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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小意慌得不知如何应付,裙裾挥动,仍是受了他三拜,只笑着道:“我可没有回礼。”
樊大亮着眼站得英挺道:“嫂子是长辈,不必施礼。”回身一步就走到湛若飞身前。
湛若飞见樊大先生与项笑影结义,并大胆吐露对茹小意倾慕之情,自形猥琐,又妒又恨,心中十分难受,正要悄然退去,没想到樊大先生又找上了自己。
樊大先生道:“湛兄。”
湛若飞道:“我为人孤僻,不喜欢与人称兄道弟。”
樊大先生道:“其实真正慕念项夫人的,湛兄比我更深,梦魂牵丝,朝思暮想,项大哥又何会不知?但以大哥宏伟气量,何须隐瞒,我们三人既同所应,惟盼大哥与嫂子相爱白头,不是件更能了心头相思债的事吗?”
樊大先生又道:“如果湛兄不弃,咱们两人,合称‘慕嫂失意人’,创‘失意帮’.你是帮主,咱是副帮主,联络天下情场失意者,共叙失意事,岂不快哉!”
湛若飞听了樊大先生这个匪夷所思的建议,可以说是目瞪口呆,自己心中多年杂念的事,居然给一个陌生人坦然道破,而且对方神色自若,坦荡非凡,又觉得原本孤独一人,为情所苦,现在忽多个多情失意人,心中却比较舒服了一些。
樊大先生道:“怎么?若湛兄嫌我出身不好,我跟绿林道上一刀两断,又如何?”湛若飞也给此人道出了豪气,大声道:“英雄莫问出处,我浪迹江湖,毫无建树,又好得了哪里去!”
樊大先生竖起拇指道:“好!好汉只问有情无。”
返首向项笑影道:“大哥,我们两个,对你可羡极慕极。谨此愿大哥大嫂情长万里,福寿添丁!”
湛若飞也想说几句活,但就是心头发苦,说不出来。
项笑影挽住茹小意的手,满脸幸福地笑啐道:“也有你这样的弟弟!”
樊大先生笑道:“他日小弟在江湖上,可不能再做那乖戾荒诞的事,否则人家会说,有其弟必有其兄,可害苦了哥哥也!”
项笑影也打趣道:“那时候,可要家法处置了。”
樊大先生伸了一伸舌头,忽见天空七色烟花,猝然而起,又似龙首掉尾,口转爆射之处,最后凝在半空,成了一朵极亮的金花。
樊大先生正色道:“帮里有事,小弟要去一趟。”
说罢拿起三根黛色竹筒,交给项笑影、茹小意和湛若飞手上,道:“若有任何召唤,燃着一根扔向长空,小弟会尽速赶到。”
项笑影感激盛情道:“做哥哥的不会有事,你放心料理事情去吧。”
樊大先生亮着眼,向茹小意深深一福,道:“嫂子,他日见着了,可别与哥哥取笑这个不成材的弟弟。”
然后转身向湛若飞道:“湛兄,莫忘了咱们组‘失意帮’联络天下情关闯不过的失意人之大业!”
说罢向西北方急掠而去,荒地里只见他背上的金箭在黑色里晃亮。
项笑影目送樊大先生,哽咽地道:“武林里出了这等人材!”
茹小意娇笑道:“你呀,就忘了有个替你招揽豪杰的妻子!”
项笑影道:“我还没责打我的夫人招蜂引蝶哩!”
茹小意撒娇追他:“你敢!”
笑骂时见湛若飞痴痴的望着荒山,原来曙色里有三只黄蝶,忽高忽低,在西沉日下逐舞回翔,其中二只黄蝶依傍相随,状甚亲热,另一只却显得落拓孤零,湛若飞看得长叹一声。
这时刚刚黎明,一切都是将醒来回,最寒冷荒凉的时分,湛若飞没跟项氏夫妇招呼,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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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土豆子
项笑影见他伶仃,想追上前,茹小意挽住他衣袖,娇媚地问:“你要做什么?”
