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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人沉思半响,终于道:“所以,你就留心提防了?”
茹小意白了丈夫一眼:“幸好有提防。”项笑影苦笑一下,却嘉许的看着他的爱妻,向少年人道:“你人小鬼大,机诈深沉,叫什么名字?”
少年人一笑道:“土豆子。”
项笑影皱眉道:“什么?”
茹小意道:“原名叫什么?”
土豆子怂怂肩:“姚到。”
茹小意紧接着问:“你跟西厂的人是什么关系?”
土豆子似震了震,眼睛茫然了一下,不过,这只是一下子,土豆子又眯起了眼睛。“你是看树上死人展出来的衣饰得知的吧!”
项笑影闻言这才望去,只见茹小意飞剑钉于树干上的人,下摆衣裙给树根掀开,隐现出西厂番子的服饰,心中对他妻子大感震佩。
茹小意问:“我只问你是不是!”她如水的眼神凌厉起来,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态。连胆大妄为的土豆子也不敢逼视,心中却是爱煞。
土豆子笑道:“你丈夫是我们要拿的人,你不是,我原想抓了你丈夫,留下你。”
茹小意冷笑道:“你对我倒慈善啊。”
土豆子淡淡一笑道:“那也不是,我设计此事,主要倒是为了你。”
茹小意一怔,气得笑起来道:“我几时成了主犯?”
土豆子突然抬头。
他抬头的目光厉而狠,而且有一种说不出的淫邪,一个拿着刀趁两条野狗交合时切下去的人才会有这种神情,这令茹小意也吃了一惊。
“不是押你回京。而是我要你。”土豆子的声音变得又粗又哑:“我要你。”
茹小意看见他凶狠的表情,不禁退了一步,项笑影上前一步,护着他的妻子,摇头叹道:“你这孩子,真要不得……”说到此处,突然脸色大变。
他颤声道:“怎么……?”
茹小意也变了脸色,脸色白得像一朵水边的花。刚丽而清,“我们……没有喝茶……”
土豆子盯往茹小意的脸,像一只苍蝇粘住蜜糖不走:“茶里有毒药,熏香里却有迷药。”
他的目光忽而落到茹小意的腰部,再扫到她的胸脯,然后又回到她的脸上,两道眼光就似两只沾了泥泞的刷子,茹小意只觉得给他的眼睛看过,就像给毛虫的液涎沾上一样龌龊,她万万未料到一个看来还是孩子的人竟会变成一个可怖的恶魔。
“你们会失去力量,然后,不能动,没有声音,但却可以知道我在做什么……”他的声音恶毒可怕,“你们当然知道我要做什么。”
项笑影吃力地拔剑,回首向妻子喝道:“快走,我——”忽失去了声音,一跤跌倒。
茹小意急得要俯身扶项笑影,结果也摔了下去,她兀自不死心地道:”不会的,刚才——”她想到刚才也嗅了迷香,但一样能杀了偷袭者,但此语说到一半,便没了声音。
土豆子好像看着他所设的陷饼里落下的猎物,冷峻地道:“刚才你们的药力还没有发作,不然,我何必要逗你们说那么多时的无聊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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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书院里的旧事
蓦然间,茹小意一扬手,一物激射而出!
土豆子以为是暗器,急忙一闪,那事物却径自冲天而起,炸出金光,光芒又似长蛇衔尾,回转原处,再次爆起万道金光,光芒聚在一起放射,就像百条金蛇聚化成一道金亮的磐圈巨蟒,半晌方才熄灭。
土豆子脸色变了变,道:“绿林金箭令?你哪里得来的?”茹小意想答也不能够。
那使日月钩的番子道:“金箭令?岂不是绿林领袖樊大先生的讯号?”土豆子神色凝重,使钩子的番子道:“既然是绿林,那好商量,他再大胆也不敢开罪自家的土地山神!”
土豆子道:“樊可怜此人非正非邪,但很有义气,不见得买我们的帐!刘公公的威名谁不怕?他的干儿子在成都作威作福,也教他给杀了,还是避一避的好。”那使钩的番子脸上呈现一片凶狠之色,“呸”了声道:“我就不相信姓樊的有三头六臂。”
原来这人在西厂辈份也不低,本来只听命于鲁布衣,对这个鲁布衣的传人土豆子不见得如何服气。
土豆子不理会他:”先把他们弄进房里再说。”这时候有几个学生探头进后院来,一见此情形,都吓得尖叫退回。
使钩的番子露出了凶狠之色,挥钩道:“让我先把这些家伙杀光!”
