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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想说就不说,你又能拿我怎样?”江轻逐道:“好,你既不想说,我也不想听了,瞧瞧我能拿你怎样。”说罢挺剑朝他刺去。黑衣人一转身,脚踩墙上借力翻过他头顶,手中又是一枚暗器掷出。江轻逐挥动赤秀,叮一声响,将暗器击落。黑衣人手中无剑,便不像方才那般有底气,敌不过江轻逐宝剑,转眼却瞧见秦追正扶墙站起,仍力有不逮,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瞧出便宜,反身撞去,并指如剑,手上寒光一闪,也不知是甚么歹毒暗器。
江轻逐一愣,没想到这人反冲秦追而去,不由惊道:“小心。”他救援不及,心头一紧怕秦追遇害,挺剑刺向黑衣人后心。这人武功颇高,听音辨位,身子一侧去势却不停,仍旧直刺秦追要害。江轻逐阻他不住,眼看即便一剑将他刺穿,也必定与秦追同归于尽。江轻逐平日泰山压顶也不变色,此刻脸上刷的发白,急擎宝剑只想将这人乱剑砍死。秦追见黑衣人已到跟前,拼死一搏翻掌向外,硬生生将他指尖夹住,黑衣人用劲也插不进分毫。江轻逐见状,举剑将黑衣人肩膀砍伤,又一脚将他踢倒,刷刷两剑将他双腿也砍了,防他逃跑。
秦追旧伤未愈,再添新伤,与黑衣人恶斗早已力尽,此刻凶手就缚,心头一松再也站不住,就地坐倒。江轻逐过去将他扶起查看伤势,见原本已好得差不多的剑伤尽数迸裂,被那黑衣人踩得血肉模糊。他心中恨极,想将那人斩成肉泥,秦追见他又动杀念,一拉他衣袖道:“问清楚再动手。”江轻逐自与他有了误会,总是对他冷言冷语不屑一顾,这时却温言道:“你先坐着歇歇。”说完提剑走到黑衣人跟前。
那人正疼得死去活来满地翻滚,江轻逐一踩他肩膀,伸手将他面上黑巾摘去。黑巾下却是张丑陋不堪的麻子脸。江轻逐全然不认得此人,秦追见了却心中一动,想起那日陈家集的跛子说追杀他的人就长了一脸麻子。他手按伤口问道:“瑛瑛姑娘是你杀的么?”
黑衣人忍痛笑道:“甚么莺莺燕燕,老子杀的人多了,谁记得那些名字。姑娘倒也杀过几个,就是不知姓名。”江轻逐见他死不悔改,又不肯透露身份,出剑将他耳朵削落一只。这人高声惨叫,江轻逐却踩着他肩膀道:“你再不说背后主使之人是谁,我真将你千刀万剐留着命慢慢等死。”
秦追知道他言出必践,虽觉这黑衣人杀人偿命罪有应得,却又见不得他这般狠毒刑求,就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来历,你让我瞧一眼长相。”那黑衣人虽疼得龇牙咧嘴,脸色却不变,瞧着秦追道:“我蒙面已去,你又认得我么?”秦追道:“我不认得。”江轻逐不懂他在说甚么,却也不打断他。秦追道:“你既蒙面,自然是不想被人认出。但黑巾蒙面终是不够妥当,像现下这样失手被擒,一揭蒙面岂非就露相了。”他缓缓站起,走到黑衣人身边弯腰伸手,摸他左耳伤处。黑衣人眼神一凛,往旁边躲了一下。秦追道:“别怕,我不伤你,只是瞧瞧你真面目。”说罢从他面上撕下一层面皮来。
江轻逐吃了一惊,却见那满脸麻子连着层皮一起被秦追撕下,露出一张青白面颊。秦追将人皮拿在手中道:“陈镖头,杀害姚老前辈一家的,可有你一份?”这人面上无半点血色,咬着牙不肯说话,正是白远镖局的镖师陈平。秦追道:“你手上缠着黑布,房里昏暗我还未瞧清楚,你两次想空手杀我,手上有铁器锐物,何不伸出手来让我瞧瞧。”说完将他左手拿住,扯落上面黑布,见中间三指已断,装了三支小巧锐利的尖锥。
