赛过了一生。
莫名轻轻摇了摇头，“只要我想来，总是有办法的。”
他目光清澄无比，温柔如水波滟潋，九如看着他，眼中又漫起泪光，唇角扯出微微的笑，她轻轻伏在了他温暖的手臂间，“名，你一定恨我了，是么？九儿不乖，那么不乖…………”
莫名的身子略微的僵了一下，转手将她轻轻用在了怀里，“我是恨你，恨你不肯信任我，恨你轻易的将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恨你轻易的抛下了我……”九如不说话，莫名便伸手她漆黑长发，一字一句慢慢的说下去，“我都知道了…………你什么都不必瞒我。”
九如紧紧咬住了唇，抬头看住了莫名，“名，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就像你当初说我的话，你该有自己的人生了，不能一辈子被我纠缠住…………”
莫名的眼神散了一散，又迅速汇集成无边的缱绻，轻轻笑了一笑，他道：“你就是我的人生。”
九如心中猛地一跳，“为什么？事到如今……”
她的话没有说完，便被莫名拦了回去，他修长的带着薄茧的手指触在她唇边，只是一味的笑，一味的摇头。
九如眼角一湿，一滴泪悄然滴落。
莫名伸手接住那泪水，“现下，你只要告诉我，如今走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你后不后悔？”
九如蹙眉，双手交握，不由轻声重复莫名的话，“后不后悔？”
她愣住。脑中又浮现了那人的样子，三年前温和如玉的容颜，三年后狷狂不羁的笑容，暗室里压抑痛苦的回忆，转瞬间翻脸无情的抛弃…………
还有，留在唇畔的那个干净的亲吻，留在身上的那些安静的温暖，还有，利剑刺来时毫不犹豫的庇护…………
她心中乱成一团，痛成一团，越发看不清楚，想不明白，只是说不出话来。
“不后悔？”莫名的声音仍旧清淡。
“不，不是的，我不知道。”
九如抬头，眼波如烟拢层云后的月光，说不出的朦胧。
莫名笑了，“那么便是不后悔了。只要九儿不后悔，那么名便也不后悔。从此，刀山火海，陪着你便罢了。”他顿了顿，“九儿别伤心，他今日所为定然有他的用意，我冷眼旁观，却见他并非对你无情。”
九如蹙眉愣在了他这句话里，伸手慢慢他异常消瘦的脸庞，“陪着我？冷眼旁观？名，你什么意思？”
莫名笑出声，“你什么都不用管，你只要知道，从此以后，这深宫之后你再也不是一个人，就够了。”
“可是……”九如的视线落在莫名身上青黑的侍卫服饰上。
“没什么可是，名只要看着九儿幸福就好了。”他将食指轻轻竖在了九如唇边，目光却分外的认真起来，“九儿，而今这事态……”
便这时，房门却吱一声打开，“九儿！”
大步踏进来的人，是李承武，紧随在他身后的，竟是陈太医。
看见莫名，李承武眉峰略微一蹙，抬手略微拱了拱手，竟张口喊了声“公子。”
莫名一言未发，是轻轻笑着，垂首整了整袖口，然后抬头，极淡的看了陈太医一眼。
就一眼。那陈太医便愣了一下。眉眼一动，极慢的低下了头。只一双手紧紧握着手中医箱，虽看不见表情，周身却泛着一种难言的情绪。
九如下意识的蹙了蹙眉。
李承武笑了笑，“主子吩咐让陈太医帮你诊诊脉，那药性烈，你毕竟年幼……”
九如哼的一声冷笑，无声侧过了头去。
李承武哧的一声笑出来，俯身在她耳边道：“也不怪你生气，主子实在是过分了些。不过，九儿，你暂且忍耐一二。很快，便会拨云见日。”
九如咬唇不做声，待那陈太医要上前诊脉了，才抬眼盯住了李承武，“既如此，九如便什么都不问。”
这样一句话，她说的极淡，视线抛出去很远，不知落在什么地方，只一色的轻灵而不染尘埃，阳光洒下来，整个人几乎都要开始透明。
李承武就只觉心尖颤了一颤，一时竟低了头，“主子不会害你……”
“不会？”九如抬头看着李承武和莫名，挑唇轻轻笑了，眼底，却渐渐泛出了冷寂，“他，自是不会的。”
语毕，她慢慢低了头，只无声坐在了金色阳光里，身侧那一抹剪影，越发的动人。
李承武不说话，莫名也不说话。只这么一左一右的静静看住了她。
便听那陈太医轻轻咳了一声，“姑娘还是不要多思虑的好。回头，老夫将药方写来，待到姑娘过目无碍，便照方用药了。”
“过目？”九如一笑，抬头看住了那太医，“您言重了，奴婢不敢。”
那陈太医笑了笑，径自低下了头。九如看着他，就觉得他眉峰微蹙、一张脸竟黑得可以。
待太医诊脉、写下药方，李承武探手去了方子，“既如此，咱们就先走了。”顿了顿，他回头冲九如笑了，“陈太医还会前来诊脉，一日三餐和调理的药剂，也都会有人按时送达，你便只安心静养，少些思虑、少生是非便罢了。”
语毕，他转身向外走去，见那两人都没动，回身看了莫名一眼，“公子还不走么？”
莫名唇角轻轻动了一动，只紧紧握了握九如的手，低眉静静的走了。
九如张了张口，很想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却深知，问，也是虚妄，索性并不开口。
她无声咬住了唇，就觉得心里有一丝气恼。
沐云炀。
莫名。
还有刚刚结束的刺杀。
越发的像一个谜团。
她抬眸，却恰恰遇见了那陈太医的眸子。
只是一闪而过的目光的交会。
却让九如一瞬间觉得冷撤了骨髓…………那一双眼中，分明写满了仇恨。
九如一愣，本能闪躲了一下。待再去追寻，那人却已经低眉离开，态度和善温软，甚至还带了谦卑和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