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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不相信惟真死了。有人告诉我黠谋国王曾有强大的精技能力,但今非昔比,病魔剥夺了他的精技力量,也窃取了其他种种能力。但是,如果我们说服他再试试看,激发他的动力,我就能提供本身的力量支持他,或许他这样就能接触惟真。”
“那会杀了他。”弄臣冷冷地质疑我的提议。“我听说精技会耗损一个人的体力,而国王可没什么剩余的精力来应付这些了。”
“我不认为这对他会有所危害。如果我们接触到惟真,他会在精技伤害他父亲之前切断联系,况且他也曾三番两次在耗尽我的体力之前打住,以确保不伤害到我。”
“就算是弄臣也看得出你这逻辑的漏洞。”弄臣拉了拉身上新衣的袖口。“如果你接触到惟真,我们怎知道这是真的还是虚晃一招?”
我开口想表达我愤怒的抗议,但弄臣举起手来阻止我。“当然,我亲爱的,亲爱的斐兹,我们全都应该相信你,因为你是我们的朋友,心中也只有我们的福祉。但是,其他人可很容易怀疑你的言论,也未必认为你就如此无私。”他的讥讽像强酸般刺激我,但我仍设法保持沉默。“还有,如果你接触不到惟真,我们将得到什么?一位不只虚脱、更进一步会被认为无能的国王,和一位继续哀悼的王后,而且她一定会纳闷,她本身要承受的痛苦已经够多了,是否还得为一个活人哀悼?这可是最糟糕的哀悼。不,我们将一无所获,就算你成功了,我们对你的信任也不足以让命运之轮停止。要是你失败了,我们的损失就太惨重了。”
他们全都看着我,连博瑞屈深沉的双眼都满是疑惑,仿佛正盘算着他要我赶紧去做的事情是否明智。珂翠肯则站着不动,试着不一把抓住我丢在她脚上的渺茫希望,我也希望能等到和切德商量之后再提议。我怀疑今晚之后是否还有机会让这群人聚在这房里,因为此刻瓦乐斯不在场,帝尊也在楼下忙着,不趁现在进行,以后恐怕没机会了。
我望着唯一没看着我的人,只见黠谋国王痴痴地注视着壁炉中跳跃的火焰。“他仍是国王。
“我平静地说道。”让我们征询他的意见,由他自己来决定。“
“不公平!他已经神志不清了!”弄臣突然跳到我和国王之间,笔直站立试着注视我的双眼。“他吃的那些药草让他像犁田的马一般温驯。就算你要他割了自己的喉咙,他也会等着你把刀子拿给他。”
“不。”国王的声音颤抖着,完全失去原有的音色和共鸣。“不,我的弄臣,我还没有那么落魄。”
我们屏息等待,但黠谋国王不再说话了。最后,我缓缓越过房间在他身旁蹲下,试着让他注视我的双眼。“黠谋国王?”我哀求他。
他看了看我就瞥向远方,接着勉强将眼神转回来,最后终于看着我。
“您听到我们刚才说的话吗?陛下,您相信惟真死了吗?”
他张口露出唇后的灰舌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帝尊告诉我惟真已经死了。他得到讯息……”
“从哪里来的讯息?”我温和地问道。
他缓缓摇头。“一位使者……我想。”
我转身面对其他人。“应该是群山使者传来的讯息,而惟真应该也到那里了。当博瑞屈回来时,他就快到群山了,但我不相信使者大老远从群山赶来,却不留下来把这讯息传达给王后本人知道。”
“可能是用接力的方式传达。”博瑞屈勉为其难地说道。“这对于一名骑士和一匹马来说都是个太劳顿的旅程。骑士必须在途中换马,或是把话传给另一位骑着快马前进的骑士。而后者比较合理。”
“也许。但是从群山把讯息传到这里要多少天的时间?我知道惟真在毕恩斯的公爵离开那天还活着,因为黠谋在当天利用我和他交谈,就是我在他的壁炉前昏倒的那个晚上。那就是当时所发生的事情,弄臣。”我稍作停顿。“我相信自己在洁宜湾之役中也感觉到他和我同在。”
我看到博瑞屈在心中往回数日子,接着不情愿地耸耸肩。“还是有可能。如果惟真在那天遇害,讯息马上就会发布出去,骑士和马匹都挺优秀的……这是办得到的,虽然有些勉强。”
“我不相信。”我转身面对其他人,试着将我的希望强行加诸于他们身上。“我不相信惟真死了。”我再度转回视线望着黠谋国王。“您呢?您相信您的儿子丧生,而您却毫无感觉?
