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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暗地里摩拳擦掌,却亲耳听得那牛憨儿道,我错了……对不起……
啪地一个耳光,牛憨儿的脸颊上又添了三道血印。
那文雅城管道,错了?对不起?你是第一次了吗?我见你在这一带转悠好久了,一直没抓住你,你不是腿脚快吗?今天咋不跑了?
那文雅城管见牛憨儿闭了眼睛,一脸痛苦的样子,也不多说了,站起身,从上衣兜里掏出一本单据,信手就在上面刷剌剌地写。
牛憨儿听到纸笔之声,连忙睁眼抬头来看,一脸等待老天裁决的末日表情。
很快,那文雅城管写好了单据,递给牛憨儿看。牛憨儿仰头道,叔叔,我不认字。
文雅城管皱眉道,我念给你听——你于某年月日在无有区欢乐人间大酒店门口实施无证经营擦皮鞋的行为违反了《罚款创收办法》第四条之规定,依据《罚款创收办法》第十四条之规定,现决定对你处罚如下:没收违法所得,并处罚款五百元人民币整。
牛憨儿听开头的时候脸色还很平静,我了解他,那是因为他没听懂,但听到最后一句话,他脸色马上就变了。他一下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愁眉苦脸道,城管叔叔,我刷一个皮鞋才一元钱,哪里来五百元交罚款啊?
文雅城管瞪眼道,嫌多?
牛憨儿点点头。
文雅城管立即掏出笔,把最后一句划了,另外写了个数目,递给牛憨儿看。我也踮脚去看,却见赫然写着罚款一千元。
牛憨儿数目字还是认得的,脚一软就又坐到地上去了。
妈的,跟咱们装傻?那壮汉发怒了,走过来就踢牛憨儿,那文雅城管连忙一把拉住壮汉,眼珠一转,示意他看旁边。只见许多路人都在驻足观赏。壮汉喃喃骂着,悻悻退到一边去了。几个二流子模样的人立即起哄道,打啊,哥们,上去打啊,不打多没劲……
文雅城管笑嘻嘻地对牛憨儿道,牛憨儿,你身上有多少钱?
牛憨儿闻言,连忙掏自己的内衣夹层,掏出来一个鼓胀胀的面巾纸塑料口袋,双目含泪,递给文雅城管道,叔叔,这是我全部的钱了……还有给我妈买药的钱在里边……
文雅城管皱眉接过塑料口袋,翻开一看,里面两沓一元的零钞,估计约有三十多块钱。
文雅城管看看几个同事,又看看可怜巴巴的牛憨儿,大发慈悲地说,牛憨儿,这样吧,今天暂且饶了你……
牛憨儿一听,喜出望外,一下就跪在了文雅城管面前,正要磕头,那文雅城管一把拉住了他道,我还没说完呢——牛憨儿,剩下的不足部分,你务必在三天内交到我城管大队,否则,你以后不但不能在本辖区任何地方擦鞋,而且,你会收到法院的传票,知道吗?
牛憨儿顿时傻了,双目发直,嘴巴大开。
城管一行最后蔑视了他一眼,转身就走,走不两步,那文雅城管又回头指着地上的烂箱子和一地的鞋油道,牛憨儿,把这里打扫干净再走,听到没有?!
牛憨儿愣跪在那里,仿佛变成了木头人。
城管走了,围观的人也笑嘻嘻地散了。我走到牛憨儿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牛憨儿没有反应,我递了一叠东西给他。他仍然没有反应,我把那叠东西在他眼前一晃,他立马清醒了,看看我,又看看那叠东西,什么也没说,泪水夺眶而出。
第十二章。人间。5
我问他,想不想要?
他哭着点了点头。
我把钞票在手心里摔得嗒嗒地响,我笑道,想要可以,答应我一个条件……
牛憨儿没说话,泪眼模糊地呆看着我。
我沉吟道,你得答应我,从今以后,你做人得有个性,有脾气,不能老让人这么欺负你……
我见他没反应,推了推他肩头道,你答应不?
牛憨儿点点头,接了那钱,就要来给我磕头,我连忙把他拉起来,对他说,咱们是朋友……
牛憨儿说,大哥,谢谢你……我借你这些钱交罚款,等我存够了钱,一定还给你……
我摇头说,不要你还,只要你按我刚才说的去做人,就可以了。
那怎么可以?牛憨儿瞪眼说,大哥教我怎么做人,是为我好,怎么能让您又教我做人,又给我钱财呢?我妈说了,不能贪别人的财物……大哥,真谢谢你,知道吗,我不能失去擦皮鞋的工作,也不能进监狱,因为我还有个妈妈要养,我妈妈每天都要吃药,没工作就没钱,没钱我妈就……
我打断他说,牛憨儿,我不关心你别的,我就要你跟我保证,你往后做人要有脾气,要有个性,要雷厉风行,要心狠手辣,要杀人不见血……
不成,牛憨儿摇头笑道,如果我那么做,我就去坐牢了,我去坐牢了,我妈妈谁来养?
