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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停??”炼舞喊了起来。
蚀烛将火焰球托在掌心里,疑惑地看着炼舞,问:“你又干什么?”
“我说,停??”炼舞对蚀烛说,“快停下来啊。不就让你点燃石板上的树脂油嘛,用得着这么大的动静吗?你这团火,别说烧石板表面的树脂了,就连石板和我们这几个人都得被烧个干干净净。”
蚀烛收回了火焰,点了点头,说“有道理。”
然后,右手指着岩石里的凹槽,一小团火焰从蚀烛的指尖落了下去。火焰落进凹槽了,落到石板上,突然之间燃起来一尺高的火焰,张牙舞爪地跃出了凹槽。
炼舞感叹了一声:“哇,这种油真不错,如果拿来做燃料……”
“这种油很贵的。”木冶不冷不热地说。
火焰渐渐降了下去,再渐渐熄灭。
七双眼睛,都看向了凹槽里。
黑色的石板,已经完全变成了白色。凹槽里,白色的油烟还没散开,似乎凝固在了石板上面。
“顾幽,请问你找到答案了吗?”木冶礼貌地问。可是,谁都能听出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挑衅。
顾幽蹲了下去,盯着凹槽里白色的一片。他喃喃地说:“不应该是这样的啊,不应该啊……”
风从山谷一头灌进来,从人们的身边掠了过去。白色的烟雾被风吹散,带远。几个黑色的东西,在白色的石板上显得扎眼。
“那是什么?”炼舞大声喊了起来。一边喊一边抱着木冶的肩膀,仿佛正揽着一个亲密的哥们。
木冶推开炼舞,说:“对不起,我不喜欢这种过于亲密的接触。”
炼舞却一把抱住了蚀烛的肩膀,瞪着木冶说:“不好意思,你还不配和我接触,只是我一时激动找错了人。”
“你们看到了什么?”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的残魂问。他的眼睛看不见,所以只是站在一边听朋友们研究亚哲尔留下的秘密。
“字,黑色的字。”顾幽说,“八个字。”
白色的石板上,所有的字都被染成了白色……除了,那八个字。那八个并没有被树脂油覆盖的字,依然保持着瑰丽的黑色。
“七色天株,可见我墓。”悬铃轻声读了出来。
整首的诗歌,只剩下这八个字,镶嵌在白色里,是那么的显眼。
“七色天株,可见我墓。”残魂重复了一遍。
炼舞刚兴奋了一小会,突然比之前更加疑惑起来。他问:“你们有谁见过七色天株吗?”
蚀烛摇了摇头,“死亡之湖里,只有粉色的天株。”
木冶想了一下,说:“据我所知,天株只有粉色的一种,并没有七色的种类。《天地植物志》里清楚地记载着,天株,是一种肉食性植物,喜欢长在水里,喜欢阴湿环境……”
“去去去,这些东西,三岁小孩子都知道,还什么什么志,内分泌失调。”炼舞挥舞着手,不屑地说。
“三岁小孩子都知道?”木冶微笑着说,“吹牛。”
“你还不信?”炼舞张大了嘴,“好,你不信是吗?要不要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一个三岁孩子来对质?我认识一个孩子,名叫孤鸣,他比你聪明多了。别说天株,就算你随便找一种植物来,他都能给你讲解得清清楚楚。”
“不对,孤鸣六岁了。”残魂提示炼舞。
炼舞刚才还飞扬的眉毛突然耷拉下来,黑眼球转到眼眶的一侧,斜斜盯着蚀烛。他压低了声音,说:“残魂,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我正说到关键时刻,你怎么能这样呢?”
木冶轻声地笑了起来,“不过,六岁能知道那么多东西也是很不错的了。只是不知道,炼舞是否仍然在吹牛呢?”
“我吹牛?”炼舞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吹牛是吧,随时都可以把孤鸣找来对质。和他比植物知识,你只能算三岁小孩子。”
顾幽无奈地看着炼舞,眨巴着眼睛,说:“等这些事情结束了,我们就去找孤鸣对质。现在,我们还是想想亚哲尔究竟在说什么吧。”
“可是,没有七色的天株啊。”蚀烛说。
顾幽点点头,“或许没有,或许有吧。除了死亡之湖,还有哪里生长着天株吗?”
