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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斯特爬出灌木丛掠向石墙时,塔拉舍给长弓装上了弦。接着月精灵冲出去跟上他的卓尔同伴。
“我们进山时我见到过不少兽人留下的痕迹。”塔拉舍轻声道。他拉开了弓弦,顿首凛然道:“为了蒙特里?”
崔斯特颔首回应,探头向石墙内瞥了一眼。他以为会见到兽人,也打算接下来要见到兽人的尸体。
卓尔精灵蓦地僵住,两手软在身侧,连呼吸都突然忘了。
塔拉舍碰碰他,想问个究竟,但他什么反应也没有。于是月精灵握住弓,也朝墙内望去。
起初他什么都没看到,但他顺着崔斯特纹丝不动的专注眼神望向南面,树木间的空隙中,一根枝条轻颧,仿佛有东西刚刮到过它。塔拉舍见到阴影中自色一闪。一匹马。他想。
它步出阴影,一匹强健的骏马,雪白的皮毛闪闪发光。它不同寻常的眼睛闪着火焰般的红色,象牙色的尖角从前额突出,足有精灵高度的一半那么长。独角兽看向两人的方向,刨着地面,喷着鼻息。
塔拉舍立即低伏,一把将身旁呆住的崔斯特·杜垩登拉下来。
“是独角兽!”精灵无声地对崔斯特说道,而卓尔精灵的手伸进斗篷的领口,紧握着瑞吉斯用硬头鳟骨为他刻的独角兽头像链坠。
塔拉舍向身后指指茂密的树丛,示意他和崔斯特该离开了,然而卓尔精灵摇摇头。回复了镇静,崔斯特又一次把头探出石墙。
那儿空了,没有任何迹象表明独角兽曾出现过。
“我们该走了。”塔拉舍说,说的同时确信独角兽已不在附近。“放心吧,蒙特里的小树林被好好照看着。”
崔斯特坐到墙上,专注地凝望着松木林。一只独角兽!梅莉凯的象征,纯正自然界的象征。对一个游侠而言,再没有比它更美妙的生灵;而对崔斯特而言,再没有更合适的守卫来看护这片蒙特里·迪布洛奇的小树林。他期望能在这里多留一会儿,期望能再看一眼那神秘莫测的生灵,但他知道时间紧迫,等着他的是无尽的黑暗回廊。
他看向塔拉舍,笑笑,转身离开。
然而他发现穿越这片空地的路被那只强健的独角兽挡住了。
“她怎么办到的?”塔拉舍问。没必要再轻声细语了,因为独角兽直瞪向他们,紧张地刨着地面,摇动着它有力的脖颈。
“是他。”崔斯特纠正道,注意到骏马雪白的胡须,那是雄性独角兽的特征。一个念头闪过崔斯特的脑海,他将弯刀滑回刀鞘,从鞍上跳下。
“他怎么办到的?”塔拉舍更正,“我没有听到蹄声。”精灵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回头望向小树林,“除非这儿有不止一只独角兽!”
“只有一只。”崔斯特向他保证。“独角兽有种魔法,就像这只一样,从在我们身后突然出现到身前就能证明这一点。”
“从南边绕过去,”塔拉舍低语道,“而我从北边过去。只要我们不吓到它……”月精灵停住了,看到崔斯特已经开始了行动——径直从墙边走过去。
“小心。”塔拉舍警告他,“独角兽确实漂亮,但据说他们又危险,又难捉摸。”
崔斯特朝身后扬起一只手让精灵安静,继续慢慢地从石墙向独角兽走去。独角兽长嘶一声摆了摆头,长鬃狂舞,蹄子重重踏向地面,在柔软的草皮上刨出一个尺寸不小的坑。
“崔斯特·杜垩登。”塔拉舍发出警告。
无论有什么理由,崔斯特都应该往回走。独角兽轻易就能撞倒他,将他践入草甸,而且,随着卓尔精灵每一步的靠近,这头巨大的灵兽都变得越来越激动。
然而它没有冲过来,也没有低头用它的大角扎向崔斯特。很快的,卓尔精灵离它只有几步远了,站在这雄伟的灵兽身旁他看起来是那么矮小。
崔斯特伸出一只手,慢吞吞的、小心翼翼地探出指尖。他触到了独角兽丰厚闪亮皮毛的一缕,接着他踏近一步,轻抚着这只华美灵兽肌肉虬结的脖颈。
卓尔精灵几乎无法呼吸。他真希望关海法能在他身边,亲眼看看这自然界最完美的造物。他真希望凯蒂·布莉儿就在这里,因她会如他一般为这奇景而感动。
他回身看向塔拉舍,精灵正坐在石墙上安心地微笑着。塔拉舍的表情突然转成惊诧,崔斯特一回头,见到自己的手正抚着虚无的空气。
独角兽不见了。
第二篇 祈祷无回应
自从离开魔索布莱城后,我从未因需要做出一个决定而如此左右为难。我坐在洞口,向外望着前方的群山,而背后就是通往幽暗地域的隧道。
