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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拜别惊梦大师、天激上人、张雪眠、俞振兰,惊梦大师依然瞑目端坐,全不理会,天激上人说了几句勉励的话,而张雪眠送他们一行七人出得谷口,便回去料理“五遁阵”后事,不提。
七人兼程下大魅山,见山路坎坷,岩壑突起,知是地壳变动所致,便选别一道山道下山,这一道山路,倒还没有被地震所毁,十余里后,已达山脚,地势平坦,又七八里之后,视野为之开阔,一弯暗红的月亮,高挂天边,有一种世间倒塌过了然后重来的感觉,鄢阿凤不禁开心地向傅晚飞道:“你看月亮!”
傅晚飞用手一指,大叫:“嗳,红色的月亮!”
鄢阿凤用手“啪”地打了他手背一下,啐骂道:“不可以用手指月亮”。
傅晚飞用左手搓揉右手手背,讪讪然地道:“为什么不能指?月亮又不会……打人。”
鄢阿凤道:“谁敢指月亮姐姐,就——”
傅晚飞道:“就怎么样?”鄢阿凤道:“变成个猪八戒!”
傅晚飞用双手抓住脸皮往左右一扯,装出个猪头猪脑的样子道:“现在像不像?”
鄢阿凤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道:“你本来就是。”
傅晚飞道:“那你就是蜘蛛精。”他笑着加了一句:“唐三藏西天取经的故事里都是蜘蛛精勾引猪八戒。”
鄢阿凤风目一瞪,啐道:“你说什么?谁勾引你了?”
傅晚飞装了个鬼脸道:“我没说你勾引我,是你说的。”
鄢阿凤笑着飞打他道:“死猴子!死马骝!嘴里钻出个大马猴!”
傅晚飞最喜欢就是胡闹胡说,心里又疼鄢阿凤,心里逗得直乐:“又说我是猪八戒,怎么一转眼变成了马骝精!”
鄢阿凤道:“我不管!都是丑八怪!看你,一脸是泥,不是丑八怪是什么!”
两人边走边笑骂,李布衣、张布衣通气识趣,故意走慢一些。飞鸟倒听得乐乎乐乎的,不过就是没他插口的份儿.否则准插上一脚。枯木拍着一张死人脸,总是有理没理的。傅晚飞笑着指向前面走着的叶梦色,道:“叶姐脸上也有泥巴,你这不是也骂她丑八怪!”
鄢阿风一出手击下去,傅晚飞这次早有准备,缩手极快,但鄢阿凤出手疾逾电掣,仍然击中了他的手背,这次出手要重,“啪”的一声闷响.傅晚飞“哎唷”一声,张开口对被击的手背呵气,嗔怒地道:“我又不是指月亮,你也打人!”看样子要想跟鄢阿风理论清楚。
鄢阿凤仍在生气,道:“不许你指叶姊姊,月亮和叶姊姊都不许指,谁指,我就——”
傅晚飞不甘示弱:“怎样?”
鄢阿凤又扬起了葱葱玉指,气红了脸:“我就打他——”
叶梦色听得心里感动,怕小两口真的骂凶了不好收拾,便过去柔声道:“好妹子,男子粗手粗脚,指天骂地,犯不着跟他们认真。
飞鸟正闲着找不到活题搭上,而今听到叶梦色骂到男子,可找到了天大理由似的,赶忙启口道:“你说男子粗手粗脚,女子又——”
忽听张布衣道:“你们看。”
原来前面一处旷地,沿路两边都平坦宽阔,景色也佳,但左面有一幢房舍,屋顶架得很低,木质很新,有几个脚夫,在店前聊天,有的正在打盹,门口摆着几顶竹轿,一看便知道是雇租“滑竿”的驿站。
这种”滑竿“通常是两根长竹,顶着一张竹椅,客人就坐在椅上,脚夫一前一后,把竹竿放肩上,快则日可行百里,便下山也不难,不象木轿诸多限制。
在山间道边,这类雇租“滑竿”的店头时或可见。多在日间做生意,晚上比较少见,但也并不稀奇。
张布衣这一说,众人皆会意,傅晚飞一路跟鄢阿凤谈笑风生,心想:坐滑竿可没那么好玩,忙道:“我不坐,走着谈不是更好吗?”
鄢阿凤呼道:“你啊!谁给你坐。”说着白了他一眼。
傅晚飞给这一提点,马上明白了过来,枯木、飞鸟伤得都不轻,李布衣伤得尤重,这一路走来,颠簸处显得吃力,震动伤口,只怕更难复原,不如叫脚夫抬着走,更好一些。
傅晚飞伸了伸舌头,忙不迭地道:“要的,要的.要三顶。”
这时众人已经走近驿店,那店里的脚夫约有七八人,纷纷招来生意:“客官,来,来,来,坐我们的滑竿,省得走路辛苦。”
“客官身娇肉贵,这山道路凹凸不平,不如小人们代劳,岂不是好!”