“这指头是白少镖头削断,你想必怀恨在心。”秦追道,“白天我本想此事与白远镖局有关,可你半夜杀人反倒替白离洗脱了嫌疑。”陈平道:“这事本就和少镖头无关,我杀你另有原委。”秦追道:“甚么原委?到了这地步还想演戏?那日带人闯进姚府杀人的是你,庄外杀瑛瑛姑娘的是你,柳家镇夜里杀了那盗贼的是你,方才杀雪儿的也是你。你连杀这许多人,究竟意欲何为?”陈平听了却笑道:“自作聪明,这有些人是我杀的,有些却不是,你想破脑袋也不会明白。”秦追道:“那善德主人是谁?”陈平听到“善德主人”四字,忽然全身一震,从地上跃起。他手脚已伤,行动不便,仍不顾疼痛朝秦追扑去。江轻逐本已剑指他要害,未料他会突然暴起伤人。秦追揭他面具时站得极近,陈平一下跃起,瞬间便到了他跟前。
江轻逐不及细想,挺身追上。陈平虽像疯了一样乱打,身上功夫却未撂下,听得身后利剑破空,用劲往前一扑。他腿伤颇重,血流了一地,这一扑已是同归于尽之势,江轻逐心急追上一步,长剑却不敢用力猛刺,生怕赤秀太锋利,一剑刺了两个,将秦追也一并伤了。
秦追脚下一错往后退,又一脚踢在陈平胸前。这一脚用劲不大,不过是阻他一阻,谁知江轻逐在后,陈平一跤后跌,正撞在剑上。这一下横生突变,二人面面相觑,再看剑上陈平一阵抽搐,口鼻流血,立刻死了。江轻逐将剑拔出,秦追叹了口气道:“陈平一死,线索又断了。”江轻逐问道:“你伤得如何?”秦追摇头,江轻逐瞧他一眼道:“真不妨事,怎的脸色这么难看。”秦追道:“你义父之事已有蛛丝马迹,慢慢查下去总会有头绪,陈平既已死了,你也不必忧心。”江轻逐冷笑道:“他死就死了,有甚么干系。这人既是白远镖局的人,那镖局定然也有古怪。”秦追道:“未必,我方才提到白离,陈平面色如常并无异状。提起善德主人,他反而变色暴起。陈平是白远镖局的镖师,万一事情败露好引我们疑心镖局,真正主谋只怕藏得更深。”
江轻逐道:“那善德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手下有这许多高手。”秦追道:“你义父死在黑衣人剑下,凶手匆匆而去,却将剑留下,我瞧见剑锷上有一方小印,刻着善德主人四字,那剑现在哪里?”江轻逐道:“当时我心乱如麻,眼前三具尸身惨不忍睹,又追着你去了后山,回来后并不见有甚么长剑凶器。”秦追道:“难道被人取走?”江轻逐问:“那人为何将剑留下?”秦追道:“黑衣人一剑刺入姚前辈肩胛,用力过猛难以拔出,当时情势危急,他为求自保,便弃剑后退。我只是奇怪,这剑若重要,为何他不当场拔出,若不重要又为何去而复返特地来取。”
江轻逐沉吟片刻,走到墙角捡起地上陈平跌落的长剑看了看。这剑普普通通,剑柄上缠着丝线,黄铜剑锷磨得发亮,不见有甚么方印。秦追道:“还有一件事也十分古怪。”他说到一半,双眉紧皱脚下虚浮。江轻逐道:“坐下说罢。”
房中桌椅均被劈坏,秦追只得走到床边坐下,江轻逐放下宝剑,取了伤药给他道:“这药止血生肌,你拿去用吧。”秦追收了,又道:“姚前辈被害时,凶手虽也是夜行衣靠黑巾蒙面,可阵仗却大得很,手举火把丝毫不怕被人瞧见,倒像说好来寻仇的。”江轻逐道:“不怕人瞧见何必作夜行人打扮。”秦追道:“领头那人道‘我家主人已让你多活半年’,这‘我家主人’四字值得推敲。你义父想必知道是谁,可惜……”江轻逐道:“义父仇家不少,金盆洗手之后也常有那下三滥的偷偷摸摸寻仇,只是甚么主人我从未听他提过。”秦追道:“先不说这善德主人是谁,既然你义父知道仇家是谁,这些人何必蒙面前来。他们手举火把分明不怕惊动姚前辈,却偏偏将面目遮住,是为甚么?”