“纠正一下,”炼舞竖起右手食指,“是归灵湖,而不是死亡之湖。什么破神教,起些名字这么难听。”
“那么,除了归灵湖,哪里还有天株?”顾幽依着炼舞,问。
炼舞摇摇头,“只有这里有。”
“那么,我们先去死亡之……”顾幽看着炼舞逼供似的眼神,咳了一声,继续说,“我们去归灵湖看看吧。”在炼舞的眼神威逼下,他故意把“归灵湖”三个字说得好重。
第七十七章
归灵湖上,繁盛的天株拥挤在一起,掩住了湖面。粉红色与白色相互交织渲染的美丽花朵浮在翠绿色的叶瓣上,像是无数的鸟儿,停在绿色的涟漪里等待飞翔。
风从西边的山谷口顺着无禁河水灌进来,拂动着满湖的天株。花朵与叶瓣在风中微微摇摆,哗哗的声音连成一片,仿佛那些粉色的鸟儿震翅腾上了天空。
植物丛中,还有一些已经腐朽的木板,被天株挤压着,裹胁着,围靠着。那些都是棺木的碎片啊。在这里,生命与死亡的交割,被风吹拂着,离离上演。残忍的生存,带着无尽的牵绊,从人类的脑海里漫了过去。
雾气缭绕,永远无法从山谷里褪出。苍茫的薄幕虚掩着生与死的边界,或是凝固化作一团厚厚的云,或是被风拂着肆意游走,像是一个个白色的魂魄。在迷蒙中,寻找归家的方向。
炼舞看着湖面的最西方,脚步不由地缓缓向前挪出。
在那里,在被风驱敢着的雾气里,他看到了一条小舟。小舟被水推移着驶进了平坦的湖面,一个女子的声音传进耳鼓,朦胧不清。
他走了过去。看不清那两个人的面容,却清晰地记得,那个女子美丽的脸,还有发丛中戴着的那朵小花。
“炼舞!”顾幽突然一把将炼舞拉了回来。
两朵天株依然沾在炼舞的鞋尖上,被拉上了岸。
木冶突然从黑袍里拔出了长剑,切下了天株的花朵,然后将剑收进了黑色之中。他对顾幽点头微笑一下,说:“吞食肉体,是这种植物的一大特性。但是只要切断它们的花与叶之间的茎,他们就失去了生命。”
顾幽对木冶点了一下头,算做感谢。然后,他转过头看着炼舞,问:“炼舞,你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吗?”
“或许他看到了什么。”木冶依然是平淡的语气,他说,“据《天地植物志》记载,有一种霸王天株可以散发出一种人几乎察觉不到的气味。但是,如果人吸进了这种气味,脑子里就会产生幻觉。”
“然后,人会被引到湖里去,被天株……”顾幽不敢说下去。
“胡说八道。”炼舞像是回过了神,冲着木冶说,“你说的是什么破烂书啊,怎么我从来没听说过什么霸王天株?散发一种气味,诱惑人的意识?什么乱七八糟的。”
木冶看着炼舞,说:“可是,你刚才明明就……”
“我明明怎么了?没看到我在想事情吗?”炼舞凶巴巴地说,“下次编故事也得考虑一下听故事的人的才智。在我面前,你最好编一点野人们的宫廷生活,这有这样的故事能骗到我。”
炼舞正要再加一句,顾幽把手掌放到了他的肩膀上,说:“内分泌失调,是吗?”
炼舞张大了嘴看着顾幽,好几秒,才惊奇地说:“果然是同道中人啊,连我要说什么都知道。”
顾幽摇摇头,对大家说:“我们再去西面看看,好吗?”
“明明就是霸王天株啊。”木冶微笑着说,然后不顾炼舞的脸色径自向西走去。
蚀烛,残魂,狱奴和悬铃都跟着木冶走去了,只剩下顾幽和炼舞,还站在原地。
“顾幽,你怎么还在那里啊?”蚀烛回过头来,喊了一声。
“你们先走着,我们马上就跟来。”顾幽冲雾气里那个红色的身影喊。然后,他的视线拉近,落在炼舞脸上。他问:“炼舞,你刚才看到什么了,对吗?”
炼舞点点头,“是的,看到了。”
顾幽看了看湖泊里,天株都长得一模一样,辨别不出不同的地方。他有些焦虑地说:“那么……”
“顾幽,我看到的不是幻觉。”炼舞知道顾幽想说什么,“我看到的,只是回忆。”
“融月。”顾幽说出了那个名字。
炼舞点点头,“我以为你死了之后,把你放进棺材,被水带到了这里。归灵湖,灵魂得到归宿的地方。后来,蚀烛发现了棺材里的黑色藏字石,把你带走。”
“我得感谢蚀烛。”顾幽说。
“之后,我想帮助你找到属于你的记忆,不让你在世间留下遗憾。于是我来到这里,想要拿回黑色藏字石。融月也在,和我一起。现在回忆起来,当时正是她怂恿我来取回那两块石头。”炼舞说,“她是教会的人,说不定将那两块石头带回教会可以获得奖赏吧。”
“炼舞,你爱她。”顾幽看着炼舞,“爱得很深,很深。”
“不,不是的。只是,一丁点。”
“你骗不了我,炼舞。你平时的开心,只是做给我们看的。你不想让我们被你蒙上一层阴影,对吗?”
