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劲凤自有毒质,每逢他一动功,全身如同铁造,刀枪不入。
任何东西的得到都要付出代价,萧铁唐也不例外。
所以萧铁唐身子只停留在十一岁时候的发育,从嗓子到生理都难分男女。
李布衣冷不防给他吹了一口气,不但受了伤同时也中了毒。
第二个被吹倒的是古长城。
他们四张刀,两根耙,劈击在萧铁唐身上,萧铁唐都挺住了。但他深知对他最具威胁的是杀伤力最大的古长城。
所以他拼了在脑门上挨了古长城一耙。也掩到古长城身前,一把抱住了他,一口气吹灌入他张大的喉里。
而古长城的口已成了千呼万唤的无声。
同时间,一耙四刀,已击在萧铁唐的背心,萧铁唐一个跄踉,又立住了脚步,缓缓回身。
他最忌畏的敌人,只有李布衣。
可是如今李布衣虽死不去,但数日内休想有动手之能。
这几个人虽不好对付,但他始终能一个一个的除悼——现在他已经除掉了一个。
古扬州正抱着父亲嚎啕大哭。
萧铁唐吃了古长城在“百会穴”上的一耙,他虽然已经到全身无罩门可袭的地步,但这一耙仍叫他混混沌沌的不好受。
他决定先调一口气。
——练气功的人最重要的是一口气,气顺,则调,气不顺,则等于废。
他调息的时候,整个人又瘦小枯萎了下去,像一个小老头,一颗冬天还未被挖掉的夏季果子。
方休尖呼道:“你伤了古二叔!”
方离大叫道:“我们要报仇!”
方轻霞俏脸像她手上的刀光一般锋利:“操你奶奶的臭侏儒,我——”
方轻霞根本不知道“操你奶奶”是什么意思,她这些话是平时听古长城父子说多了,也学会了,根本不知道女孩子家不可以说的,也不能说的。
故此时她一生气,用来骂人,正如许多人讲口头禅一样,对口头禅的真正意思并不了解。
可是“侏儒”两个字,令萧铁唐震怒:
——一个矮子最怕人说他矮,一个害羞的人最怕人说他害羞,一个心术不正的人最怕给人指出他心术不正——当然也有人坦然承认的,但那在人格上已经算是一个“人物”了。
萧铁唐不是个“人物”。虽然他一直想比当年叱咤风云的萧秋水、铁星月、唐方还著名。
一个人在性格上有可取之处才能是个人物,不然,就算怎样疯狂的想成为“人物”的人,仍然不能算是“人物”。
萧铁唐因“侏儒”两个字而震怒、愤恨而至杀机大现。
他指着方轻霞;说一个字像把一口钉子一寸寸钉下去:“你死定了。”
方信我忙挺刀护在爱女的面前。
可是连他自己也知道,他难以保住他的女儿.不过,他宁可自己先死。
就在这时。一条人影,梦幻般疾闪面至。
这人一到,手自袖中出剑,刺中古长城,剑热倒曳,让剑尖上的血沾落地上,才挽剑诀而立,像风中云似水中岩,神完而气定。
古扬州大哭:“爹——!”
萧铁唐看清楚来人,笑道:“你来得正合时!”
这来人一双眉毛,像两片彩羽飞入云端,深刻的五官都勾勒出坚定与傲岸。
“翠羽眉”。
柳焚余。
柳焚余一出现便杀了古长城。然后深深地望了方轻霞一眼,就不再望。
“萧大人,你的气功,我看可以说是天下第一了。”
萧铁唐知道自己决不会是“天下第一”,但气功是他最得意的武功。为练它所花的代价也最大,柳焚余赞美,使他感觉到所付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是以萧铁唐笑道:“这不算什么,我还有——”他下面一个字是”更”字。
只是这个“更”字已经“哽”住了。
柳焚余闪电般的出剑,一剑,刺入他张开的嘴里。
柳焚余一剑得手,抽剑,翻身,后退,一退丈余!
但在他未退去之前,身形甫动未动,萧铁唐已一拳打在他胸膛上。
柳焚余退开去的时候,剑自萧铁唐口里拨出,血如箭泉射出,但一滴也沾不到柳焚余身上。
他落在丈外,冷冷地看着萧铁唐,刚才的刺杀,好像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萧铁唐的身子如风前蜡烛般地晃动着,捂嘴喷溅着鲜血,“你……”下面的不知是要说什么。
方信我觑着时机,一刀砍下,萧铁唐的气功已被柳焚余所破,这一刀把他身首异处。
就在这时。柳焚余飞起,一手挟持住方轻霞,云彩般掠起。
方离失声惊叫道:“你干什么?!”