牛憨儿全不顾惜我的感受,他没有发现我那么哀怨和无助,他又说,大哥,我一定会存钱还给你的。
牛憨儿为了证实他确实有心要还我钱,非让我去他家,说我找到他家住址,就不怕他跑了。没办法,我跟他回了他的家。
他的家在城郊,就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公路边不远处。几栋老旧楼房夹缝处的一小块长满野草,散落着垃圾的空地中间,搭了个小窝棚,那就是牛憨儿的家。说真的,我很吃惊,但不是吃惊他家穷,而是吃惊他居然敢用个烂窝棚来作为借款的抵押。
牛憨儿一家两口,他和他的妈妈。他的妈妈叫张桂花,五十多岁,但看起来起码有六七十了。头发花白,身材瘦弱,终日躺在棚子里一张竹编床上,身下垫些破棉絮。
牛憨儿对他妈妈很好,是个孝子。他的妈妈也不知道得了什么病,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去过医院。他妈妈不能下地,终日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要牛憨儿伺候。牛憨儿说,白天他要出去擦皮鞋,他妈妈就经常把屎尿拉在床上,所以,牛憨儿不好意思地对我笑着说,家里老是臭哄哄地。
我坐在窝棚外面的一块光秃秃的石头上抽烟,牛憨儿就在旁边用个铁桶做的灶生火做饭。我看着牛憨儿前后忙碌的身影,暗自总结我近段时期的工作,我突然意识到,这个牛憨儿之所以不生气,不是他天生没有脾气,而是因为他过于自卑,如果他的家境好一点呢?那么,他的自信心就会恢复。他的自信心一旦恢复,他也就能跟正常人一样发脾气,勃然大怒了。
但我知道,如果我单纯给他钱,把他变成一个富翁,他是肯定不干的。
我又想,如果他有个更有尊严的工作呢?
牛憨儿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天都快黑了,他在我面前摆下三个石头,又搬来一块木板放在石头上。我一看,居然成了个饭桌,就是歪了一点。牛憨儿嘻嘻一笑,又陆续端来几样菜放在我的跟前,一个水煮白菜,一个水煮青菜,一个水煮鸡蛋,一个水煮肥肉,然后是一大碗水煮米饭——也就是稀饭。牛憨儿挠头笑着说,大哥,你先吃吧,我给我妈喂饭去……
我笑了,我看着牛憨儿说,问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
牛憨儿很认真地点头道,大哥,你问。
我说,牛憨儿,如果我帮你找个工作——你知道,我是做生意的,路子宽,什么工作都没问题——你愿意干什么?
牛憨儿眼睛一亮,然后笑道,大哥,你没有逗我吧?
我点头道,我就是在逗你,我不是说要帮你找工作,只是想你发挥下想像力,告诉我实话,你最想干什么工作?
牛憨儿笑道,大哥,不瞒你,我最想干城管……
我一听,心头大喜,对呀,那城管每天都是怒气冲冲的,他去干不是正好么?我拍腿笑道,太好了,但你告诉我,为什么呢?
