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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大喝道:“骆师弟死了,骆师弟被这恶贼一掌打死了。”秦追又是一惊,心想这人怎么就死了,还想去瞧,耳边一阵拔剑声,已被那几个平门剑派的弟子团团围住。
时鹏道:“姓秦的,你还有甚么话说,谭师兄怎么遭你毒手我们没瞧见。骆师弟却明明白白是你一掌打死的,今日你不给他抵命,平门上下决不罢休。”秦追道:“我这一掌并未用力,怎会将他打死。兴许他得了急病,又气急攻心,这才吐血身亡。我掌门师兄精通药理,且叫他来瞧瞧,骆少侠或许是闭过气去,还有得救。”时鹏一把将他推开,恶狠狠道:“骆师弟已死,你还怕他死得不透,假惺惺地瞧甚么?你若有半分愧疚,便束手就缚,随我回平门由家师发落。”几个平门弟子吵吵嚷嚷,立刻要动手打起来。天玄弟子见事情闹大,有人悄悄去通报杜笑植与薛兆。二人闻讯赶来,双方剑拔弩张,若不是秦追迟迟不肯动手,早已打得不可开交。杜笑植上前拦住天玄弟子,薛兆手持雁翎刀将时鹏拦下,他一脸凶相,倒把时鹏吓得退了一步。时鹏道:“你们想仗着人多欺负人少?”杜笑植道:“要说以多欺少,你们这么多人围着我师弟,岂非更不像话。”时鹏道:“他杀了人,难道还要与他讲甚么公平?”杜笑植看了一眼地上的骆峰道:“云之,这人怎么死在这里?”阮云之上来将方才的事略说了一遍,杜笑植道:“去叫你师父来,甚么时候了还闭关,叫他来瞧瞧这人到底怎么死的。你小师叔向来有分寸,绝不会失手打死人,别白白让人把他冤了。”阮云之答应一声自去了。时鹏听他如此当众护短,正要发作,却被薛兆一刀拦着动不了半分。杜笑植又道:“天玄派与平门素无往来,有甚么误会也不必动刀动枪,有理自会还你公道。你叫他们把尸体放下,我掌门师兄一到,立刻便能知晓死因。”
时鹏道:“你们自然不会帮着外人,还说甚么公道,今日绝不让你们再碰骆师弟尸身。”杜笑植道:“你不让人瞧,难道有甚么不可告人之处?人死了即便报官也要仵作验尸,你我既都是武林中人,报官就不必了,只是若无确实证据不得妄下断言。”时鹏怒道:“好,好,天玄派今日定要和平门过不去,我们人少打不过,这事却不能这么算了。”说罢便要转身下山。秦追心想他这么一走,将骆峰尸身一并带去,自己失手伤人之罪就此坐实,再也说不清了。杜笑植与他一般心思,就连少言寡语的薛兆也身形晃动,将一干平门弟子悉数拦下。时鹏怒目而视道:“怎么?方才急着赶人,现下又不让走了?可是杀人者心虚,索性将我们这几个师兄弟一起杀了灭口?”秦追道:“骆少侠毙命事有蹊跷,须得查明死因。真是我失手误杀,我绝无二话给他抵命,若另有缘故,也好还我清白。”时鹏道:“你师兄都已说了你决计不会失手伤人,说我们冤你。还要甚么清白,全天玄派的人说你清白还不够么?”
