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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轻逐道:“你想好没有,还是不答就换我来问了。”丁厚对这煞星半点法子也没有,断臂处痛彻心扉,见他又要拔剑,索性硬挺不答。秦追见他如此,心知幕后之人的手段狠辣绝伦,丁厚宁愿断手断脚,也不敢透露半点口风。江轻逐手握宝剑目光闪闪,秦追瞧他这般摸样,知道他动了杀机,当下伸手将他按住,摇了摇头。江轻逐瞧他一眼道:“你何必拦我,他既不肯说,留着也没用,不如一剑杀了眼不见为净。”秦追道:“既然他不说,杀了他不过是泄愤。”江轻逐道:“难道就这样将他放了不成。”秦追道:“他右臂已废,再不能作恶,幕后主使之人也不会费心养个废人。”江轻逐道:“我知道你心软,但你可知妇人之仁祸害无穷。这人心狠手辣犹在我之上,今日若不杀他,日后定会反过来害人。”秦追心道哪有人一味说自己心狠手辣,但明白他一番好意,不便多说。江轻逐见他低头不语,抬手又将赤秀拔出朝丁厚刺去。他虽无内力,剑势仍快如闪电,一剑下去丁厚哪还有命在。秦追见他出剑,想要阻止又无兵刃,情急之下伸手朝他腕上拍去。
江轻逐内力全失,怎经得起他这一掌,非但剑身一歪,连人带剑往旁里踉跄退了两步。他面上变色,瞪着秦追不说话。秦追自觉这一下拂了他面子,心中过意不去,忙道:“对不住,我一时心急,可有伤着你?”江轻逐仍不说话,扶着桌子站稳,慢慢将赤秀剑放下。秦追碰了一鼻子灰,反而温言道:“凡事留些余地,万勿赶尽杀绝。”江轻逐道:“好,我不管,要杀要放都随你。”
秦追走到丁厚身后,出指如风,落在几处大穴上。丁厚本已闭目待死,不知他要如何整治自己,心中惴惴。秦追指到他背上,一股劲力贯通将他穴道解开。丁厚惊疑不定。秦追道:“你走吧。”丁厚瞧了江轻逐一眼,见他面色不善,不知是真是假,不敢妄动。秦追又道:“你还不走,别等我改了主意。”丁厚这才满脸疑惑忍疼站起,朝门口走去。江轻逐坐在一旁,不发一言,眼睁睁瞧着他走了出去。丁厚走后,二人在客栈房中相对无言,半晌,江轻逐才哼了一声道:“还不去追,再不追就走远了。”
秦追朝他一笑道:“我当你真的生气,原来也是装的。”江轻逐道:“生气是不假,可我不是傻子,难道还看不出你这欲擒故纵的计策。我若不与你赌气,姓丁的如何肯上当。”秦追见他与自己心有灵犀,十分喜慰,正要越窗去追丁厚,却想江轻逐此刻手无缚鸡之力,有人来犯定难抵挡,不禁有又有些犹豫。江轻逐知道他心中所想,说道:“姓丁的真有同党,方才在镖局外就该出手将我杀了,哪还等得到这时。你尽管去,我自有法子应付。白离困了我几日,又能拿我怎样?”秦追听他说得颇有自信,便放心去了。
丁厚离开已有些时候,只是他右臂伤重,一路难掩行藏,秦追循着血迹追去,不出片刻便瞧见前方有个黑影踉跄奔逃,正是丁厚。他紧随其后,见丁厚来到一座大宅前,倚着门敲了几下,不一会儿便有人开门将他扶进去。秦追追到院墙外,见门前匾额上写着宁府二字,竟是城中颇有名望的大户。他跃上墙头,见墙内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丁厚走在花园小径上,由个小童搀着,一路往内厅而去。秦追跟着来到小院,楼房中隐隐有灯火透出。小童将丁厚搀到门外,房门一开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子。小童对那女子道:“小姐,丁爷伤得重,我去拿药来。”