牛憨儿笑道,大哥,我没文化,人又傻,怕别的干不了……
我挥手道,知道了,去给你妈妈喂饭吧。
牛憨儿转身进了窝棚。我夹了一筷子水煮肥肉塞嘴里,立即又吐了。但我很高兴。一个大胆的计划已经在我心头成型了。
第十三章。失败。1
我本来的计划是去找城管大队的一把手,我相信,只要给他足够的钱,让他叫我爹都可以,何况是安排一个人去当城管那么简单的事情。但走在半路,我遇到一个人,我的计划立即改变了。
我真没想到会遇到这个人。
那天傍晚,我飞在半空中,看见一个有点面熟的家伙在路边东张西望。我停下来看了他一眼,这一看,把我在半空中惊得现了原形,把一个过路的鬼撞得一个筋斗栽到了地上去。
那家伙西装革履,手上提个黑色密码箱子,不是别人,竟然是我生前的科长谭得痕。
那一瞬间,我头脑中嗡嗡地响个不停,我下凡一两个月了,愣是没想到,我会回到生前的这个城市。是的,甚至当我有时候听人说这是莫名省奇妙市的时候,我的大脑都是麻木的。是啊,毕竟一千多年了,地狱天堂的时间折合人间算的话,几万年了,我对这些地名的印象早就模糊不清了。
但当我看见谭得痕,我立即想起了好多生前的往事,甚至连眼前的街道和楼房都逐渐感觉出了熟悉和亲切——可不就是么,这分明就是我生前居住的城市,这些来来往往的人,就是我生前无数次擦肩而过的同乡。
惊诧之余,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多么滑稽的事情啊。
我一下把找城管大队长的想法抛到了一边,我决定尾随谭得痕,我相信,跟着他会遇到更多的熟人,说不得还会遇到我当年的酒肉朋友呢。
谭得痕上了一辆出租,我飞身跟去。
在一个偏僻的公路拐角,谭得痕提着密码箱下了车。他神秘兮兮地东张西望,搞得我都有点紧张,这家伙干什么呢?莫非几万年不见,改行贩毒了?
谭得痕一路鬼鬼祟祟往路边僻静处走,走了一阵,到了一处地方,谭得痕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然后止步不前了。我看地方时,却是一个大院子,里面好几栋巍峨楼房。门口两扇大铁门关着,旁边开了一个小铁门,小铁门边是间门卫亭子,亭子里坐着个当兵的。
我心下怪道,这是什么高级地方?居然是当兵的在守门。
只见谭德痕在大门外徘徊半天,一副欲进又退样子。我猜他在犹豫怎么通过门卫。
我决定帮他一把,我一挥手,立即把他给隐形了。
他自己不知道,还在转圈。我没得法,摇身变成个守门大爷站在他身后。他一回头,脸都白了,表情如同见鬼。不过讲实话,他还真是见鬼了。
我不动声色,对他挥手道,你这同志,在这瞎转悠什么?还不快进去!
谭德痕又惊又喜,点头哈腰,飞也似地往大门内走。真正的门卫看不见他,自然也没有说什么。
我又把自己隐身,跟在他后面,一路进了大院,院子里花香阵阵,清风徐徐。进了一号楼,摁了电梯,我站在他身边,看他满头满脸都是汗水,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累的。也许兼而有之。
到了九楼,谭得痕看好门牌,九楼二号,小心翼翼走过去,摁了门铃。
好一会儿,门内一个年轻姑娘问道,谁呀?
谭德痕说,您好,王部长在吗,我找王部长汇报工作……
门内那姑娘说,王部长累了,要休息了,你明天来吧。
谭德痕一听就急了,连忙道,我有很重要的工作要跟王部长汇报……明天来不及了……
我心头怪道,这家伙好像是坑蒙拐骗局的吧,怎么要找什么王部长?
正想时,门开了,门内站着个保姆模样的农村姑娘,大约二十多岁。那姑娘一开门,探个头出来到处乱看,脸色渐渐变得有点白。我猛地想起,谭德痕被我给隐身了。
我连忙一挥手,谭德痕恢复了形象,却听得那姑娘尖叫一声,扑通就倒进门内去了。
我听得门内有人高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谭德痕连忙把那姑娘扶起来,那姑娘满脸狐疑地打量着谭德痕,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谭德痕点头哈腰,飞快地从怀里掏出个小盒子递给保姆道,小谭妹妹,我是坑蒙拐骗局,贪得无厌科的谭德痕,这是一点小意思,请您务必笑纳。
那保姆接了盒子,一扫惊怪之情,脸上浮出笑来道,你怎么知道我叫小谭?
谭德痕笑道,您在王部长家工作五年时间了,王部长到处夸你勤快麻利,谁不知道您的大名呢?再说,我们一个姓,五百年前是一家,我早就想来认您这门亲了,但又怕高攀不上……
保姆捂嘴嘻嘻地笑着,闪身道,你进来坐,别老站着呀……
我心内惊讶道,这谭德痕好厉害,连人家保姆的情况都掌握了。不过话说回来,连保姆都要送礼,看来谭得痕要找的人官职不小,就不晓得是个什么部长……
谭德痕唯唯诺诺进了屋。我看那屋时,十分宽大,跃层式的,装修得虽然不比天上,在人间也算是金碧辉煌了。
保姆轻声道,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看看王部长睡了没有……
谭德痕一把拉住保姆轻声道,妹妹,哥哥真有重要事情,来一趟不容易……
保姆笑着点点头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