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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你,是怒极攻心,一时收势不住。”
秦追微微一笑,问道:“今日一别,我去哪里再能找得到你?”江轻逐道:“不必,你伤好了,我会来找你。”说罢策马飞奔而去。晨光熹微之中,秦追见一人一马片刻消失在林中,心中有些不舍,好在终究解了多日来的芥蒂,心情甚好。他在院中站了一会儿,乌雪过来与他亲热,秦追轻抚它道:“我们也回去吧。”说着上马慢慢离去。
第十一回
秦追身上有伤,路上不敢走得太快。走走停停,半月有余才到天玄山下。这趟离开师门时间不久,可回想一路发生的事,却令人感慨万千,秦追不禁有些归心似箭。这回上山,后辈弟子都认得他了,七嘴八舌笑着叫他小师叔。阮云之听说他回来,又兴冲冲地迎出来。秦追心中温暖,想到有兄弟相亲又有长辈关怀,受伤疲倦时还有避风遮雨之处,江轻逐只身一人浪荡江湖,自己与他相比,实在好上太多。
阮云之将他拉到厅里解了包袱道:“小师叔,咱们师兄弟几个还打了赌,说你这次下山,又不知甚么时候才回来。他们都道最少要过半年,我说你不到过年不会回,不料才没两个月,你就来了。”秦追笑道:“又拿我打赌,这回输了甚么?”阮云之道:“没输甚么。”秦追见他脸上带笑欲言又止,就道:“说罢,我要有的都给你。”阮云之笑吟吟道:“师兄弟们有件事想求你。”秦追问道:“是不是想下山玩?”阮云之摇头道:“他们要我求你指点武功。”秦追迟疑道:“他们不是我弟子,随意指点岂不是对师兄们不敬。”
阮云之软磨硬泡了一会儿道:“师叔们最疼你,你肯指点武功,他们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要不我叫了他们来喂招,你瞧瞧哪里学得不对随便说上几句,我好交差。”秦追道:“他们有甚么不会,怎么不去问自己师父。”阮云之悄悄说给他听道:“除了薛三师叔,其余两位和我师父一样,一个包打听,一个生意经,平日忙都忙不过来,哪有闲暇指点徒弟武功。可怜我们师兄弟都是相互切磋自己琢磨,好不容易等你来了,还不赶紧过来请教。他们自己不好开口,就叫我来了。”
秦追道:“你先去问过你师父和师叔,要他们答应了才行。”话刚说完,杜笑植、薛兆、戴君逢都来到厅上。杜笑植最是外向,人未到笑声已至。只听他一路笑到厅里,见了秦追就道:“你看,我就说小师弟不会食言,说了拜完寿就回来,这不是回来了吗?”薛兆性子孤僻,不接他话,进来就先坐下。上回秦追回山没遇见四师兄戴君逢,这回见了连忙起身行礼道:“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兄,你们都在了。”戴君逢“嗯”了一声,眼睛也不抬一下。这人个子瘦小其貌不扬,既不像杜笑植那样一脸精明,又不像薛兆这般威武神气,更没有掌门万啸风的仙风道骨,瞧着最不起眼。可别看戴君逢一副呆呆傻傻,老实厚道的样子,却是十几号店铺总号的老板掌柜。这些年天玄派上下开支用度全由他管账打理。秦追对四师兄十分尊敬,因他是师父与四师兄捡回来的,虽戴君逢从来对他不苟言笑,但他深知师兄生性如此,倒不是对自己不好,因此心中并无不满,总是对戴君逢恭恭敬敬,不敢有失。
几人都到了厅里,后辈弟子在门外站了两排。阮云之笑道:“各位师叔,今日人到得齐,小师叔也在,正好考较师兄弟们的武功。”杜笑植也笑道:“这些师兄弟里,就数云之花样最多,谁要考较你武功。你小师叔刚回来,该让他好好休息。”阮云之道:“正是小师叔刚回来我们才要讨教,今日不拉着他,明日他又跑了。”薛兆便转头问秦追道:“这回住多久?”
秦追想多住几日将身上剑伤养好了,说道:“不急着走,师兄们若事忙又不嫌弃,每日习武授艺我也可代劳。”杜笑植哈哈大笑道:“好极了,你教得细心,你教吧。”薛兆也点了点头。秦追又对戴君逢道:“四师兄近来可好?”戴君逢仍是“嗯”一声,薛兆已算得上惜字如金,他却连字都不吐一个,脸上神情总是闷闷不乐阴气沉沉。杜笑植见他们冷场,就笑着道:“小师弟,今日你不露两手,云之不肯放过你。”阮云之道:“二师叔又怪到我头上,分明你自己也想瞧。”杜笑植道:“掌门师兄不出关,越发没人治你了。”
秦追见几位师兄都没意见,下边后辈弟子又满心期待,于是笑着站起,将袍子下摆结了,举步来到厅外空地道:“那我练一套剑法吧。”阮云之大喜过望,笑道:“连我也只见过你耍枪,今日使剑可要瞧清楚到底厉不厉害。”秦追道:“这是入门剑法,这里人人都学过,有甚么稀罕。”阮云之道:“入门剑法有甚么好瞧的?”