这时阮云之已带着万啸风赶来,天玄掌教听闻有人上山闹事,又是冲秦追来的,便也顾不上甚么闭关修炼,跟着徒儿来到。众人见掌门到了,纷纷让开,万啸风一身药农打扮,毫不起眼。时鹏见一白发老儿过来,也未放在心上,谁知一转眼万啸风已到骆峰尸首跟前。时鹏心中一惊,回身便要去护骆峰尸身。万啸风摆手道:“我不碰他,站着瞧瞧就行。”时鹏惊疑不定,见他们人多势众,已萌生去意,便向几个平门弟子使眼色。那几人见了,立刻抬起骆峰尸首转身下山。薛兆不动声色,回身一刀向其中一人颈上砍去。时鹏喊道:“师弟小心。”那人回头一瞧立刻“哎哟”一声,脚下踏空沿着石级滚了下去。时鹏又惊又怒,问薛兆道:“你这是甚么意思?”薛兆道:“未查明死因,不准走。”万啸风却开口道:“让他们走吧,这人是中毒死的,与小师弟无关。”
时鹏怒道:“你信口雌黄,骆师弟明明是被他打死,你瞧都没瞧,就说他中毒而死。”万啸风抚须道:“他方才吐了血,血中有黑色凝块,手感粘稠,不是中毒怎会如此?”时鹏道:“自然是内伤所致,那一掌看似平常,却用内劲震碎脏腑。”万啸风道:“脏腑受伤虽会有血块,却不会如此腥臭难闻,令师弟若非恶疾缠身,便是中毒无疑。”他手指地上血迹道:“这毒下得巧,平时瞧不出半点端倪,一与人交手,动了真气毒发全身即刻便死。”阮云之在一旁咋舌道:“好毒啊。师父,你说谁这么歹毒,竟拿自家师弟性命做戏,陷害小师叔。”他有师父撑腰,更是明目张胆,说话时眼睛一直瞥着时鹏。时鹏被他一激本欲发作,但见万啸风用一方白帕将地上血迹吸干拿在手中,不知要做甚么,便隐忍不发。万啸风拿起白帕,撕了一半交与时鹏道:“这白帕上的血便是证据,日后你师弟尸身腐毁,死无对证,天玄平门两派也可以此为证。你不妨拿着这帕子遍访名医药王,有一人说不是中毒而亡,你再来找我。”万啸风说罢转身对在场众人道:“散了吧。”时鹏却道:“不能散,骆师弟的事暂且不提,谭师兄的死又如何?方才姓秦的亲口承认事发那日去了柳家镇外二里槐树下,半夜三更哪有这么巧。就算人不是他杀,也定与他脱不了干系。”
万啸风瞧了秦追一眼,问道:“你真去了吗?”秦追道:“是,那日夜里,我确实去过柳家镇郊,只是我并未杀人。”万啸风点头道:“既然我师弟说没有杀人,这人自然不是他杀的。你们回去,将这些话原封不动讲给贵派平万钧平掌门听,就说是我说的,请他先查明骆少侠死因,将门派清理干净。对了,听说平掌门近年抱病在床,云之,你去我房里取几株野参,让这几位少侠带回去送给平掌门。”时鹏道:“不必了,原来天玄派从掌教到弟子都是这般护短,是非不分颠倒黑白,今日倒是领教了。”万啸风道:“不是老朽护短,只是你既无证据,又欺人在先,我信不过你。天玄派虽少涉江湖,也不是随便甚么人都能拿粗挟细,寻事生非的。”
时鹏听万啸风将话说得如此直白,一时倒也难以反驳,再瞧他们人多势众,确实讨不了便宜,便狠狠心,带着几个平门弟子下山去了。临去时仍不忘放些狠话,秦追与万啸风都不放在心上。时鹏走后,万啸风平日慈眉善目的脸立刻拉了下来,对阮云之道:“叫他们都散了,围着做甚么?你也是越来越不成话,我大半年没管教你,你倒学会和人斗气打架。先退下,等会儿我再罚你。”阮云之低声道:“师父,我知错啦。要不是那人出手打我,我也不会和他动手。我下回不敢了,饶了我吧。”万啸风素来疼爱徒弟,听阮云之可怜兮兮求饶,再瞧他面上指印犹在,料想方才时鹏那一掌打得不轻,心中也暗自着恼,只是此刻不好多说,只哼了一声,便朝厅堂而去。杜笑植与薛兆等人在厅内坐定,万啸风瞧着秦追道:“这事究竟如何,你仔仔细细说来我听,不可隐瞒。”秦追道了声“是”,将当日去柳家拜寿之事又说了一遍,却将江轻逐刺伤他一节隐去。万啸风听完沉吟不语,秦追问杜笑植道:“二师兄,那些银针,你可否还我。”杜笑植听他提起银针,不由有些为难。秦追道:“事到如今,师兄还不肯告诉我这银针来历?”杜笑植道:“不是我不肯拿出来,只是这银针早被我毁了。”秦追一惊,追问道:“为何毁了?”杜笑植道:“我实话对你说,这银针名叫蚨蝉子母针,子针剧毒见血封喉,母针无毒但能辨识子针。你若将蚨蝉子针带在身上,那凶手以母寻子迟早能找到你,岂非危险之极。”秦追道:“我正愁找不见他,他能自己找来倒省了麻烦。二师兄,你真的已将银针毁去?”杜笑植道:“我骗你做甚么?只是这蚨蝉针的主人已过世三十余年,难道还有传人?”他说到后来双眉紧蹙自言自语。秦追问道:“此人究竟甚么来头?”薛兆道:“你越是逼他说,他偏就不说。”万啸风道:“说吧,自家兄弟何必吞吞吐吐。难道还怕了他不成。”杜笑植又沉吟半晌才道:“既然掌门师兄开口,我也不推三阻四。师兄还记得三十六年前,江湖上有个轻衣十三子?”万啸风道:“听过。”杜笑植道:“此人行踪诡秘,是个冷血杀手,自幼无父无母身世凄苦,也算尝尽人间苦楚,因而性情孤僻绝情。轻衣十三子原名张轻,幼年不知有何奇遇,学了一身武功成了黑道上有名的杀手。他天生聪明机灵,精通易容暗器,十余年来杀人无数从未失手。蚨蝉子母针是轻衣十三子成名暗器,张轻心高气傲,干的虽是杀人勾当却偏要与众不同,他武功甚高,杀人手段千奇百怪,令人防不胜防。”
