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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样还不如干脆让那头公牛把我杀死!”这个白色少女哀哀地说,“既然这样,还不如当初干脆把我交给那个鹰首女妖算了,就算那样,也强如变成这个鬼样子。”听到这话,魔法师不仅心中一动,刚才茉莉责骂他的话仿佛又响起在他的耳边,但是,他说话的口气依然很硬,毫无愧意。
“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伤心,你的样子还是蛮可爱的嘛。”他说,“不能比这再可爱了,索性就一直作个人类也未尝不可。”
她开始打量起自己的样子来,她上下打量着自己,转过脸看看圆润的肩膀,举起手看看修长的双臂,眯着眼细细地打量着手腕上蓝色的血管,在皎洁的皮肤下面这些血管看起来像是一条条蜿蜒蠕动的蚯蚓。她又低下头看看赤裸裸的身体,那上面还留着刚刚被她自己抓破的道道血痕,再抬起脚仔细地打量着自己的脚板。看完了四肢她还想看看自己的五官长得怎样,因此使劲地挤眉弄眼、扭鼻子咧嘴巴,一双眼睛左顾右盼,一副顽皮娇憨的样子。看完了,她转过身来,面对着魔法师,却一句话也不说。魔法师紧张得喘不过气来,他心里一个劲地嘀咕,这只是魔术,只是魔术。他的心头有千头万绪,却不知从何说起,好像有一个鱼钩紧紧地卡在他的喉咙。
“其实,”他说,“假如我把你变成一头犀牛,结果还是一样的。那些无聊的神话中,独角兽就是被变成犀牛的。不过,你变成这个样子,会让你更容易接近哈格德国王的城堡,去寻找自己的同伴。谁让你是一头独角兽的呢?眼下你只有暂且承受这一切,除非你觉得如果再碰到那头公牛的话,你能打得过他。”
白色少女摇着头,惊恐地说:“不,决不!我再也不想看见他了,下一次我不会坚持这样久的。”她的声音听起来如此柔弱,好像完全被刚才的一幕吓垮了。“我的同伴都不在了,不管你把我变成什么样子,我早晚都会步他们的后尘。不过,要是让我自己选择的话,我宁愿变成别的样子,什么样子都行,就是不愿变成这副样子。尽管犀牛也并不比人长得好看多少,他也像人类一样会死,但是,起码犀牛不会像人类这样顾影自怜,自以为长得很美。”
“当然,犀牛当然不知道美为何物。”魔法师说,“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犀牛永远也不会成为哈格德城堡的座上客。但是,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能不能变成一个犀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会成为哈格德国王和王子的座上嘉宾。一个女孩子可以出谜语让国王和王子猜,让他们乐此不疲,犀牛却办不到,因为犀牛不是一种喜欢追根刨底的动物,但女孩子却总是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像一颗明晃晃的火炭球挂在天上,空气渐渐地热了起来,闷得好像凝固了一般。女魔城外的旷野上,阒无一人,像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一阵阵旋风卷起一个个沉浊的旋涡,像游魂野鬼一样在旷野上四处游荡。那个少女额上的红痣在阳光的映照下更像一片嫣然开放的花瓣。她仍是全身上下赤裸着,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三个人面面相觑,少女看着魔法师,茉莉看着他们两个,大家都是一言不发。远处的峭壁上,在天光的衬托下,哈格德国王的城堡也终于露出了它的真面目,它虽然不再像在夜间看起来那样黑暗和恐怖,但仍是笼罩着一种阴森的气氛。城堡看起来东倒西歪,颓败不堪,好像早已年久失修了,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它的那些七高八低、参差不齐的尖塔,此刻也显得非常滑稽,看起来不像公牛的犄角,倒像小丑头上软塌塌的尖顶帽子。
白色少女终于打破了沉闷:“即使我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仍是我,这个身体正在慢慢死去,我能感觉得到,这个包裹着我的躯壳正在慢慢地朽烂。一个正在走向死亡的东西怎么会是真的呢?它又怎么能是美的呢?”茉莉·格露把魔法师那破烂不堪的斗篷重新给她披到肩上,倒不是为了给她遮羞或者遮丑,而是出于一种奇怪的怜悯心理,为了把她变成的这副肉胎凡骨遮盖起来,不要被她自己看到。
“请容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史曼德里克说,“我从小时候起,就跟尼库斯大师做徒弟,他是有史以来最神通广大的魔法师,以前我跟你提到过他。尼库斯大师能把小猫变成牛,把雪花变成雪莲花,把独角兽变成人类。但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就是不能让我学会用扑克牌耍老千的手艺。最后,他只好放弃了,我记得他对我说:‘徒儿,不是我不愿教你,不想把法术传给你,为师我实在无能为力。似乎有一种我前所未知的力量,在阻止我把这种功夫传给你,这种力量好像在处处跟我作对,我却不知道该如何驾驭它。我想,将来你只有靠你自己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将来你自会知道该如何驾驭这种力量。不过,我想,在这天到来之前,你注定要被这种力量所控制,你将永远也无法得到安宁,你将浪迹四方,漂泊江湖,屡遭磨难,吃尽苦头。直到突然有一天,你会像大梦方醒,恍然想起自己的前生今世。在此之前,你的身体将会停止衰老,你会永远看起来像今天一样年轻。这是你的宿命,你的厄运,你的未来注定多灾多难。我对你说了这些,你不必感谢我,我但愿自己对此一无所知才好。一’
白色少女忽闪着她那双惟独角兽才有的清莹的眸子,出神地看着侃侃而谈的魔法师,好像陷入沉思,一声不吭,倒是茉莉忍不住问道:“如果你终于掌握了这种魔力,会怎样呢?”