项笑影道:“他……这样子,会气苦的,我去劝他几句。”
茹小意白了丈夫一眼,道:“你这样去劝他,又如何劝得开,难道你要把我让给他不成?”她怕项笑影把师兄追了回来,又纠缠个不休,心里较为欣赏樊大先生的坦荡激情,对湛若飞夹缠不清,心中有些厌弃,但又为他的痴情而感动。
其实一个女子,纵不爱对方,也不去反对对方向她追求,何况茹小意已经是一个少妇了。不过,这样的心情,茹小意自己并没有察觉,她只知道深爱她的丈夫;从未想过要背弃他。
项笑影听了他妻子的话,驻足不追,只叹道:“自古多情空遗恨……”
茹小意笑着用手指一捺他的额顶道:“只便宜了你这无情人。”红色的月亮下,项夫人茹小意看来娇艳微红,媚丽绝伦,虽然在地震时弄污几处,但在荒地乍见这女子,仿佛除了“红颜”二字,就没有更贴切的形容。少女的娇美是乍嗔乍喜,她都有,只是添增了风情,比起来,像初冒风枝的蕊芽,何等新绿,但长到了深秋,才知道原来可以变得通身酡红,才算真美。
项笑影忍不住在她额上一吻。
茹小意忙推开他:“看你,乱没正经的……月亮都脸红啦。”
项笑影抬头望月,笑道:“月亮本来就是红的。”忽然想起月亮的变色是因为地震之后,因而想起李布衣闯五遁阵的安危,便道:“我还是要回青玎谷去……”
“别说了。”茹小意打断他道:“我就知道你无情……”眼波流转,一捺他圆浑浑的脸腮道:“但是呀,总算够义气……”
于是夫妻二人。绕道返回青玎谷。
离“一线天”二十里处,却见有一个神情冷峻的少年人、粗手大嘴,手里有一根三棱钢钯,但却有一种坚忍不拔的感觉。
项笑影凑前问:“请教小兄弟,青玎谷里的战斗,有什么结果?”
那少年人双眉一沉,随即又挑了起来,给人感觉那一沉像有千斤,而一挑又有万钧之力,他道:“你们要找李神相?”
项笑影喜道:“你见过他了?”既然有人见过李布衣,那么想必是破了五遁阵。
少年人扬首道:“他受伤了。”
项笑影的笑容冻结在脸上,茹小意问:“小兄弟你是谁?叫什么名字?怎么认识李神相?”
少年人的眼光看向茹小意,脸上忽起了一些极细微的波动,但那只像柳枝拂过水面,涟漪迅即平伏,少年人再也没望茹小意,只是道:“我为什么要回答你?你们是什么人?跟李叔叔是敌是友?”
少年人反问了三个问题,项笑影听出少年人跟李布衣有着深厚的关系,想起近日江湖上盛传有一位少年人常随李布衣身边,于是问:“小兄弟是……傅晚飞傅少侠?”
少年人震疑地道:“你……你怎么知我的名字?”
项笑影笑道:“傅少侠跟随李神相,行侠仗义,江湖上已有传闻哩。”
傅晚飞道:“那么,这位大侠是……?”
项笑影兴致勃勃地道:“我是项笑影,她是我的夫人,如没有他出手,我两夫妇就早不在人世了,李神相有没有向你提过我们?”
傅晚飞微笑摇摇头。
项笑影解嘲地道:“哎呀,李神相着实救人太多了,要提也轮不到我。”
茹小意却问:“傅小侠,李神相伤重否?”
傅晚飞脸色凝重,道:“很重。”
项笑影顿时紧张了起来:“有没有危险。”
傅晚飞沉声道:“现在还很难说。”
项笑影担忧道:“那就是很严重了。”
茹小意道:“你能不能带我们去看李神相?”
傅晚飞疑惑地看了看茹小意,再看看项笑影,项笑影忙道:“我们真是李神相的故交,绝无恶意。”
傅晚飞叹了一口气道:“好,我姑且信你们一次吧。”转身奔去。
项笑影、茹小意紧跟傅晚飞疾行,约莫过了十六八里。天色已亮,到了一处书院前,这书院离青玎谷较远,地震时波及渐为轻微,但教四书五经其中一个老师已被吓晕,给人抬了回去急救,剩下的学生倒没什么损伤,聒噪喧哗,可大大的趁这虚隙,丢掉经文背诵,好好的牛皮一番。
项笑影和茹小意见傅晚飞把他们带来书院,不禁有些错愕,正待要问,傅晚飞道:“李叔叔怕仇家来犯,故意躲在此处,不惹人注目。”
随后傅晚飞带项氏夫妇进入后院,后院原是学生们居宿之处,此际学生们都到堂前热闹去了,后院静悄悄的并无人影。
傅晚飞道:“你们稍候一下,我给你们通报。”项笑影谢过,傅晚飞便推开一扇本来紧掩的门扉,走了进去。
未几。傅晚飞施然行了出来,道:“李叔叔请二位入内。”项氏夫妇入室,只见室内非常素雅,燃有重香,有一干净之卧床,似为寝室。
傅晚飞端壶倒茶,请二人道:“沿途跋涉,想必累了,李叔叔请二位用茶。”
项笑影道:“李神相伤势如何,我夫妇急于一见。”
傅晚飞道:“既然二位心急,用茶后我带二位去。”
项笑影道:“怎么?李神相还不在这里?”