秦追取了长剑,抬手一指,阳光下剑身如水闪闪发亮。杜笑植道:“原来是流水七剑,说是入门剑法也没错。”阮云之奇道:“咦,甚么流水七剑,我怎么没学过?”杜笑植哈哈大笑道:“你瞧过就知道了,这七招中每一招都是入门剑法中最平常的剑招,但又全是承上启下贯连前后的虚招,因此招数间变化无穷,虚招化实七剑便能化出千百剑。若资质平庸不懂变通,那也不过是平平常常的七剑罢了。今日你小师叔有兴致,你们可大开眼界了。”
杜笑植话音刚落,空地上银光乍现,如流水般倾泻而下。围观弟子一阵惊呼,秦追手中长剑勾挑劈刺,如灵蛇一般,阮云之瞧得心驰神往,只觉剑招虽普通,可每一招用完下一招都出人意料,令人捉摸不透,长剑总是从他意想不到的地方刺出,上下连接得天衣无缝。
座上杜笑植、薛兆也各自点头,唯有戴君逢仍不动声色冷眼旁观。秦追一口气将七剑从头到尾连使两遍,院中弟子无一看出招数中已有重复,都觉还不过瘾。阮云之道:“小师叔,你出招太快,我瞧得眼都花了。”杜笑植走出厅外道:“再让你小师叔练一遍,和方才那两遍可又不一样了。”秦追站在院中对阮云之笑道:“你来试试,这七招剑法你都见过,我慢慢与你拆招。”阮云之道声“好”,拔剑来到院中。
秦追道:“你尽全力吧。”阮云之与他一起长大,平日也常一起切磋武艺互相喂招,只不过秦追得陆天机亲传,天资又远高过他,阮云之出手自然不必留余力,于是笑道:“那你小心了,我近日练功勤奋,武功长进不少。”说罢挺剑朝秦追刺去。这一剑惊鸿游龙,威力也是不小,秦追却不与他强斗,脚下一错退开半步。阮云之剑招已老,秦追剑尖上挑朝他喉咙划去。阮云之一惊,正要仰头避过,哪知秦追原本朝上的剑势忽然横扫,逼得他不得不退。这一下躲得甚是狼狈,好在他步伐轻盈,旁人未必瞧得出。阮云之上来才只一招就险些落败,不由起了好胜之心,当下运剑如风,又一剑朝秦追刺去。秦追见他这招灵动飘忽,用了巧劲,究竟落在何处实难预料,知道是上乘剑术,说了声“好”,也不敢大意。阮云之一剑递出,将这些日子勤学苦练的本事全用了出来。秦追为指点他剑术,也不立刻令他落败,只尽量游斗。阮云之每次想要抢攻,总被他出其不意的招数逼退,这长剑好似有生命一般,专挑刁钻古怪的方位穿出,令他猝不及防左支右绌。
阮云之战得兴起,浑然不觉自己出招越来越快,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将秦追这倏忽来去的长剑击落。秦追见他双眉皱紧,脸上神色甚是严肃,不免有些好笑,想着不能让他输得太丢脸。谁知就在这时,阮云之清叱一声,挺剑朝他心口刺来。秦追一愣,这剑与天玄剑法不同,倒有几分像姚家快剑,不由心中起疑,手上用劲传至肩背忽然一阵抽痛。
阮云之剑到他胸前,见他不躲不闪,也是一惊,却已收势不及难以撤回。秦追往后急退,“嗤”一声胸前衣襟被阮云之长剑撩中,划出一道长长口子。阮云之惊呼道:“小师叔!”丢下长剑朝他奔去。秦追手捂胸口,脸上微微变色。杜笑植与薛兆也出了厅堂,杜笑植先一步到他身边问道:“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可是生病了?”