“魔咒将会解除,我的身体将会开始枯萎。人终有一死,就是道行最深的魔法师也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他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晃脑,看他那样子,弱不禁风,衣衫褴楼,浑身散发着酒臭和汗臭。突然,他如梦方醒一般,喔了一声,说道:“我跟你说,别看我样子年轻,其实我已经很老啦。一出生的时候,我也是会死的,也像一般人一样,一天天长大,一天天变老。可是,突然,我就停止了变老,过了一年又一年,许多人老了,死了,可我还是老样子,连我自己都忘记自己有多少岁了。总有一天,我会重新变成一个会死的凡人。正因为我会死,所以我知道一些独角兽不知道的东西。我知道,只有终有一死的东西才是美丽的,比独角兽更美,因为独角兽是不会死的,尽管她是世界上最美的动物。你明白我的意思嘛?”
“不明白。”白色少女说。
魔法师苦笑一下,说:“你会明白的。现在,故事已经开始了,你和我们大家一样,都成了故事中的人物,我们必须把这个故事继续下去,不管你是否愿意。要是你想找到你的伙伴,想恢复独角兽的原形,你就必须像故事中说的那样,深入虎穴,到哈格德国王的城堡中去,听任命运的安排。故事的最后,美丽的公主总是要上场的嘛。”
白色少女说:“别说了,我不会去的。”她像是特意防备一样,从魔法师身边走开了几步,说:“我不是公主,不是人类,我不会去。自从离开森林,倒霉的事儿一件接一件,这个鬼地方不是独角兽的久留之地。请你把我变回去,我想回去,我是属于那里的,那里有我的森林,我的池塘,我的地盘。你说的那些故事对我没用,我是独角兽,最后的独角兽。”
她恍然记起自己以前也说过这样的话,当她还在那片宁静的紫丁香颜色的森林里自由徜徉的时候,她说过这样的话。那些事情仿佛就在昨日,但又恍若隔世。她说话时,史曼德里克一直若无其事地微笑着,茉莉却忍不住了,催促他说:“快把她变回去呀!你说过你能把她变回去的。快点,我们回去吧!”