江轻逐道:“难道……”秦追代他说道:“这些人暗中受命于幕后主使之人,平日或许也是有名有姓,江湖上的一号人物。唯有这样才说得通。若我猜得不错,这人已盯了我们一路,今日陈平杀雪儿姑娘不过是顺手,要杀我才是真的。”他又道,“那用刀之人先将你引开,陈平再来杀我,说不定是知道那日晚上我在姚家瞧见他们行凶,生怕被我看破身份。”江轻逐道:“既然怕事情败露,岂非应该杀了我最干净。”秦追摇头道:“你义父宁死不屈,始终不肯交出东西,如今姚家的人都不在了,这物事去处总要落在你这义子身上,未达目的前他们不会轻易杀你。”江轻逐心中觉得不错,秦追把话说完,心头一宽有些撑不住。江轻逐瞧他脸色苍白,便道:“你先睡吧,明日再收拾。”秦追仍在想着事情来龙去脉。江轻逐皱眉道:“叫你睡了,怎么不听。”
秦追道:“你去瞧瞧陈平身上有甚么东西。”江轻逐依言去将陈平尸身翻起,细细搜了一遍,却一无所获,甚么都没有。秦追点头道:“没有就算了,他来时既已防着失手,身上自然干净得很。我在这坐坐,雪儿姑娘死得可怜,明日一早我们好生将她葬了吧。”江轻逐道:“今夜我在这守着,陈平的同伙不知有没有走远,万一再来,我好将他擒下。”说罢,将门窗一关,又把雪儿抱起放到床上,对秦追道:“雪儿是个小姑娘,你对她好,不必怕她尸首。”
秦追心知他担心杀手回来行凶,自己伤重不好应付才不肯离去。可这人好话总舍不得多说几句,偏要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他见江轻逐又要在窗边将就一晚,打起精神与他说话道:“方才你去追那黑衣人,怎的突然又回来了。”江轻逐道:“外面太黑,我瞧不清楚,追了一会儿追丢了。”秦追笑道:“那日夜里天也黑,你追我怎就追得那么紧。我逃也逃不掉,甩又甩不脱,硬是被你逼得动了兵器。”江轻逐道:“我知道他想引我出去,怎会上当。”秦追问道:“你何时回来的?”江轻逐不快道:“我何时回来,要你管么?”秦追听他生气也不在意,解了衣衫上药。这伤反反复复,刚要痊愈又再裂开,惹得秦追也好生心烦。他涂了胸前伤口,背后却够不着。江轻逐走到他身旁拿起药瓶道:“你转过去。”秦追道:“做甚么?”
江轻逐手一伸将他翻转,秦追被他一推,伤口疼痛,忍不住哼了一声。江轻逐将他衣裳褪下,抹了些药在伤口上,又撕了衣服替他裹伤。秦追心中一暖道:“多谢。”江轻逐仍是不语,下手却轻了许多。
这一夜折腾,秦追平日警醒,但想到江轻逐在身旁,心中渐宽不一会儿就睡去。次日醒来,江轻逐不在房里,地上陈平的尸首没了,床上雪儿也不见。秦追坐起,听见外面响动,出去一看,江轻逐已将乌雪和红马牵到院中。秦追问道:“你将雪儿葬了吗?”江轻逐道:“我一早将她葬在后山,与瑛瑛埋在一起。”说着轻轻一拍乌雪后臀,将它赶到秦追面前道:“此间事了,和你再无关系,你走吧。”秦追一愣道:“你放我走?”江轻逐道:“我既知义父不是你杀的,何必强留你在身边。你有名有姓,师承天玄,我要找你也方便得很。再说你这伤总也好不了,在我身边碍我赶路,不如就此分道扬镳。”
秦追胸口郁闷难当,虽说江轻逐信他与姚穆风之死无关,可仍是不冷不热,暗想恐怕这次一别二人缘分已尽,将来再无机会见面。回想柳家镇酒楼上种种,又是感叹又是惋惜,一时心潮澎湃说不出话来。
乌雪走到面前,轻舔主人脸颊。秦追道:“既然如此,那就此别过,你若有事来天玄找我吧。”江轻逐道:“路上小心,那些黑衣人要杀你,一次未成定不肯善罢甘休。”秦追问道:“你可有去处?”江轻逐道:“我去白远镖局问那陈平来历,平日与哪些人来往,总要将他底细查清楚。这事与你无关,不用你管。”秦追道:“早几日你说与我无关倒还说得通,如今他们找上我了,我想置身事外也不可能。”
江轻逐不语,秦追又道:“我想到件事。你还记得那日高升客栈么?”江轻逐道:“记得。”秦追道:“那人既非寻常盗贼,或许他想要的便是善德主人要的,东西在你身上。”江轻逐道:“我身无长物,东西在我身上,我怎会不知。”
秦追想了想,自言自语道:“血玉莲花?”江轻逐道:“血莲倒是有,但既非灵药仙草,也不是甚么绝世奇珍,不过是一株奇花异卉,一年开花,一生只开一次。江湖传言是无稽之谈,这花是云妹喜爱,义父托人从塞外送来。开花时我正在家中,花朵通体血红,状似莲花生在土里。我亲眼见云妹每日浇灌,一年后开了花就枯了。”
秦追道:“可惜我们在高升客栈只揭了那黑衣人的蒙面,未曾查他有无易容改扮,此刻再要去查,必已烂得看不清了。”江轻逐道:“我自会查清。”说完翻身上马,回头道别要打马离去。秦追道:“走好。”江轻逐去势一顿,转头道:“那天夜里我不是故意要伤你,是怒极攻心,一时收势不住。”
秦追微微一笑,问道:“今日一别,我去哪里再能找得到你?”江轻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