“
“骏骑……就像那样走了,像一声消逝的耳语。'父亲。'我想他这么说。父亲。”
一阵静默渗进房里,我蹲坐在脚后跟上等待国王做出决定。他慢慢地举起手来,好像他的手有自己的生命一样,通过狭小的空间来到我的肩上停了一会儿,那就是了。仅是国王的手在我肩上的重量。黠谋国王在椅子上略微移动,从鼻孔吸了一口气。
当我一闭上眼睛,我们就再度跌入那条黑河。我又面对身陷黠谋垂死躯体中的年轻人,我们一同在人世间的阵阵激流中打滚。“这里没有任何人。除了我们,再也没有其他人在这里。
“黠谋的语气听起来相当寂寥。
我找不到自己,我在此没有形体也无法言语。他在一阵冲击和呼啸中握住我,我几乎无法思考,更不记得从盖伦的严苛教学中所得到的少许精技训练。这种感觉好比在被掐住脖子时朗诵演说词,我于是放弃,完全放弃了。接着,惟真的声音从某处仿佛风中飘动的羽毛,或是阳光下舞动的尘埃般飘过来告诉我:“开展无非就是不封闭。”
整个世界成了一片毫无空间感的混沌,所有的事物皆藏身于其他事物之中。我没有大声喊他的名字或想着他的面容。惟真在那儿,他其实一直都在那儿,与他交会一点儿也不费力。
第154节:汲取国王的力量
你
还活着!
那当然,但你就难说了,如果再这样消耗能量,你恐怕活不成了。你一口气就用尽所有精力,但你现在得调整自己的力量,而且必须分毫不差。他把我稳住,让我重新恢复原来的样子,然后像认出什么似的倒抽一口气。
父亲!
惟真猛地将我推到一旁。退回去!放开他,因为他没有足够精力这么做。你在消耗他的体力,你这傻子!放开他!
这感觉就像被抗斥,但却凶猛得多。当我找回自己然后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在壁炉前四肢摊开侧躺在地上,而脸也太贴近炉火了。我一边呻吟一边翻身看着国王。他的双唇随着每一次呼吸内外震动着,而且皮肤发青,只见博瑞屈、珂翠肯和弄臣无助地围绕在他身边。“想想……办法!”我气喘吁吁地抬头对他们说。
“我们该做些什么?”弄臣问道,相信我知道该怎么做似的。
我在内心挣扎,终于想起自己唯一记得的疗法。“精灵树皮。”我嘶哑地说出来,感觉房间的边缘逐渐变黑,于是闭上眼睛聆听他们忙成一团的声响。慢慢的我明白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我技传了。
我汲取国王的力量技传。
“你会导致国王之死。”弄臣这么告诉过我。这是个预言,或是狡猾的猜测?一个针对黠谋的猜测。我的双眼满是泪水。
我闻到精灵树皮茶的味道。纯净浓郁的精灵树皮味,没有姜或薄荷掩盖原味。于是,我把眼睛睁开一道缝。
“太烫了!”弄臣吼着。
“在汤匙上很快就凉了。”博瑞屈很坚持,然后喂了国王一口茶。他喝了,但我没看到他咽下去。博瑞屈刚好在马厩多年的工作经验中习得这本领,只见他轻轻拉开国王的下颔,接着抚摸他的喉咙,又将另一口茶喂进他松弛张开的口中,但似乎不怎么管用。
珂翠肯走过来蹲在我身旁,把我的头抬到她的膝上,还端了一杯热茶给我喝。我开始吸吮,也不管它是否太烫了,就这么大声吸吮,把空气都吸进来了。我咽下它,哽噎似的抵抗它的苦味。那片黑暗消逝了,然后茶杯又回来了,我也继续喝茶,味道之浓几乎让我的舌头麻痹。我抬头望着珂翠肯,找到了她的双眼,就设法轻轻点头。
“他还活着?”她轻声问道。
“是的。”我只说得出这些。
“他还活着!”她大声欢喜地对其他人说道。
“父王!”帝尊吼叫着,摇摇晃晃地站在门口,因饮酒和愤怒而涨红了脸。我看到他身后的侍卫,而小迷迭香则躲在角落睁大眼睛偷看。她想办法经过这群人溜到珂翠肯那儿,并抓住她的裙子。刹那间,我们这戏剧性的场面静止了。
接着,帝尊一阵风似的进房咆哮、下令和质问,但不让任何人有机会说话。珂翠肯护卫似的蹲在我身旁,否则我发誓帝尊的侍卫一定又会把我抓起来。国王坐在我上方的椅子上,脸上逐渐现出血色,博瑞屈又喂他喝一口茶,看他啜饮汤匙中的茶可真让我松了一口气。
但帝尊可不。“你给他喝什么?停下来!我可不想让我父王被马厩来的家伙毒死!”