秦追道:“这针上之毒也十分厉害,银针入喉,人转眼便死。”杜笑植道:“张轻原本是独行杀手,可三十多年前忽然入了江湖上一个邪派叫做乾天门,后来武林正道围剿乾天门时,将他一并除去,蚨蝉针便绝迹江湖,没想到竟还有传人。我听你所说,如今放这银针之人心狠手辣,比轻衣十三子有过之无不及,你可得小心,我虽已将子针毁去,难保他不会找你麻烦。”秦追道:“不好。这针我只得了几枚,原本想拿来给你瞧的,还有十几枚在旁人身上。”杜笑植道:“是江轻逐么?”秦追点了点头。万啸风在一旁听着,忽然问道:“江轻逐是快剑姚穆风的义子,不知为人如何?”秦追道:“他为人正直,嫉恶如仇,好行侠仗义,绝非等闲之辈。”杜笑植听了哈哈一笑道:“我本想说他是个负气任性,心高气傲之人,你倒好,恨不得将世上好词全用在他身上。他给了你甚么好处,让你这么夸他。”秦追本是真情流露,说的全是肺腑之言,浑然未觉有失言不实之处,此刻被杜笑植取笑,脸上一红,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万啸风点头道:“他若为人正派,你与他结交自然甚好。你素来行事稳重,这趟下山却惹了这些麻烦。听云之说,还受了重伤险些丧命,又是怎么回事?”
秦追四下一瞧,阮云之早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心中暗骂他多嘴。他对江轻逐从无责怪之意,便不想将他刺伤自己的事告诉师兄,于是吞吞吐吐想含混过去。万啸风瞧出他故意隐瞒,也不追问,只叹了口气道:“师父最疼你,恨不得一身武艺都传给你,只怕你在外面吃了亏。你独自一人行走江湖,需得小心谨慎,再这么受伤叫我如何向师父交代。”秦追心中一热,说道:“教几位师兄担心了,师兄的话我谨记在心,日后行事一定加倍小心。”
万啸风点了点头道:“你记着就好,伤好些了么?云之那小子偷偷摸摸也不知拿了些甚么药给你,一会儿我再好好罚他。”秦追笑道:“他是好意,师兄别罚他了。”万啸风道:“要罚,我半年才出来罚他一次,可便宜他了。”说着起身要走,杜笑植见无事了,也要出去。秦追忽然道:“二师兄,你可曾听说过善德主人?”
杜笑植停下一愣道:“甚么善德主人?”秦追道:“没甚么,我随口问问。”杜笑植虽有疑惑,但也未多问,径自去了。秦追回到自己房里,想来想去总是不妥,便打起包袱来。这时忽然有人敲门,秦追起身开门,却是阮云之在门外。秦追道:“你怎么又来,你师父没罚你么?”阮云之进来道:“怎么没罚,师父一路从后山骂我骂到山门,方才出来还罚我抄两遍心法,今晚别想睡了。”秦追道:“那你还不快去抄,到我这来做甚么?”阮云之道:“我来坐坐,反正抄不完,不急于一时。”他瞧见秦追摆在桌上的包袱,一愣道:“小师叔,你又要走?”秦追道:“我有些事要办,办完就回来。”阮云之道:“上回你也说有事要办,一去就是几个月。”秦追道:“你好好在山上练剑,我办完事寻一口好剑送你。”阮云之大喜过望道:“真的,那你甚么时候走,可要快些回来。”秦追道:“我去向师兄辞行,马上就走。”阮云之道:“你等着,我给你拿些药带在身上。”说完转身跑出去,不一会儿捧着一堆药瓶回来。秦追道:“这么多,叫我怎么带。你师父瞧见要心疼死了。”阮云之将药瓶挨个塞进他包袱里道:“师父反正要罚我,倒不如趁此机会多拿些。这些药平日放在这里也是白白浪费,还是你带在身上的好。”阮云之平日跟着万啸风学艺,也深谙些药理,边塞边挨个解释这药的用法,哪些外敷哪些内服,药量如何。秦追一一记住,心想有备无患,用不了下次回山还回去也就是了,于是由他将一堆内外伤药全塞进包袱包好。秦追取过银枪,瞧见枪身上一道深深刻痕,是当日挡江轻逐赤秀剑时留下的。他轻抚枪杆,心中一阵动摇,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