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九如红了脸,探手去关窗。
“别呀,让我看看这水色。”沐云昊便笑了,指了旁边一套茶具,示意九如取过来,“过来坐,我并不要人伺候。”
九如侧头看他,“可这于理不合。”
那人的手顿了顿,眸底划过一抹疲惫,“无妨,你并不是外人,这里也不会有人来。”他点头示意,“只你和我,我们俩。”
九如看着他,心里莫名生出一丝叹息,微渺而酸涩。
那人便回眸笑了,一派云淡风轻。
他并不是不好相与的人,更多的时候,他惯于沉默。
于窗下捧书而坐,一盏茶,一抹风,有时他看书,有时他看风景,就伴了一日光阴。
九如远远看他,有时候就觉得不明白,竟分不清究竟是他在看风景,还是风景在看着他。
“你,愿意陪我聊一聊天么?”
九如正出声,恍然就听见了一声浅浅的笑。
“奴婢不敢,公子有话但讲无妨。”
他便笑了,笑容间如风清幽、似水纯净,“你不必与我拘礼,炀儿肯带你来见我,我便当你是自己人。”
九如有一瞬的怔忪,“公子不恨他?”
那人的视线便模糊了,只是一径微笑,“恨?怎么恨?我亦想恨,却无从恨。别说他亦受害匪浅,纵便真个是他要害我,怕我也会伸了头项出去,任他处置的。”
“可那XX却……”
“以死相逼?”沐云昊笑出来,“若非那样,他肯走么?他私闯皇陵,是死罪。”
九如便怔住了,“您是为了他。”
“不是为了他,是为了兄弟的情谊。”他顿了一顿,“你不会懂的——我说过无数次了,从小说到了大,只要他愿意,这江山、这天下,都是他的,我根本不在意……或者,这江山、这天下,根本就是他的!当年若不是……”他茫然咳了一声,噤声不语。
九如便不再问下去。宫中倾轧、争储夺权,早不是什么新故事,不用问,便也可以想想。
“你懂了?”沐云昊便笑了,眉目中拢了一层雾,有太多茫然、太多空洞。
九如屈膝蹲跪在他的身边,“公子,静安王跟奴婢说过,他想要帮您撑起这江山……他从不曾觊觎这江山。”
“我何尝不知道呢?”沐云昊无声笑了,目光撇出去好远。忽然,他唇边绽开一朵笑,“罢了,跟我出去走走,可好?”
不等九如反应,他已经缓步向外走去。
他走得极慢,步履轻飘,姿态却无比优美。转过九曲桥,顺着湖岸一路而行,那人,终于停在了一棵古树之下。
“小的时候,炀儿极是顽皮。有一年七夕,他拉我躲在这棵树上,说要偷听牛郎织女的夜话。后来,整个宫里翻天覆地的找我们俩,我很怕,他却执意不肯现身,只是用力的抱着我,撒娇说只是这一次而已。我不得已便应了他,提心吊胆一同躲在树上。你猜,后来怎样?”
九如笑出来,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他轻抚树干,陷入回忆,“后来,自然是没有听到牛郎织女的夜话。我倦的厉害,竟盹着了,一个不留神,便自树上摔下来。”他探手抚开额边的碎发,指着额间白色伤痕浅笑,“你瞧,便是那时候伤的,昏昏睡了三日才醒过来。”
九如笑弯了眼,“那他呢?”
“在我榻前跪了三天,哭了三天。我醒来的时候,他只看了我一眼,叫了一声大哥,便一头厥过去了,高热不退,水米不进,病了一个多月。”
“值得吗?便不后悔?”
那人笑了,眸中水色流转,“值。人生能记住的事,太少了,能付与真心的人,也太少了,特别是在这皇宫之中。所以,值,非常的值。”
九如动容,“那后来呢?”
“后来,他好了,我也好了,我们便被父皇罚去了佛堂,跪了一天一夜!还不给吃饭!若不是皇祖母疼惜,怕还是要跪下去的。”他眉目间阴郁散去,是一色的愉悦,“你知道那时候炀儿跟我说什么?”
“说什么?”