“各位客官,进来喝杯茶润喉再说!不租滑竿也不要紧。过门是客嘛,客官经过,蓬筚生辉啦!”李布衣微笑地向张布衣、傅晚飞说了几句话,傅晚飞拍拍心口道:“好,看看价钱再说。”
张布衣微笑道:“可真会招呼人。”
枯木冷冷地道:“会兜揽生意!”
飞鸟听到喝茶,伸出粗舌舔了舔干唇,大声道:“来来来,先沏来七碗茶解渴再说!”
脚夫们让出位子,服侍七人坐下,飞鸟见店门上了木栅,便道:“里面没位子么?”
一个脚夫更陪笑道:“晚上少客人经过,便没开店,还是外面凉快些。”
飞鸟笑骂道:“咄.没开店又会兜生意!”脚夫们陪笑不迭。
叶梦色问:“诸位老哥,可抬不抬去天祥的?”
脚夫们稍犹豫了一下,七嘴八舌的道:“抬,抬,不知要多少顶滑竿?”这时七碗清茶,已端了一桌子。众人不是激战了一天,也疲于赶路,恨不得一口喝完,叶梦色捧了茶碗,一面问道:“一顶算多少钱?”正要往喉里灌去,忽听李布衣沉声道:“喝不得。若喝下去,人命就不值钱了。”
飞鸟、枯木、叶梦色、鄢阿凤都端起碗,还没喝第一口,便听到李布衣这一句话,张布衣、傅晚飞本来早就要喝了,但先扶李布衣坐下,反而连碗都未沾着。
只听“轰隆”连声,木板倒塌,二十余人分作三排.各伏、蹲、站,七人一队,弯弓搭箭、一发三矢,亮闪闪的箭簇。对准诸侠,只待一声令下,箭矢便将众人射成刺谓。其他的“脚夫”.纷纷拔出兵刃,包围众人。
在这三排内厂侍卫之后,轮轴“咕噜”轧地之声传来,一个少年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卫士,缓缓滑了出来。
少年正是土豆子姚到,坐在轮椅上的人自然就是“算命杀手”鲁布衣。
鲁布衣满脸笑容,土豆子仍是一副坚忍壮烈的表情。
张布衣道:“原来是鲁史调动一班人马来了。”
鲁布衣笑道:“却还是教李神相识穿了:却不知李兄如何看出来的?是不是‘脚夫’露出了口风?”
李布衣淡淡地道:“这倒没有,只是这爿店子开错了方向。”
鲁布衣不明白:“哦?”
李布衣笑道:“你看那月亮。”
鲁布衣抬眼一看,只见月亮十分幽异凄怕,道:“地震过后,月色自然有些不同——这与店子何关?”
李布衣提醒地道:“但这栋店子,是向着月光的,也就是说,它在白天的时候,也向着太阳,以角度来论,这店子十分宽敞,故此,从早上到下午,都是阳光直射的。”
他笑了笑接道:“试问这种招待顾客歇脚,供游客休息租滑竿的店面,又怎么会连这个情形都不考虑到?大概你是北方人吧?南方“天热房顶高,北方御寒房顶低,这店子屋顶起得很不应时季,何况……”
他指了指对面空地,“那儿地方更宽阔,景色展望也佳,如果真要在这儿开店做生意,没理由不选对面而选此处,再说,这儿也不是官地,能开得起这种店面的自不愁买不着地,除非……”
鲁布衣笑接道:“除非是我这种例外,既开白店,也开黑店!”
他呵呵笑道:“白店赚钱,黑店杀人,我开黑店,先杀了人,再拿钱。”
张布衣冷笑道:“你以为就凭你带来的几张弓、几支箭、几个人,就可以对付得了李布衣、飞鸟、枯木、叶梦色吗?”
鲁布衣正色道:“对付不了。”
他啧啧叹道:“可惜,可惜。”
张布衣愠问:“可惜什么?”