方休一刀劈出,剑光电掣,这一刀已被剑光卷至。
古扬州怒吼一声,一耙向柳焚余背后锄下!
以柳焚余的武功,要避开这雷霆电击的一耙,也在所不难,但他的身形突然像当心打了一拳似的一颤,古扬州那一耙,险险击中他,而扫落了他头上的儒巾。
柳焚余去势如电,待古扬州、方休想再第二次出击,方信我,方离正要出手的时候,柳焚余已挟着方轻霞,直掠了出去,竟凌空踏着静水如镜的湖面,海鸥般飞去,转眼消失了影踪。
茅舍己没有茅草。
地上却有死人。
死的是唐可、萧铁唐,还有移远漂、古长城,以及被杀死在桌底的松文映。
对方死的两人虽然是好手,尤其萧铁唐更是一流高手,但自己方面死的也是一流好手,何况李布衣还受了重伤。
古扬州当然是极其伤心,真正担心的是方信我,方离的心乱成一片,方休却被兴奋、紧张,以及一种热爱自己尤甚一切的自大和莫名的愤怒弄得忙不过来。
过了好久,直至把古长城、移远漂埋葬之后,李布衣才能说话:这时候他的脸色跟死人没有什么两样,可是眼神一反平日的深懵,炯炯有神:“方老,到虎头山去……”
“我中了萧铁唐毒气功,运功迫毒,也非要四、五天不能痊愈……我跟你们一起,反累你们照顾……”说到这里,徐徐闭上双眼,从他抽搐的脸肌可以想像到他的肉体上所受的痛苦。
方信我激动地说:“李神相是为我们而受伤的,我们怎能撇下你不管!”
李布衣无力地道:“这儿附近的浓湖,住了温风雪,我到他那儿……自然安全,你们……放心,我一旦好了,就去找你们……你们得要先赴虎头山,联系上‘刀柄会’的盟友,便……不怕了。”
其实温风雪是住在五旗峰瀑谷,这儿根本没有他的朋友,李布衣自是人人要杀的对象,何况还受了伤,若不这样说,方信我决不会让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他看着方信我担忧的神情,勉强以竹杖支撑着身子,蹒跚走去。
方信我沉思着李布衣临别前的一句话:“你气色不好,一路上,多多保重。”
方信我反问了一句:“你不是说我下停丰匀,有老运吗?”
李布衣叹道:“相在脸上,是常,气色浮移,是变;一切都在常与变中,天道无亲,仁者多福。”说罢扶杖踬蹭而去。
方休向方信我气冲冲的问:“爹,我们追那恶徒救妹妹去!”方信我横刀而虎目含泪,道:“走!天涯海角,也要把霞儿救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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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小姐与流氓
柳焚余挟着方轻霞,逃了很远。
黄昏挂了暮纱,这儿一带平原静谷,远处长河闪着粼光,静静地流着,山边人家袅袅升起了炊烟,静静的亮了窗边的灯,天边几颗星星,眨着眼,也是静静的。
柳焚余疾如风地走着,给他挟在腋下的方轻霞,不是不挣扎,而是一口气喘不过来,像孙悟空给金箍束住,挣扎不得。
忽然,方轻霞觉得面颊上有些湿漉,她起先还以为是下雨,后来乍发现原来是血!方轻霞尖叫了一声。
柳焚余猛然停下。
他奔行何等之急,如鹰如矢,但说停就住,绝不含糊。
方轻霞在路上叫着、喊着、哭着、咬着,可是柳焚余都没有理会。
因为他知道那是很正常的事。
最后方轻霞哭累了,喊累了,也就不喊了,几乎昏昏欲睡了,这突如其来又一声尖叫,柳焚余知道绝非正常。
他慌忙放下了方轻霞。
方轻霞被力挟了好长时间,突又脚踏实地,她顿觉浮在云端一般,站得晃晃欲跌,柳焚余一把扶住了她。
方轻霞呻吟道:“我死了我死了……”
柳焚余也紧张起来间:“怎么?”