薛兆拉起他手腕试脉,只觉气息平和并无异状,便朝杜笑植摇了摇头。杜笑植性子直,瞧出秦追分明身上不适,手掌朝他胸前一按。秦追不料他突然动手,剑伤被他一按疼痛异常,不由自主皱了皱眉。杜笑植皱眉道:“小师弟,你受了伤为何瞒着师兄不说?”秦追道:“我这伤好得差不多了,方才运剑也不觉疼痛,后来用力过猛才会这样。”
杜笑植不悦道:“瞧你疼得脸都白了,还说没事,快到内堂去给我瞧瞧。”阮云之在一旁着急,听说秦追伤了,也跟着要去看。到了里面揭开衣裳一瞧,杜笑植倒吸口气,皱眉道:“这剑当胸穿过又剐了一下,谁与你结仇这般深,一剑对穿不够竟还要你受这罪。”薛兆也道:“幸好刺得偏了些,不然伤了心脉,神仙也救不活。”
阮云之瞧得胆战心惊,脸色发白说不出话来,唯有戴君逢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阮云之呐呐道:“这有多疼啊。”秦追道:“你急甚么,又不是你刺伤的。”阮云之问:“那是谁刺的。”秦追不想说江轻逐伤他,转开话题道:“我方才瞧你最后一剑用的可不是天玄剑法,是从哪学来的?”阮云之还在担心他伤势,忽又听他问起方才的剑法,脸上略有羞愧之色,喃喃道:“我上次瞧你给二师叔演示姚家庄青衣人的剑法,偷偷学了一招,这几日练剑时随手使出,只觉很是犀利。方才被你逼急了,一时没多想就用了。”他神色黯然,接着又道,“要不是我胡乱出剑,你也不会旧伤复发这般痛了。”秦追道:“是我自己不小心,不怪你。”阮云之问道:“这人到底为何伤你,下手这么狠毒,绝不是甚么好人。”秦追见他如此心急,更不便说,只道:“他并非有意伤我,只是比武时失了手,收势不住。我又没死,眼看伤口也快好了,正好在山上多住些日子。”阮云之还想再问,杜笑植道:“好啦,话这么多,让你小师叔休息吧。他刚回来又受了伤,别吵了。”阮云之只得作罢,心中却是不情不愿,转身出去。他一走开,杜笑植拉了秦追到椅子上坐,问道:“究竟怎么回事,云之年纪小你怕他出去嚷嚷,现下我把他赶走,这里没有外人,不妨说来听听。”
秦追道:“我有样东西想给师兄瞧。”说着伸手探入怀中,拿出那个包着银针的小包。秦追道:“师兄见多识广,可知道这银针有甚么来历吗?”杜笑植接过瞧了半天,脸上惊疑不定,问道:“这针哪来的?”秦追避重就轻,将寿宴前那夜在高升客栈的事说了。杜笑植捧着银针道:“这银针的来历你不必知道。”秦追奇道:“为何我不必知道。”
杜笑植道:“你别多问,总之是为你好。”秦追虽好奇,但见师兄闭口不谈,绝无转圜余地,也不便追问。他想这些年几位师兄不理江湖事,只顾钻研各自喜好,却还真未怕过甚么人,可今日拿出银针,不过问问来历,就被二师兄一句话打了回来,实在令人费解。
杜笑植嘱咐他好好养伤,又道:“这银针有毒,我替你收着吧。”秦追道:“师兄不肯告诉我银针来历也就罢了,怎的还不还我。银针主人真就这么可怕,连问问都不行?”杜笑植却不说笑,拿了银针就走,生怕他要回去。秦追想拦他,反被一旁薛兆拦住。秦追道:“三师兄,你也知道银针来历,不肯告诉我么?”薛兆摇头道:“我不知道,只是要你好好养伤,其他事日后再说。”秦追听了轻叹一声,只得作罢。
戴君逢在房中本就如同隐形一般,见人都走了,对秦追点了点头,也出门去了。秦追理了理衣衫,见胸前划了个大口子,便想将袍子换了。这时阮云之又悄悄摸进来,秦追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阮云之拿了几个瓷瓶放在桌上道:“小师叔,这是我从师父房里找来的外伤药,灵得很,抹在伤口上一下就不疼了。我每样都拿了一瓶,你全试试吧。”秦追哑然失笑道:“药又不是饭菜,怎么还能每样都试试。”阮云之放下药瓶却不说话,秦追问他道:“甚么事不开心,脸都拉长了。”阮云之摇了摇头。秦追向来当他弟弟一般,见他闷闷不乐,便想逗他说话。阮云之被他左问右问终于忍不住道:“方才我去取药,路上遇到老七,他说流水七剑也稀松平常,不如我最后那剑厉害。”
秦追笑道:“姚家剑法江湖上赫赫有名,未必比不上天玄剑法,他说得也不无道理。”阮云之气愤道:“要不是你受了伤,这甚么姚家破剑怎能敌得过你?老七最可恶,平时不好好练功,只会搬弄是非。”秦追道:“他说你剑法凌厉,说你好,你反倒骂他。”阮云之道:“谁要他说我好,他说你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