“我们饿得厉害,他便去偷贡品,我便听见他对佛祖说,是炀儿偷得,不关哥哥的事,如若佛祖怪罪,请悉数怪罪在炀儿身上。后来,东西偷了来,他竟还又回头,无比认真的磕头,说‘佛祖,以后所有的厄运都给炀儿,炀儿不要哥哥受一点苦’。”沐云昊含了泪,“这就是我弟弟,我的炀儿。他那时候,不过六岁而已,可他这样说了,也一直是这样做的。真的,我什么都知道。”
九如看着他,长久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的点头。
似乎沉浸在回忆里,他自顾自说着,似乎不是说给九如听,是说给回忆,“他极顽皮,却最聪慧。他会捉弄太傅,会爬树捉鸟儿。后来渐渐的长大了,我眼看着他将所有的学识信手拈来,学得轻松自在,眼看着他自信张扬、活得无拘无束——我羡慕他,真的羡慕。”
他微笑,“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的。我想过无数次,我让贤,他做太子,然后看着他让天祁朝无比的强盛,然后心满意足的为他写下史书。可,真的事到临头的时候,我才发现,事情远不是我想的那样的。我竟会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我想知道,我到底能不能做一个好太子。我劝了自己无数次,让我自私一回,就自私一回!可我没想到……真没想到……外戚专权,朝政大乱……到最后,一纸谋逆,遂送了无数人的梦,断了无数人的命!”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依旧是平缓的,他慢慢的笑,“我自私。”
“不,不是。”九如含了泪,只深深看他。
沐云昊便笑了,“罢了,不说了,我冷了。回去。”
九如无声跟在他的身后,直直的看着他的背影,就觉得他似乎随时都会回头,随时都会撒了一路阳光般的微笑。
可是,他没有。
没有回头,亦没有微笑。
☆、第一一〇章 vip (3522字)
是夜。
沐云昊高热不退,竟又再次病起来。
九如自责的要死,手中冰凉的帕子一遍遍擦着那人的手心。
可那人却只是倚在榻边微微闭目,见她红了眼圈,只嘴角扯了扯,勉强牵出一抹微笑,“无妨,你不必担心。”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脸上一色的空,无边无际,就好像月光洒在了水气缭绕的湖面,只一个转瞬,便蒙昧的什么都看不见。
那一刻,九如忽然觉得眼前这人只是一抹游魂,无根无蒂,飘忽万里。便觉心疼,那么疼。
天亮,九如转醒,便瞧见眼前空荡荡的床榻。她睡意顿消,猛然回头,却见那人好整以暇的站在窗边。
他穿得单薄,只是胡乱的裹着一件披风,而寒风早吹散了他的长发,在空中舞成了一片凌乱。
那人听见动静,回头,笑得一脸无辜,抬手指着外头彤红的太阳笑弯了双眼,“有一点风,你冷么?我只是想看一看日出。”
九如无奈起来,转身关上窗,为他披上衣裳,“您还病着,怎么可以这样的任性!”
那人低头看她,忽然呵的一声笑出来,“任性?这便是任性么?”
九如怔住,抬头迎上他笑意朦胧的眸子,“不过是最寻常不过的日出,你做什么非要此时看了?”
那人微笑,却固执的推开了窗。天色并不好,延续了昨日的阴霾,于是太阳便只是一个彤红的圆球,隐隐的挂在了天边。
“不好看么?”他笑,眉目如画。
“是,”九如用力的点头,“奴婢丝毫不觉得好看。”
那人便抬手触她额前长发,“那是因为你不曾细心的品位黑夜。当你看尽了夜的黑,便会分外珍惜这晨起得光明,哪怕这光明来得不甚分明,仍会让人觉得感激。”
九如抬眼看着那人,无声咬住了唇。
她忽然觉得残忍,那么残忍。
可人生本身就有着无数的残忍不是么?如果不想屈从于这残忍的命运,那便必须残忍的对待自己,消磨了锐角,隐藏了XX,放弃了幻想,然后筑梦踏实,一心向前。也只有这样,才能聊以对抗那残忍的命运,不是吗?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啊,她不是他,又有什么资格对着别人的经历指手画脚?有什么理由对着别人的人生大发感慨呢?
那人看着她笑,眸子底下藏着说不清的情绪,侧头看九如许久,他道:“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事?”
“九儿不敢,您有话请讲。”
“我听说鸢字被打发去了惩治宫人的暴室,不知,你能否去探她一探?”