“我办不到。”魔法师说,“我以前跟你说过,那魔法不听我的,现在还不是时候。正因为这样,我一定要去那个城堡,就是龙潭虎穴也要去闯一闯。如果我现在就让她恢复原形的话,可能非但不能把她变回去,反而会把她变成一头犀牛,甚至更糟……”说到这里,他自己也忍不住被这个可怕的念头吓得一激灵,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
那个女孩从他们俩身边走开,眺望着远处危崖上那座摇摇欲坠的城堡。此时此刻,整座城堡都像死一样的寂静,窗户里,墙堞间,看不见一个活动的人影,也丝毫看不出红色公牛的迹象。但她知道,此时此刻,那头巨大的怪兽肯定正在城堡的地窖中沉睡。只要夜幕一降临,他就会再次醒来,横冲直撞,所向披靡,没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挡他,甚至连黑夜也为之变色。想到这里,她又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摸前额,过去那里长着独角,现在只剩下一个淡淡的瘢痕了。
她在一边独自呆了好大一会儿,回来时,发现那一男一女已经呼呼大睡起来。他们脑袋耷拉着,大张着嘴巴,魔法师的嘴角还垂下一道亮晶晶的涎水。她在两人身旁静静地伫立了一会儿,一只手紧紧地抓住领口,以免披在身上的这件破斗篷滑脱。四周一片悄然,她闻到大海的气息正杳杳地飘来。
第九章 哈格德城堡
时近黄昏,夕阳投下万道金光,大海上波光粼粼,散发着刺眼的光芒。在霞光的衬托下,悬崖顶上的那座城堡,就像一棵巨大的倒立的枯树,那些东倒西歪的尖塔,就是枯树那虬屈的树根。城堡的最高一阶的城墙上,有两个哨兵踱来踱去地在放哨。从他们的那个位置,可以监视下面整个山谷里面的动静,从女魔城到远处那些峭拔的山峰,从山谷边缘那条伸向远方的大路直到哈格德城堡那座巍峨、颓败的大门,稍有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看,有人来了,一个男人,还有两个女人。”一个哨兵突然叫道,他发现有三个人正朝这边走来。他急忙跑到尖塔的另一边,向同伴报告他的发现。从海边看去,城堡坐落在一块拔地而起的巨石上面,巨石光溜溜的边沿如一把巨大而锋利的刀刃一般,直插海滩。这座高高在上的城堡早已年久失修,千疮百孔,好像随时会在浩荡的海风中化作烟尘。倦鸟在城堡下面盘旋,然后精疲力竭地落在城堡下那些长满苔藓的黑色礁石上,唧唧喳喳地吵闹不休。哨兵所在的尖塔斜刺而出,高悬在大海上方,下面就是澎湃汹涌的白浪。尖塔的石阶因此建得非常陡峭,哨兵爬上去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另一个哨兵听到伙伴的吆喝,慢吞吞地走到城墙边,顺着前者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男人,还有一个是女人,另外那个裹着斗篷的,看不清是男是女。”两个人浑身上下都披挂着手工粗糙的盔甲,铁打的腰带扣、像水桶一样又深又重的头盔、牛皮甲胄郎里郎当地挂满了铁链子,走起路来像个机器人,浑身上下吱吱嘎嘎、叮叮当当地作响,脑袋上还扣着锈迹斑斑的头盔,看不清真面目。不过,从后一个哨兵说话的声音和他走起路来那蹒跚的步态可以看出,他已经上了年纪了,比前一个要老一些。“那个穿黑斗篷的样子有些蹊跷。”他说,“等会儿他们走近了才看得清真面目。”
年轻的那位哨兵把身子使劲探出城墙,迎着大海上炫目的夕阳反光,眯着眼睛观察了好大一会儿,几颗松动的铆钉从他那锈迹斑斑的盔甲上脱落下来,沿着凹凸不平的悬崖蹦蹦跳跳、叮叮当当地坠进大海里。“肯定是一个女人。”他说,“我敢肯定,如果她不是个娘们儿,我就不是个爷们儿。
“那倒好了。”年纪大的哨兵不以为然地说,“因为你当一个爷们儿也是白当,整天光知道游手好闲,正事不干。听着,年轻人,不要太自以为是,在你没有看清那个人之前,不要忙着说那人是男还是女。做人应该谨言慎行。
另一位没搭理他,继续低头朝来人嘹望着。“我长了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看人看走过眼呐,我敢担保,这个人肯定是个女的。不过,看她那样子,确实有些蹊跷,和我以前见过的女人都不一样。老人家,如果以前我总惹你生气,还请你老多多海涵。不过这次,我不得不说,你老确实是老眼昏花了。”
他使劲把身体探出墙外,眯着双眼,全神贯注地观察着下面路上那三个缓缓移动的人影,他在厚厚的头盔里面瓮声瓮气地说:“其中那个老一点的女人好像腿崴了,走路一瘸一拐,一脸晦气。还有一位看起来倒很和气,乐呵呵的,这人看样子像是一个跑江湖卖艺的,也许是一位说书先生。嗯,很像。”他自言自语道,然后很久很久没有说话,看着那三个不速之客越来越近。
“还有另一位呢?”老年兵士话中带刺地说,“你小子洞察秋毫,是不是一眼就把她看穿啦?说呀!那人是干什么的?老汉我洗耳恭听哟。”他那沙哑的声音从头盔里面传出来求,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