炼舞摇摇头,“顾幽,我真的……可以忘记融月。我爱得,不深。”
“炼舞,对朋友,你没有必要说慌。我能看出来,你骗不了我。”顾幽说。
“朋友……”炼舞轻轻念叨这这个词语。
顾幽的双手放在炼舞的肩膀上,用力按了一下,让炼舞感觉到那个词语的分量。他说:“是啊,朋友。”
“是的,朋友。”炼舞说,“正因为是朋友,我才更不能让你们为我担忧。顾幽,你们不像我,你们有大事业,我不能耽误你们。我会一如既往帮你们完成你们的心愿,可是我终究不是你们啊。我只是一个小贼,能有你们这帮朋友,我很知足……”
“小贼?”顾幽的手放了下来,“我的朋友,炼舞,是小贼?”
“是的,贼。”
“不,炼舞是刺客,肝胆侠义的刺客,不是贼。”顾幽微微一笑。
炼舞说:“我……我偷过你的东西。”
顾幽摇摇头,“可是,我却认识了一个很好的朋友。你救过我,你告诉了我很多东西。为了我,你被牵涉进了这场战争。我应该感谢你。”
“不,不是那一次。”炼舞嘿嘿地笑。
顾幽突然瞪圆了眼睛,在身上摸了摸,然后说:“你的意思是,你还偷过我什么东西?”
“没错。有一次好久没偷东西了,手有些痒,于是就顺手拿了你一点东西。”炼舞手着,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一块黑色的石头握在掌中。
“这是我的!”顾幽喊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偷走的?我怎么没感觉?”
炼舞将石头递回给顾幽,说:“什么时候呀……我都快忘记了。总之,在我身上已经放了快一个月了。算是帮你保存的,现在还给你了。”
“你小子。”顾幽接过黑色藏字石,拳头轻轻碰在炼舞的肩膀。
围了归灵湖走了大半圈,依然没有找到七色的天株。悬铃有些泄气地说:“这里根本没有七种颜色的天株啊,难道七色天株生长在一个别人不知道的地方?”
“悬铃小姐说得有道理。”木冶点点头,微笑着说,“但是,书籍记载,天株只在死亡之湖生长。”
“马屁精。”炼舞小声地骂了一句,“说话前后矛盾。”
木冶看着炼舞,说:“我说悬铃小姐的话有道理,并不是拍马屁。我只是想用这样的话激励悬铃小姐,让她有继续找下去的勇气。死亡之湖这么大,而且雾气浓郁,没有找下去的勇气是不行的。”
“死亡之湖?”炼舞瘪着嘴说,“你怎么也和那帮神教的傻子一样啊?”
“哦,我又忘了,应该叫归灵湖。”木冶的语速有些缓慢,听得炼舞想瞌睡,“不过,归灵与死亡,其实意思相近,都是在说生命的同一种状态。只是,归灵的意思积极一些,说的是另一个开端。而死亡就灰暗一些,说的是人世间的末尾。”
如果木冶再文绉绉一会儿,炼舞怀疑自己会忍受不了灵魂的召唤直接将木冶扔到湖里去喂天株。
“而刚才我所说的霸王天株,这是事实。”木冶又把话绕回了好久之前。
“你有什么话说快一些。”炼舞不耐烦地说,“别慢吞吞的跟喉咙里咽了块骨头似的。长得一副阴森森的模样,却跑到我们面前拌学者。”
“曾经宫廷里有人养过霸王天株,并且搜集它的花粉做成毒药,用这种药主宰别人的意识。”木冶语速稍微快了一些。
炼舞终于明白木冶说的什么了,他说:“你说的那种天株明明叫死亡天株嘛。不过,归灵湖里并没有那样的天株。那种天株是迪拉王朝的一个术士移植了归灵湖的普通天株后得到的变异品种,是制造蛊惑毒药的上品。只是,贵族们不愿把移植天株的事情透漏出去,所以编造出了一种有毒的霸王天株。”
“他们不愿说出去?”木冶问。
“没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