我原以为冒险旅程是从这里才算开始。自秘银厅出发时,我没有想过到达这洞口之前的旅途会是什么样,想当然地认为这一段会是平淡无奇的行程。
然而我和艾丽芬有了一面之缘。三十多年前我曾救过这位少女一命,当时她还不过是个受惊的孩子。我想再见见她,和她交谈,帮她治愈那场卓尔突袭后留下的心伤。我想要冲出这岩洞追上塔拉舍,和他一同策马回到月森林。
但是,我不能忽视那场让我来到此地的争端。
来到蒙特里的小树林时,我就明白在那里曾有如此多的甜蜜回忆,那儿见证了我情感甚至是精神的成长。他是我在地表世界的第一个朋友,是我的良师,指引我追随梅莉凯。当发现蒙特里的小树林是由一只独角兽在看护时,简直没有言语可表述我心中的喜悦。
一只独角兽!我遇见过一只独角兽,我的女神的象征,自然造物完美的极致!我也许是我族中触摸到这种灵兽柔软鬃毛和强健脖颈的第一人,遇上一只友善的独角兽的第一人。惊鸿一瞥已是意外之喜,能静静地注视着一只独角兽更是罕有的殊荣。诸国度中很少有人曾有机会接近独角兽,更少有人曾摸到过它。
我做到了。
这是我的女神彰显的神迹吗?我自信地认为:它是的。梅莉凯以有形而令人战栗的方式出现在我面前。可这意味着什么?
我极少祈祷。我更愿以平日的行事,以真诚的情感与我信仰的神跶交流。我不必美言虚饰发生过的一切,反复低诵以示自己的虔诚。若梅莉凯与我同在,那么她知道真情,知道我如何行事,怎么感受。
然而是夜我在岩洞入口祈祷了。我祈求指引,祈求关于独角兽出现寓意的解释。独角兽允许我触摸它;它接受了我,这是一个游侠所能要求的最高荣誉。可这种荣誉的赐予意味着什么?
是梅莉凯告诉我说:在这里,在地表世界,我已经被接纳?或者是独角兽的出现表示我的女神赞成我重返魔索布莱城的选择?
或者说,独角兽是梅莉凯以特殊的方式来说“永别了”?
最后一种可能性整夜地折磨着我。自秘银厅出发以后第一次,我考虑着崔斯特·杜垩登不得不失去的一切。我想起那些离开了这个世界的朋友们,蒙特里和沃夫加,想起了其他很可能再也见不到了的朋友们。
疑问接踵袭来。布鲁诺能经受丧子之痛吗?凯蒂·布莉儿能克制她自己的哀伤吗?那魔力般的火星、对生活全心的热爱,还会再回到她湛蓝的眼眸中吗?我还能再一次把头靠在关海法肌肉虬结的颈窝吗?
我比任何时候都更想奔出岩洞,回到秘银厅,到朋友们身旁,看他们走过哀伤,能给他们以指引,以倾听,或仅仅是一个拥抱。
再一次。我不能忽视让我来到此地的争端。我可以回到秘银厅,而我的黑暗同族们也可以。我并未因沃夫加的死而自责——我不可能预知黑暗精灵们的到来。如今,我不可否认我对罗丝丑陋行径及持续渴望的理解。如果卓尔精灵卷土重来,熄灭了——我的珍宝——凯蒂·布莉儿眼中的光芒,那么崔斯特·杜垩登则万死难辞其咎。
整整一夜我都在祈祷,却没有得到任何神的指引。最后,如往日一样,我渐渐意识到自己必须跟随内心所相信的正途,必须相信我心所向正是梅莉凯的愿望。
我让营火继续在洞口燃烧。在我一步步走下隧道时,我要看到它的光亮,从中汲取勇气。在我走入黑暗的时刻,我需要它。
——崔斯特·杜垩登
第七章 未了心愿
伯殷永·班瑞倒悬在巨洞之顶,牢牢缚在蜥蜴坐骑的鞍上。年轻的战士适应这样的位置花了一点儿时间,但身为班瑞家蜥蜴骑兵队的指挥官,他从这个制高点守望着全城有许久了。
侧旁一根钟乳石后的动静引起了伯殷永的警觉。他一手端平十尺长的死亡长枪,原来握着缰绳的手扣住了十字弓的扳机。
“我是班瑞之子。”他扬声道。声明这点足以威吓任何逾矩的把戏。他扫视四周寻求支援,腾出一只手伸进腰袋摸出信号牌,这是片单面加热过的防护金属带,用以联络用热感视觉的生物。周围有数十名班瑞家的骑兵,伯殷永一声令下就能将他们召来。
“班瑞之子在此!”他再次声言。
班瑞家的这位幺子几乎是立时松了一口气,因为自钟乳石后闪现的是他的兄长丹卓,骑着一头更大的地底蜥蜴。由于是倒悬着,他脑后的马尾辫直垂向地面的样子让年长的班瑞之子看起来有些奇怪。
“我也是班瑞之子。”丹卓回应道,将坐骑停在伯殷永身旁。
“你在这上面干什么?”伯殷永问道,“你怎么能不征求我的许可就擅自挪用蜥蜴坐骑?”