鲁布衣道:“我现在只需对付李布衣和你。”
张布衣冷笑道:“他们都没有喝茶。”
鲁布衣道:“不错,我在寿眉里下了‘湘妃怨’,他们没喝,可惜他们还是拿起了茶碗也算名不虚传了。”
飞鸟怒叱:“你!”“乒”的一声,茶碗摔得个破碎。
鲁布衣神色自若地道:“我在茶碗上也涂了‘三阳软骨琼浆’,这几位能支持到现在,还算名不虚传了。”
“乒、乓”二声,”叶梦色和枯木的茶碗也都摔破,两个身子都摇晃起来。
鲁布衣又咕哝地道:“可惜哪,可惜。”
鲁布衣笑道:“我不是为他们惋惜,而是替你们惋惜,沾着‘三阳软骨琼浆’的人,渗入血脉,从肌肤到血液、五脏,都是甜的,只四肢酥麻无力,只要把你们弃置荒山,蚂蝗、蝼蚁、蜂蝶都会在你们五官挤进去,甜死了.可舒服多了。”
傅晚飞骂道:“还有我在,你少想得逞!”
鲁布衣嘿了一声道:“你算是什么?现在又不是在吊桥上,你至多只能算是个箭靶罢了!”
张布衣挺身道:“可是你少算了我。”
鲁布衣眯着眼睛笑道:“你?你什么都不能算……”
他拍了一下手掌,店后走出三个内厂高手,三把朴刀架在痛哭流涕的三个颈上:一女人,两个孩子。
张布衣脸色倏然大变,失声欲呼,脸肌像一条蚕虫似的蠕动起来,双拳紧握着,像强忍愤怒痛苦。
鲁布衣回望了一眼,倏然笑道:“这次只请了你老婆子女来。我看,也就够了。”
张布衣厉声道:“姓鲁的!这是你和我的事,讲点江湖义气!”
鲁布衣脸色一沉道:“我是官,你也是捕役,现在是上司对下属的处置,论什么江湖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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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眉山秀
张布衣汗涔涔滚落,惨然道:“这……这毕竟是你和我的事……你要杀要剐,我无怨言,你放了我家人就是。”
鲁布衣嘿嘿笑道:“哪,哪,哪,我刚才不是少算你一个吗?现在就只剩李布衣了。”
李布衣突道:“有一次,一只兀鹰要啄吃一头老虎的尸体,却没有吃着,你猜为什么?”
鲁布衣眯着眼睛,身上每一寸肌肉都在防范着李布衣会猝然出手,问:“为什么?”
他这句话一说完,突然之间,叶梦色寒玉似的剑,飞鸟电光的斧,枯木霹雳似的长殳,一齐在空中闪耀,只见青虹电舞,银练横空,转眼间,弓折,弦断、箭落,用刀架在张布衣三个家小颈上的内厂高手,已倒在血泊中。
叶梦色冷峻地道:“降者不杀。”
他们在电光石火间,制住了先机,破箭阵而救了三人,鲁布衣没料这三大高手,全未中毒,注意力全集中在李布衣、张布衣身上,待惊觉时大势已去,否则,从叶梦色和枯木飞鸟未曾中毒,他们伤势未愈,也未必能一击得手,毫无损伤。
鲁布衣的笑脸马上绷紧了,双手也搭在扶手上,李布衣道:“我也替你可惜。”
鲁布衣心下飞快盘算,却问:“可惜什么?”
李布衣道:“你杀人胁持的计划,不是不好,而是总有漏洞。”
鲁布衣故作镇定道:“我到现在还没有想出来。”
张布衣这时走到家人身前,眼中充满歉疚和激动,李布衣问:“不知你想的是什么?”
鲁布衣道:“我想不出有什么?”鲁布衣着:“我想不出有什么人能中了‘三阳软骨琼浆’而不倒。”
枯木冷冷地道:“那你可以不用想了。”
叶梦色笑道:“我们根本就没有沾着茶碗。”她笑托起桌上茶壶,只见她玉指春葱一般,但指尖离壶身尚有一分半厘。壶身宛如手持,稳稳托住,若不仔细分辨,则易被瞒过。
“我们用内力托住茶碗,那又怎能毒倒我们?”
飞鸟拍肚皮大笑道:“哈!哈!再说,那区区小毒,也毒不倒我飞鸟!”
枯木冷然道:“你多喝点蜂蜜拉肚子,多啃几条辣椒也舌头生疮,毒不倒,才怪呢!”
飞鸟怒道:“你吃里扒外!”
枯木小眼一翻:“谁吃你的!”
飞鸟大怒:“你少拆我的台!”
鲁布衣道:“杀!”
飞鸟以为是枯木说话,便一句顶了回去:“杀你个头——”忽见内厂箭手,“脚夫”全都红着眼睛,掩杀过来。
李布衣怒道:“你别把别人性命来轻贱——”话未说完,鲁布衣已催动轮椅,疾冲出去!
鲁布衣趁叶梦色、枯木、飞鸟忙于应敌之时,只求逃命,眼看就要冲出店门,忽人影一闪,拦在店前,腋下红伞伞尖“叮”地露出一截尖刃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