“国王又病发了,王子殿下。”弄臣忽然说话了。他的声音划破一屋子的混乱,仿佛刺穿一个洞般让一切归于寂静。“精灵树皮茶是一般的兴奋剂,我确定就连瓦乐斯也听说过。”
王子喝醉了,因此无法确定自己是受到嘲讽或安抚。他怒视着弄臣,弄臣则亲切地回他一笑。
“喔。”他勉强说道,不尽然希望被安抚。“是这样。那么,他是怎么了?”他愤怒地指着我。
“他醉了。”珂翠肯站起来,让我的头砰的一声撞在地上。一阵阵闪光干扰了我的视线,而她的语气中只有厌恶。“马厩总管,把他赶出去,你早该在他闹成这样之前就阻止他。下次在他失去自己的判断力时,记得运用你的判断力。”
“大家都知道我们的马厩总管就是爱喝两杯,吾后。我怀疑他们俩聚在一块儿畅饮呢!”帝尊冷笑着。
“惟真的死讯让他受到极大的打击。”博瑞屈简短说道。他说的是实话,提出解释但绝不找借口。他抓住我的衣襟,猛然将我从地上拉起来,而我也没力气作戏,只能歪歪斜斜地站着,直到他把我抓得更稳。我从眼角余光看见弄臣又喂了国王一口精灵树皮茶,心中暗暗祈祷没人会打断他。当博瑞屈粗鲁地把我带出房间时,我听到珂翠肯王后责备帝尊,说他应该在楼下陪伴宾客,并向他保证她和弄臣会安顿国王就寝。当我们上楼的时候,我听见帝尊和他的侍卫下楼的声音,他依然咕哝个没完,然后就咆哮着抱怨自己可一点儿也不笨,一看到阴谋就能立即识破。我因此颇为担心,但挺确定他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我来到自己的房门前,已经清醒到可以带上门闩了,博瑞屈也跟随我进房。“如果我有一只像你这么常生病的狗,我就会了结它的生命。”他和善地说道。“你还需要精灵树皮吗?”
“多喝点儿也无妨,不过要淡一些。你有任何姜、薄荷或玫瑰实吗?”
他看了我一眼。我坐在椅子上的时候,他就撩拨壁炉的微弱余烬,直到火光再度闪耀。他生好火就在水壶里装水,然后放在炉火上加热。他找来一个壶子将一片片精灵树皮放进去,再拿起一个茶杯擦拭上面的灰尘。他准备就绪后就四处瞧瞧,然后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你怎么这样生活?”他问道。
“怎样生活?”
“这么空荡的房间,也不整理整理?我见过的冬季部队帐篷都比这里还舒适。瞧这房间,好像你只打算在此处呆一两个晚上似的。”
我耸耸肩。“我可从来没想这么多。”
接着是片刻沉默。“你应该想想的,”他勉为其难地说道,“还有想想你自己为什么这么常受伤或生病。”
“今晚发生的事是无法避免的。”
“你知道这对你的影响,但你仍不顾一切。”他指出。
“我必须如此。”我看着他将沸水倒在壶子里的精灵树皮上。
“是吗?我倒觉得弄臣的反对之词颇有说服力,但你却仍不顾一切。你和黠谋都一样。”
“所以呢?”
“我略知精技。”博瑞屈平静地说道。“我是骏骑的吾王子民。虽然这不常发生,但可没让我像你现在这么惨,除了一两次之外。不过,我感觉到它所带来的兴奋,就是……”他思索着该用什么字眼形容,接着叹了一口气。“它的完成,与这个世界合而为一。骏骑曾告诉我这些,还说这会让人上瘾,所以他总是找借口技传,最后就完全陷进去了。”过了一会儿他补充道,“从某些方面来说,这倒挺像战争中情绪的激昂,不受时间阻碍地勇往直前,是一股超越生命的力量。”
第155节:唯一的目的
“我无法单靠自己技传,所以我猜这对我而言不是个危险。”
“但你常把自己献给那些能凭一己之力技传的人。”他直言不讳。“你经常自愿陷入同样令你振奋的险境,就像你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