土豆子叱道:“怎可如此!”又道:“请粘夫子来。”那番子毕竟不敢违抗,飞掠而去,身法迅疾无比。
这时,那些束巾学子结集了较多的人,终于大着胆子探头进来,喁喁细语但此起彼落,声音渐渐高扬:
“杀了人了!”
“有强盗啊!”
“还有个女的呢!”
“刚才我瞧见……”
“瞧见什么?”
“瞧见有个拿钩子的!”
“我们怎么办?”
“打强盗啊!”
“你去啊!”
“去啊!”
众学生嘴里嚷嚷,但这场面谁也没遇过,都没敢有人挺身出来。
土豆子抱拳扬声道:“众位公子。”
众学子给他这一称呼,心里舒服无比,参差不齐的应了声,土豆子道:“我们是遭人抢劫了,请诸位仗义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学生们都议论纷纷:“啊,果真是打劫。”“强盗在哪里?”有些自告奋勇,摆出了懦侠者的姿态,问:“要我们帮些什么忙?”
土豆子指了指树干上的死人,道:“那贼人闹内讧,已经死了,诸位勿要担心。”由于那番子是贴树而殁,背着月门这边,所以学生们都没瞧见,而今土豆子用手指示,有同几个胆子较大的学生,走了进来,瞧个实在。一看之下,三魂去了七魄,吓得不是面无人色,就是走避不迭,有个还作起呕来,有的大念南无阿弥陀佛。
“死了人了!”
“真的杀了人!”
“肠子都流出来了呢!”
“血!流了好多血哇!”
学生掩目不敢看的有之,特地显示胆大凑近去一看后白脸强自镇定者亦有之。
士豆子道:“强盗已经死了,不必怕他!”
听到这句话,学生似乎这才放心了一些。有个胆大的问:“你要我们帮什么忙?”
另一个想:助人为快乐之本……读圣贤书,这学生都自觉豪情,心想:反正贼人都已经死了,那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胆子顿时壮了起来。
土豆子道:“也没什么,我这两位兄姊着了贼人迷香,不能动弹,总不能要他们就此躺着,要偏劳大家把他们送入粘老师房里。”
众学生都道:“这个容易。”
有人问:“尸休怎么办?”
有一个问:“要不要报官?”
土豆子道:“已经遣人报官了,官差一会儿便到,官爷们见诸公子如此义勇,定必多有嘉奖。”
这语一出,人人都自告奋勇起来,这群莘莘学子,辛勤诵读,所为何事?也不外是当贵升官,大好前程;口里都说:“应该的,应该的。”或曰:“助人为善,我们不求奖赏。”心里却飘飘然,仿佛已行了一大善,世人值得为他这个节义的读书人立碑建坊。
土豆子忙道:“是、是,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诸位是未来的圣贤才子,施恩不望报。”
当下有几名学子出来,帮土豆子将项笑影和茹小意抬到另一书房,其中有两名学生看到茹小意翕动唇儿,摇头示意,却说不出话来,都很奇怪。
“怎么她哭了呢?”
“这位姑娘是不是有什么要说?”
