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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楚甚道:“可惜你今天更加杀不了我。”
钟神秀银眉一剔,道:“哦?”
叶楚甚冷峻地道:“因为你选错了时机,你可知道跟我同行的人是谁?”
钟神秀道:“除了妹妹还有谁?”
叶楚甚道:“他们是枯木、飞鸟,白青衣和藏剑老人。”
叶楚甚说得甚慢。说每一个人的名字的时候仿似小心翼翼的把一个一个上百斤的石臼放下去一般,叶楚甚每说到一个名字,钟神秀的银眉就剔了一剔。
剔到最后一个,钟神秀一下子像老了许多,道:“多谢你告诉我。”
他叹了口气才说下去:“找你实在不容易,要把你兄妹二人都找着就更难了,所以,我实在等不下去了,选了今天,没想到都是些成名人物。”
他笑了一笑又道:“还好是些成名人物,看来我在这儿附近所布下的人物和机关全都不能用了,因为一旦用上,他们就有藉口来帮你。”
他笑得像只发现了母鸡把小鸡藏在哪里的老狐狸:“只要我一对一,他们谅没有理由出手助你,我这是一样有杀你的机会,这次没有李布衣,杀你,不会难到哪里。”
叶楚甚猝然喝道:“别提李布衣!”
他喝这一声的时候,所有静如磐岳的气态,完全变了一变,像一头怒豹。却就在这个时候,钟神秀陡然睁开了眼,发出直逼剑光的厉芒,双手一反,手心向上,喉里“呜”的一声,那瀑布的空然之间,像遇上什么大力所阻似的,竟倒流回穴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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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飞瀑倒流
瀑布倒流至水泉穴口,突然,又四溅飞泻,在隐约阳光映照下一点点水花,发出七色异彩,一蓬蜻蜒翅膀般喷射向叶楚甚!
这些瀑布水珠玉溅雪飞般千点万滴地喷射过来,武功再高,也无从防御。
叶楚甚也无法防御。
他完全没有防御,却猝然身剑合一,化成一道碧练,”嗖”地射入寒潭之中。
刹那间,水珠击空,但犹被一阵怪风掠卷似的,追在叶楚甚身后。这时藏剑老人和叶梦色已经赶到,看去只见一大蓬雪屑冰珠般的水雾,疾追前面一道碧练,煞是好看。
这好看的景象又何其惊心动魄,只要叶楚甚一旦被水珠洒中,只怕身上立即要多上千百个血洞。
但是好看的景象一闪而没。
叶楚甚已人剑合一,投入寒潭之中。
千百点水珠洒在寒潭上,似投下了千百块石子,溅起一个又一个的水花,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直至涟漪消失,寒潭水静,叶楚甚却没有再现身。
潭边的钟神秀脸色凝重,注视着潭水,双掌平托,距他九尺之外的飞瀑,降到一半,似给无形的屏障接堵着一般,竟落不下来,愈积愈多,水花滚滚,竟渐浩荡了起来。
———叶楚甚在潭底做什么?
这时飞鸟、枯木、白青衣都已赶到,皆屏息以待。
钟神秀的银发下,白眉上,布满了水珠,也不知是汗,还是水滴?
叶梦色身形一晃,就要掠出,白青衣一把轻搭着她秀肩上,道:“这一对一的场面,未到必要,不好出手,使令兄落人话柄。”
叶梦色想了想,终于忍住,肩膀却有点僵硬,白青衣忙缩了手,他不知怎的,心口怦怦地乱跳一阵,他出入风月场中,跟女子何止于勾肩搭背?此际却不知怎地,刚才搭在叶梦色的手也感到凉飕飕地,心里更甜滋滋的,有说不出的好受。
潭里潭边,仍无动静。
钟神秀额上的水珠,却越来越大,流过了眉际,直往他嘴边淌落,而瀑顶上的水,也越积存越多,澎湃不已。
就在此时,“花拉”一声,一道碧练,破潭而出,电射钟神秀。
钟神秀巨喝一声,双手一反,变成手背向上,登时间,那被堵塞着的水花,远比刚才那一喷还激烈千百般的大力,汹涌而来,霎时间已到了叶楚甚的背后。
叶楚甚驭剑投钟神秀,钟神秀双掌平举,准备以内力阻他一阻,而雷霆万钧翻涌而来的怒涛,已紧贴叶楚甚的背后。
就在这时,叶楚甚剑光倏然一折,竟投地向上,一个翻滚,怒涛卷空,继续前涌,变成淹卷向钟神秀自己身上!