方轻霞指着玉颊,哭叫道:“我受了伤了,还流了血……”
柳焚余看了看,笑道:“是我流的血。”
方轻霞怔了怔,一面哭着一面摸摸面颊,自觉并无受伤,这才放心,只见柳焚余嘴角不住淌出血水,手臂也给血染红了几处,方轻霞这才想起,柳焚余曾给萧铁唐当胸打了一拳,至于手臂,却是给自己咬伤的,便再也哭不下去了。
但她还是一样振振有词:“我给你挟死了。”
柳焚余绝不是个好人。
好人与坏人之间的分别,本来就极难划分,只是,柳焚余自己也肯定自己不是好人。
世界是有很多人因为一句无心的话而想到邪道上去,也有很多人对一句有意的邪话而一无所觉。
柳焚余无疑是属于前一种。
所以他听了方轻霞那句话,暧昧地笑了起来,道:“你也可以挟死我。”
方轻霞瞪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柳焚余只觉她眼睛有一种傻憨憨的艳美,使他有一种被美丽击倒的感觉,轻言浮语都说不出来,只道:“有意思得很。”
方轻霞又白了他一眼,望望周围,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柳焚余耸了耸肩。
方轻霞道:“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我要回去了!”
柳焚余望着她,摇首。
方轻霞跺足嗔道:“本姑娘说要回就回,要走就走!”
柳焚余还是似笑非笑地摇头。
方轻霞嘟嘴道:“我不管。”她随便择了一处比较空旷的地方就走。
柳焚余一闪身,拦在她身前。
方轻霞美目一瞪,飕地闪向一边想溜了过去,但是给柳焚余又挡在她的身前。
如是者,方轻霞换了七八个方向,仍是给柳焚余截着。
方轻霞顿足拔出双刀,叱道:“你再不走,别怪本姑娘不容气了。”
柳焚余微张双手,一副悉听尊使的样子,方轻霞看了就气双刀如穿花蝴蝶。一左一右,一前一后,一上一下,飞砍柳焚余。
可惜柳焚余不是蝴蝶。
他一出手,指节叩在方轻霞右手手背,使得她右手刀落地,柳焚余一手抄起,以刀柄架住方轻霞手刀,再沉时撞落她左手的刀。又用另一只手抄住,同时间双刀已交叉架在方轻霞颈上。
方轻霞又气又羞,就是不怕,叫道:“你杀呀!”
柳焚余还是笑着,摇了摇头,脸上有强烈的疼惜之意,方轻霞对人家这样看他的表情,倒是像养鸟饲鱼的人赏鸟观鱼一样,鸟儿鱼儿习惯了人的眼光,也不心惊得扑打翅膀或跳出水面了,更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方轻霞深吸了一口气,道:“那你想干什么?”
柳焚余笑着,这一抹很令人心动的微笑刚在他脸上展现的时候,晚空一弯新月,刚刚浮起。
他把双手搭在方轻霞肩上。
方轻霞看着那微笑,看着看着,觉得自己的心像水塘,给一个莫名的微笑惊乱了。她像小兔子躲避猎人时先察一下四面的生机,只见荒谷寂寂,暮晚徐近,星星在空中一霎霎的,山谷里的灯火也一闪一闪的,蛙鸣一声接一声的,都衬托出寂静。
不知怎么的。她无由地感到害怕,那感觉就像母亲在她童年亡逝之后。她一直做着一个梦,做着做着,忽从高处摔下来,那么缓慢、那么凄楚,然后驰落在一个男子的手上,这个男子的脸孔,完全是陌生的,自己未曾见过的,但仿佛比她母亲还要熟悉。每次她梦到这里,便自梦中乍然而醒,惊出了一身热汗,父亲为她揩汗,并安慰她不要害怕,她只感觉到连父亲都是陌生的,心神仍在无依凭中久久未能自拔出来。
无论这梦从什么地方开始,结果都是一样。
然而,在这幽寂凄美的山谷,一个男子,面对着她,使她觉得安全,而又无依无助。这种感觉那么迫切,使她经历了梦,看到了梦,并攀住梦醒边缘,她却觉得自己不曾醒来。
她用力咬住了下唇,忍着没有哭。
柳焚余用力捏着方轻霞肩膀,看着小女孩要哭的表情,那么娇,那么无依,而又那么倔强聪明慧黠的样子,他心里一阵激动,真想把她娇怜的身躯,大力地、紧紧地、挤出生命的光和热地拥在怀里。
但是他并没有这样做。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缓缓缩回了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