傅晚飞道:“是在这里,不过这不是入口处。”
项笑影即起身道:“心里悬念李神相伤势,未见之前,焉思茶饭!”
傅晚飞霍然而起,神色端然地道:“李叔叔救你们二人。救得好!他刚才也跟我提到,当日出手相救,是他平生最得意的善举之一。我刚才是特意试探你们,如项大侠不急,那就不是项大侠了,而今一试,多有冒犯,请二位恕罪。”
项笑影没料到这人小小年纪,试人竟如此不动声色,但随即释然,笑道:“这都是为了李神相安全,事关重大,应该如此!却不知小兄弟相信在下是……”
傅晚飞决然道:“再要不信,就算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贻笑武林了。”
项笑影忙道:“少侠言重了。”
傅晚飞站得笔挺地道:“两位,请。”
三人走出院子,项氏夫妇只见院子里只有一株千里将军柏。一口古井,地下石板断裂多处,青苔满布,除了一些杂草外.并没有其他事物,都觉纳闷。
傅晚飞用手一指道:“李叔叔就藏身在天井之内。”
项笑影一听,心里头倒是一沉。李布衣要匿藏于枯井里,受伤必重,因恐仇家追杀,才敢如此,心里盘算着要替他护法,傅晚飞道:“项大侠请下古井。”
项笑影伸首往井里探着,一面叫道:“李神相……”
倏地,一只钩子,自井里疾伸,钩向项笑影颈项。
项笑影反应奇快,急往后一缩。
同时间,将军柏上电疾的闪下一人,一掌推向项笑影背部。
项笑影顿时成了背腹受敌,闪得开前面的毒招也躲不掉后面的攻势。
茹小意蓦地发出一声清叱。
她手中剑幻起一道雪白的精虹。
“噗”地剑刺入自树上跃下的人体内,紧接着,她一脚踢出,踢在剑锷上,剑锷一震,将那人弹出丈远,倒撞在树干上,被长剑透心钉死。
这时项笑影也闪开了井里一钩,背部的一掌,早已不存在。
项笑影死里逃生,见茹小意一剑杀了来者,心中大惊,忙喝道:“别下杀手……”他是怕因误会而杀了李布衣的朋友。
井里隐伏的人却趁此冲天而出,落在井院,双手提着月银钩,一脸阴险之色。
项笑影道:“这是怎么回事?”
傅晚飞道:“大家住手,是误会……”
茹小意截道:“不是误会。”
项笑影急道:“你不该杀人——”
茹小意打断他的话:“李神相不在这里,他也不是傅晚飞。”
她冷峻的向少年问:“你究竟是谁?年纪小小,如此深沉。”
少年人神色自若,只淡淡一笑:“美娘儿.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茹小意气得脸色微白,道:“传闻里,傅晚飞是使刀的,而事实上傅晚飞是飞鱼塘沈星南的弟子,决不会使铛钯,李神相也不会,你手上提的武器却是铛钯。”
少年人笑道:“凭这个设想就下结论,未免太武断了一些。”
茹小意气起来的时候更是英姿飒飒,“李神相跟傅晚飞素以兄弟相称,你不该叫他‘李叔叔’。”
少年人扬了扬浓眉道:“哦?李叔叔是这样的么?”
茹小意道:“江湖上人早已传你们已结义。”
少年人道:“江湖流言,未必足信。”
茹小意道:“所以我一直以为自己多疑,但直至你佯说见李神相后,说他救我们乃平生最得意的事之一,那就大谬不然。”
少年人道:“我说错了这一句话?”
茹小意眼眶隐隐有泪,声音转而激动:“因为你不知道,李神相虽救了我们夫妇,但却救不活我们的孩子……以李神相的为人,想必自责于心,又怎么会得意如此?”
少年人沉思半响,终于道:“所以,你就留心提防了?”
茹小意白了丈夫一眼:“幸好有提防。”项笑影苦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