钟神秀眼前一花,只觉叶楚甚己然不见,眼前只是漫天水花,心知不妙,这些水力已被逼成了排山摧石之力,非同小可,大喝一声,双掌本蓄力向叶楚甚出于,现集平生之力推向怒卷前来的水花。
钟神秀这双掌拍出,仅把涛势堵了一堵,但小腹下忽飞起一道剑光。
钟神秀只觉腹下一痛,怪叫一声,双掌骤收,怪鸟般冲天而起,“蓬”地撞破水源石穴,在砂石纷坠,水溅涛飞之中消失不见。
叶楚甚一剑得手,在水波未盖下前已疾退七丈,那水花拍在岩石上,发出“嗤嗤”之声,这才倒流向潭水去。
瀑布穴口虽被撞了个大洞,但水流已恢复正常,注入寒潭。
远处传来那听似无力但内息极为深厚的语音:“姓叶的。你等着瞧吧!”
叶楚甚花冈石雕铸出来的一般的脸容毫无所动,就像刚才的一场格斗与他无关一般。
众人这才注意到他手上还拿着剑。
剑未还鞘,剑色森寒。
叶梦色上前一步,道:“你伤了他?”
叶楚甚脸肌闪过一阵切齿的青筋:“可惜没杀了他。”
叶梦色咬着下唇,以致她下唇像皑雪映梅,道:“我一定要杀了他。”
叶楚甚道:“你放心,一定有机会的,沿路上,他两兄弟一定伺机下手,不会干休的。”
藏剑老人干一咳声,道:“你是说,钟石秀也会来?”
叶楚甚“刷”地还剑入鞘,道:“我们兄妹和东海钓鳖矶的钟氏兄弟结下梁子,误怠了诸位前辈一些时间,来算个清楚。”
飞鸟大师大刺刺地道:“账要紧,你慢慢算,算清清楚楚,不要亏了老本好。”
枯木道人忽向白青衣走了一走,他本来与白青衣距离约有丈余,这一步“飘”了出去,几乎就和白青衣鼻尖抵着鼻尖。
枯木道人用他那一双死鸡般的灰眼,盯住白青衣,道:“你骗我?”
白青衣强笑问:“我骗你什么?”
枯木道人道:“你告诉我说,钩鳖矶的不是人,刚才那个,不是人是什么?”
白青衣还未答话,藏剑老人即道:“白兄长没说错,道长误会了。”
他慢条斯理地道:“钧鳖矶里有不少高手,但多是残虐之徒。特别是这对钟氏兄弟,做哥哥的双腿皆废,他便逢人都挑断了腿筋,恨不得人人都跟他一般无腿的,你没有看出来吗?钟神秀出手之时,不也没站起来过吗?”
枯木道人一震,失声道:“好轻功!”因他想起刚才钟神秀中剑后辟水淹破石穴而出之声势,当时没赞,只因以为他双腿健全,而今一想,确可堪赞叹。
飞鸟大师却听得咬牙切齿,甚不直钟神秀之为人,便说:“那也没什么,我肚皮那么大,也有一个人重量啦,我天天提着肚皮窜跳窜跃,不也是轻松自如吗!这可比没有腿的难多了!
枯木的小眼睛横了飞鸟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只问藏剑老人:“那么,这残废的兄弟呢?”
藏剑老人的手始终放在袖子里,答道:“钟石秀么?可就更糟了,似乎很难启口。”
枯木道人偏要问下去:“怎么糟法?
藏剑老人呐呐道:“说多糟就有多糟。钟石秀平生最喜,便是女色,他拈花惹草还好—
—”
说到这里,斜睨了白青衣一眼,白青衣装没有见。
“他还不喜欢到风月场所,偏要做那些下三滥勾当,迷奸了不少女子,强暴了不少妇人,只要一听说哪里有美丽闺女,他一定前去,千方百计玷辱方休……你说,这种人,算不算是人?”
飞鸟大师退了一步,走到藏剑老人身前,两人站在一起,他的光头才及藏剑老人胸前交叉的袖时,但大肚子却突了出来,几乎顶及藏剑老人腹部,碌着大眼睛,问:“我也有一句话要问问你。”
藏剑老人觉得他形状甚怪,忍笑道:“问!”
飞鸟大师偏着头看他,又歪着头再端详他,然后才道:“你一天到晚把手放在袖子里,是不是这样才表示你是名符其实的藏剑老人?”