丹卓付之一哂。“征求许可?”他说,“我是班瑞家的武技大师。我征用蜥蜴无须得到伯殷永的许可。”
年少的班瑞之子瞪着红亮的双眼,却没有再说什么。
“你忘了是谁训练你的,我的兄弟。”丹卓悄然道。
这倒是真的,伯殷永永远不会忘记,也不可能忘记正是丹卓做了他的授业之师。
“准备好再次面对崔斯特·杜垩登了?”丹卓唐突的发问险些让伯殷永掉下鞍座。
“这是很有可能的,因为我们将远征秘银厅。”丹卓冷冷加上一句。
伯殷永低声长叹,他和崔斯特曾是学院的战士学校——格斗武塔中的同班同学。由丹卓训练出来的伯殷永入学时满以为将成为班上最好的战士。崔斯特,这个叛徒,这个逆贼,每一年都击败他获得那个称号。就所有的标准而言,伯殷永在学院都表现甚佳。只除了以丹卓的标准。
“你做好准备面对他了吗?”丹卓施压道,语调越来越严肃而且带着怒意。
“没有!”伯殷永怒视着跨坐在倒挂的蜥蜴上的兄长,看着他英俊的面庞浮起自得的笑容。丹卓逼问这答案只有一个理由,伯殷永很清楚。丹卓要确信若碰巧他们一同遇上游民崔斯特时,伯殷永必须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
而伯殷永也清楚丹卓是为了什么想要第一个对上崔斯特。崔斯特的培养者是札克纳梵,丹卓的最大敌手,一位公认的战技高出丹卓许多的武技大师。而据说崔斯特的战技至少与札克纳梵旗鼓相当,如果丹卓能击败崔斯特,那么他将走出札克纳梵投在他身上的阴影。
“你和我们两人都交过手,”丹卓狡狯地问道,“老实说,亲爱的兄弟,谁更厉害?”
伯殷永不知该如何作答。他已经有三十多年没有和崔斯特·杜垩登对战或是协同作战了。“崔斯特会打败你。”他不顾一切地答道,只想激怒他自命不凡的兄长。
丹卓的动作快得让伯殷永不及应对。武技大师的利剑削过伯殷永鞍座上沿,轻易切断了附有力量魔法的缚带。伯殷永直坠而下时,丹卓另一只手已快速握住蜥蜴笼头的缰绳。
下落时伯殷永调转身呈正常的直立姿势。他专心集中所有卓尔精灵都有,而贵族更强的内在魔法力。下落很快就被反向的浮空法术制止,伯殷永提着死亡长枪慢慢回升,面对着正在大笑的兄长。
班瑞主母会杀了你,如果她知道你在众人面前如此羞辱我的话。伯殷永的手打着哑语。
挫伤你的骄傲总比切断你的喉咙好。丹卓的手势如是回答,接着他驱动坐骑,回到钟乳石后。
再次回到蜥蜴身旁,伯殷永重新捆好鞍座绑带和握缰。他曾断言崔斯特是更厉害的战士,然而鉴于丹卓方才的举动,竟在他有所回应前就做出如此完美的双段攻击,伯殷永开始怀疑自己的断言。是崔斯特·杜垩登落败,他想着,这两位战士对垒时,崔斯特将会是值得同情的一方。
这想法使年轻的伯殷永觉得愉快。因为那段在学院的日子,他活在崔斯特的阴影下,就像丹卓活在札克纳梵的阴影下一样。如果丹卓击败崔斯特,那么班瑞家的兄弟俩将被证明是更强的战士,而伯殷永的名望只会上升,因为他是丹卓的门生。伯殷永喜欢这想法,喜欢他可以坐收渔利又不必再次脚趾顶脚趾地和那该死的紫眼杜垩登贴身对战。
或许这次战斗还会以更妙的结局结束,伯殷永大胆地抱着希望。或许丹卓杀了崔斯特,而自己精疲力竭又受了伤,然后丹卓会轻易就倒在伯殷永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