九如屈膝,“您放心,奴婢必尽力而为。”
九如去求了贤妃,竟也得了恩许,顺利的到了暴室。
九如没想到,鸢字竟会被打发来做这样的活儿——刷洗马桶。极多的马桶,垒成一堵墙,远远的就能闻到那令人作呕的气味。
“前面污秽的紧。姑娘还是不要近前。”随同九如前来的小宫监略略弯身,向前踏了半步,扯着尖细的嗓子喊“鸢字,九姑娘探你来了!”
“哎!”随着极透彻的一声,九如瞧见了无比灿烂的一张笑脸自那一堆污秽中极快的飞扬出来。
九如下意识的眯了眯眼,就宛似在极阴霾的天气里忽然看见了强烈的阳光,竟没有看清楚她的长相。
那女孩极快的放下手中东西,净了手,胡乱在身上擦了一把,笑笑的奔了来。九如这才看清她的,她个子不高,极瘦,身形单薄之至,整个人被厚重的衣裳包围住,正剩下不赢一握的小小的一张脸,尖尖下巴戳在高领里,便只看得见闪亮的漆黑的一双眼。
她在距离九如五六步远的地方停下,笑着直视九如的双眼,“你找我?”
随九如而来得那小宫监便扬起一年鄙夷,“不知深浅的东西!竟连最基本的礼数都不明白么?!”他回头,换了谄媚的笑来,“姑娘不知道,这小蹄子是最不懂规矩的!不过是个乡野丫头,眼里谁都放不下,从来不肯见礼问安……”
九如抬头蹙了眉,那小宫监惊觉自己多嘴,捂了嘴后退了一步。九如笑笑,略微屈膝,“有劳公公了。”
那人躬身道“不敢”,极快的退下去。
回头便看见鸢字一脸的笑意,颊上圆滚滚的两个笑窝,清晰可爱。
“是公子着你来看我么?他好么?”
九如点点头,“是,他很哈。”
“病势大好了么?”瞧见九如点头,她笑得愈加开心,抬头环视四处高高的朱红的宫墙,“真好呀!他终于回来了呢。”
“你呢?还好吗?公子很惦记你。”
她笑弯了眼,使劲摇手,“我没事,好得很,让公子放心。”
九如抬头看远处成堆的马桶,无论如何不能相信她所说的“很好”,可那一脸真诚而坦然的笑,却没丝毫藏假。
似乎看出了九如的疑惑,她笑道,“真的没关系的,鸢字从小什么苦没吃过,不过是脏些累些,不多想便是了。我是乡下的孩子,不像你们想那么多,真的没事的。”她顿一顿,笑得眉眼弯弯,“只要公子好好的,就够啦!只要想到他好,鸢字做什么都觉得好啊!”
她笑着,大大的眼睛眯成一线,只看得见灿白的牙齿。她肤色微黑,亦不够细腻,甚至长发亦盖不住额上浅白微青的伤痕,明明是那么狼狈的样子,却有那么明媚的一张脸。九如有一瞬的失神,慢慢走进她,抬头撩开了她额前的长发,指尖触在那一道蜿蜒的伤痕上,“疼不疼?”
鸢字笑开,略微躲了一躲,“我身上脏呢——这点小伤,不疼的。”
九如不由微笑,“你似乎年龄不大?”
“不小了,鸢字是新安十一年冬天出生的,爷爷说我出生的那天冰雪连天,再没有更冷的时候的。不过具体的生日,鸢字就不知道了,家里没人记得。”
她仍旧笑得明媚。
九如点头,“我比你大一点点。咱们同年,我是秋后出生的。”
“姐姐瞧着便是极有福的,可见是命里有的。”
九如疑惑,鸢字便伸手比划一下,“老人说秋后出生的人,一辈子不会挨饿啊。”
九如笑出来,“你看来很小。”
“是长得小,可年龄并不小。小时候跟着爷爷躲在山里,常年里吃些野果、野菜,就耽误了长身量,许是长不高了。”
“嗯,你这样也很好看。”九如下意识的低了头,便瞧见鸢字红肿冻裂的一双手。
鸢字便呵呵笑出声来,极快的将双手藏在了身后,“没事的,你别放在心上,我这双手,年年都是如此的。你可千万别让公子知道。”
九如抬头看她,忽然觉得有点无语,竟不知道究竟要说一句什么。
鸢字便又笑,“姐姐这是要回去么?那您回吧,跟公子说,鸢字好的很,让他好好的。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回来了,不是么?”
“为了让他回来,你险些松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