茹小意的急切在眼神里像飞鸟返巢表示日暮一般明显,她的惶急更令人哀怜,这几个学生除了知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也知道书外也有颜如玉的,都动了怜惜之心。
土豆子道:“她中了贼人的迷香,一会儿就好。”这些学生们不免有些狐疑。
就在这时,两人急急步入,一个学生惊叫道:“就是这个拿钩子的强盗……”众皆大惊,但也看清楚了另一个人,纷纷叫道:“老师。”
那走在前面的一个脸色蜡黄头带儒巾的中年人道:“胡说,这位是官差大人,不是强盗。”
这人又扬声道:“来来来,我们先把活人抬进房里,其他的人先回书堂去背孟子,这儿慢慢清理,官差就要来了。”
于是学生们七手八脚,把项笑影和茹小意抬入房里,再退了出去,只剩下了土豆子、使钩子的番子和粘夫子三人。
房里偏西,比较阴沉,三人又不亮灯,视线更是模糊,外面哄哄传来响亮而无生气的诵书声。
土豆子俯首望了一望,看见茹小意一双带穆桂英决战沙场上巾帼之威的美目,却含了盈眶脆弱如露珠的泪,“唷”地笑道:“女英雄也要哭哟?”他也不知道那一群看似呆瓜自告奋勇抬人入屋的学子中,也有人趁便摸了茹小意一把。
他们开始都不防着土豆子,因为土豆子年少,同样土豆子也不提防这群学子,因为这些人看来幼稚,人常常给自己的假象骗倒,尤其是当他以为自己的智慧能力远远超于某些人的时候。
这干饱读经书十年寒窗只为一举成名的学子,有不少人为土豆子一番说词所骗,但也有人并不尽信,不过,他们都明白是非皆因强出头和明哲保身的道理。
他们的老师粘夫子自然也明白纸包不住火难以双手遮天的道理,于是语气带微责的道:“怎么把事情弄得这样糟!这可把我也卷了进去,不好办哩。”
土豆子沉声道:“粘夫子,公公安排你在这里,是什么用意来着?总不成你来食君之禄,而不分君子忧吧?”
粘夫子顿时变了脸色,忙不迭地道:“这个,姚少侠言重了,缉凶除奸的事小的自当尽力,不过,这样闹开来,我在这儿的身份,则有些个儿不便……”
土豆子冷哼道:“有啥不便?公公令你来这里卧底,为的是看着点这些读书郎,有没有异心,这些读死书的书呆子哪有什么名目!有道是:养兵千日,用在一朝,你要为公公效劳,现在不求功,还唠叨什么!”
粘夫子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连忙说:“是,是。”
使钩子番子道:“刚才这妇人放出金箭令,只怕会引出樊大先生的‘二凤双鹰’来,那就糟了。”
土豆子道:“札档头,那就有烦你把庭院里惹眼的清除掉。”
那姓札的番子哈哈笑道:“我说粘夫子,你也该知趣了。”说罢像一阵风似地掠了出去。
那粘夫子额上渗着汗,眼珠骨溜溜的向木榻上茹小意和土豆子身上一转,便道:“我……我也去清理庭院。”
土豆子脸不改色地道:“清理小小一个院,还不须要动用两个人。”
粘夫子只觉得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敢连连声道:“是、是。”
土豆子冷冷地道:“不过,那些学生还需要你去稳一稳。”
粘夫子顿时如释重负地道:“是,是,小的一定能安定人心,姚少侠放心。”
土豆子淡淡一笑道:“我又不是长期在此地勘察的,可没啥好担心的。”
粘夫子觉得这少年脾气古怪至极,自己讲的句句话都搭不上劲,只有说:“是、是。”汗往脖子里钻的退了出去。
土豆子看着粘夫子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后,脸上浮现了一种似笑非笑,仿佛狠毒又略似怜惜的神色,这神色出现在一个少年的脸上使得他看来像一个历尽沧桑但却不知几岁的小老人。
然后他回身,向着榻上的项笑影和茹小意,浮现了一个诡异的微笑,道:“只剩下我们三个人,可谈谈旧事了。”这语言十分奇怪,就像是跟一个阔别多年的老友叙旧一般。
茹小意只觉心头冒起了一阵寒意,可是她并不明白。
她略为挣动,勉力望去,只见项笑影也一脸不解之色。
土豆子嘴角挂了一个冷傲的微笑,脸上的神情却更冷漠:“项公子,你可风流快活!快活了这许多年,你好啊。”
项笑影下颔搐动着,却说不出话。
土豆子冷笑道:“你说不出来,我替你说,当年,令尊大人还当权得势的时候,你玩弄的黄花闺女,也不少吧?该记得有个叫添梅的吧?十几年前的一桩风流账,项公子不知还记不记得?”
茹小意耳里听见,脑里轰了一声,但随即省悟,别的人还可存疑,但自己丈夫是一个忠厚老实人,决不会欺瞒自己,知这是土豆子故意离间,竭力转过头去,想作个表情,让项笑影放心,却见项笑影一脸惶恐之色,竟然吃力地颔首,茹小意一时不相信自己目中所见的情景。
只听土豆子又道:“想不到项公子还记得薄命的添梅,当年她失身于你之后。珠胎暗结,可是知道你们项家不会纳她这样一个奴婢女子,产子之后,必留下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