藏剑老人没料着有这一问,怔了怔还未答话,飞鸟大师又道:“要是叫做藏剑老人就一定要在袖里藏着剑,那么,叫挂剑老人的得到处绾着一口钉子,走到哪里,就把钉嵌在那里,就可以一天到晚挂个不停了……”
他越说越自觉有理,所以便口沫横飞地说下去:“那么叫赠剑老人的,就得出门带上十七八把剑,逢人就赠,那就名符其实了。至于叫折剑老人,当然是拿着把断了的剑……”
说到这里,想到自己,便接下去道:“像我,叫做飞鸟,为了要名实相符,就得用手里拿着一个鸟笼,时常打开门儿让鸟飞去才行了……”
说罢,自己哈哈笑了起来。
这次到白青衣为藏剑老人说话了:“大师其实不必带鸟。已经名正言顺了。”
飞鸟大师眼神一亮道:“哦?是我的轻功?”
白青衣还未答道,那枯木已冷冷地道:“不,是你的肚子。”
白青衣笑接道:“已经名符其实,够‘肥了’。”
飞鸟大师气得圆眼睁更圆,指着枯木道人道:“他的名字更取得入木三分,你可知道‘枯木’是什么?”
枯木知他不会有好话,却仍忍不住问:“是什么?”
飞鸟正等他这么一问,摇头摆脑地道:“寿木也,寿木也,寿木者,棺材板也!”
白青衣忙劝解道:“算了,算了,不要骂了。”
飞鸟大师指着他道:“你也实至名归,白衣者,戏子也,你是穿着孝的戏子花旦,白青衣也。”
白青衣登时啼笑皆非,但他双亲早已逝世,也不去和这呆和尚计较,便道:“说的也是道理,我倒没想到呢。”
忽见叶梦色白着脸在那里,叶楚甚却是脸色铁青,便道:“怎么了?不能手刃大仇憋着气么?”
叶楚甚沉声道:“若不是重责在身,我真想退出行程,非杀这老匹夫不甘心。”
白青衣目光一闪,笑道:“你几时退出?我们还是你招来的呢,再说,叶兄也知道钟氏兄弟决不干休,只怕跟踪我们的人,在前站就忍不往出手了,等他们来自投罗网,岂不省事得多了?”
叶楚甚转头,坚定的眼神厉芒一闪:“跟踪?”
白青衣道:“是。从下大乾山开始,便有两人,一直跟到此处。”
飞鸟大师搔搔光头,没料他头发虽无,头皮却有很多,皮肤似雪片一般纷纷落了下来,飞鸟大师不大好意思,忙道:“一路上灰尘真多。”又问:“那跟踪的人不是已经骑马突袭了吗?怎么……”
白青衣笑道:“那十二骑的突击我倒没察觉,真正在跟踪者,却还没有出手。”
叶楚甚沉声道:“我在等他们出手。”
藏剑老人忽道:“他们会出手的,只不过,只怕不是向你出手。
叶楚甚问望藏剑老人:“哦?”
藏剑老人脸上有一丝很复杂的神色,却哑声说:“他们出手的对象是我。”
众人在等他说下去,藏剑老人道:“江湖中人都不免结下仇,每个江湖人都等着算人的账或被人算账。”
白青衣道:“好,就让账越早算清楚越好。”
藏剑老人道:“就看在哪里算。”
叶楚甚道:“前面十八里,就是元江府。”
飞鸟大师喜道:“好,就在那里算!”叶楚甚道:“闹市格斗,殃及无辜,除非对方施袭,否则应当避免。”
飞鸟大师又搔搔头皮,双肩衣衫早已落霜的铺了一层白屑,他抓搔几下头皮,便想搔出了灵感似的道:“在客栈好了,打个唏哩哗啦的,最过瘾的了。”
白青衣摇首道:“打的人是过足了瘾,开店的人可就惨了。要是赢的是无赖,店家性命难保,损失更甭提了。要是侠士得胜,扬长而去,开店的又如何收拾?如果是好汉,肯留下银子,虽不致血本无归,但修桌买碗碟的功夫,可是白忙了,万一见了血死人,谁还敢上他的店子?如果双方都是恶霸,借地火拼,可苦了开店的,早知如此。真不如开擂台好过了。”
白青衣又道:“所以,能不在客店饭堂里动手,就尽量避免才是。”
飞鸟大师道:“左又不是,右又不是,这又不行,那又不行。到底在哪里动手才可以?”
叶梦色忽道:“我有一个地方。”
飞鸟喜问:“哪里?”
叶梦色道:“衙门。”
众人都怔了一怔,白青衣道:“衙门……这不大好吧?”
飞鸟也在咕哝:“哪个地方不去,偏选这邪门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