女子将丁厚接去,左右瞧了瞧,这才关上门。秦追等小童去远,便从树后出来跃上房顶,往房中望去。丁厚坐在桌边,手扶断臂,一张青脸上尽是痛楚之色。宁小姐一脸关切,颤声道:“怎的伤得这么重,快让我瞧瞧。”丁厚将衣襟解开,断臂处齐整无比,露出森森白骨甚是骇人。不久小童将药膏布带送来,宁小姐便细心替丁厚擦洗裹伤。秦追暗想,丁厚相貌丑陋,为人阴险狠毒,不知怎么却得了宁小姐青睐,倒也稀奇。只见他裹好断臂,宁小姐将他扶到床边,让他闭目休养。等了小半时辰,宁小姐却只坐在床边,轻轻替丁厚扇风。秦追见状已萌去意,便悄悄下楼趁夜折返。走到半路,越想越觉古怪,那宁小姐面善得很,仿佛在哪见过,他思忖片刻又再回去。
小楼中宁小姐仍坐在床边一下下扇风,丁厚闭目躺在床上似已睡着。秦追仔细瞧那女子样貌,越瞧越眼熟,偏偏想不起是谁,正自苦思冥想,忽听丁厚道:“还装甚么,可不劳你大驾。”秦追不知他对谁说话,丁厚话音刚落,便听宁小姐冷笑道:“你落得这般田地,还有脸回来。早知你对付不了他,却不知会败得如此难看。”丁厚大怒道:“若非半路有人插手,我早已将那姓江的擒住。”
宁小姐“呸”一声啐道:“这话你去对主人说,若能活命再来我这逞威风。”丁厚原本怒容满面,可听到主人二字,脸色骤变竟不敢再出声。宁小姐瞧他这般模样,又是冷笑道:“怎么怕了?如今你怕也无用,总要回去向主人交代。”丁厚欲言又止,脸上冷汗涔涔而落,过了半晌道:“回去也是死,倒不如你跟我走了,天涯海角,主人未必寻得到。”宁小姐道:“我在这好端端地做千金小姐,凭甚么跟你餐风露宿亡命天涯?”丁厚道:“我早知你心不在这里,叫你扮成大家闺秀成天闷着岂不无趣,不如出去闯荡一番才痛快。”宁小姐听了,似有些动心,二人暗通已久,丁厚将她右手握住,在手心里吻了一吻,说道:“今日之后,你我浪迹天涯逍遥快活,我若负你定不得好死。”宁小姐低着头略略点了一下。丁厚见状大喜,立刻要下床收拾细软连夜出城。秦追在窗外瞧着,宁小姐站在一旁,右手立掌如刀,目中寒光一闪朝丁厚后颈上劈下。丁厚一声未出,已扑通摔倒在地。
宁小姐开门叫小童进来,脸上已无半点柔情,冷若冰霜道:“将他埋在后院,别让人瞧见。”小童点头答应,随手将丁厚提起,一路下楼往后院而去。秦追再瞧宁小姐坐在灯下,提笔写字,末了去捉了只鸽子来,将字条系在脚上隔窗放了。秦追见鸽子飞远,小楼上宁小姐仍在观瞧,故不敢去捉,只悄声下树在地上捡了颗石子,等出院门才动手将飞鸽掷下。他怕被人瞧见,不敢久留,将鸽子与字条一并捡去。
离了宁府,秦追解下字条展开一看,纸上写着几个小字:事败,已除。宁。
第十八回
秦追将字条放入怀中收好,转身回客栈。
他推窗入室,见房内并无灯火,江轻逐伏在桌上一动不动,心中大惊,伸手探他鼻下,尚有气息,这才安心将他推醒道:“怎的睡在这里,也不怕遭人暗算。”江轻逐见他回来,起身道:“这几日累得很,没想到一下睡着了。你去追丁厚可有斩获?”
秦追摇头,将方才在宁府小楼中所见所闻说给他听,又把宁小姐的飞鸽传书取出。江轻逐看了道:“宁家是这城里富商,祖上世代行商,并无人习武。这女子怕是假扮的宁小姐,真的必已遭不幸。”秦追奇道:“你如何知道?”江轻逐道:“说来也巧,我刚到城中时巧遇宁府家眷出游,排场不小,路人议论纷纷,我且听见一些罢了。你方才说那女子一掌便将丁厚击毙,不是自幼练武如何能办到?丁厚的武功你我都见过,虽非登峰造极,也是一流身手,即使身受重伤总不致不堪一击。”
秦追道:“自你义父去世,怪事层出不穷,那宁小姐且先不论真假,我总觉得似曾相识,可就是想不起来。”江轻逐道:“你真该好好想想,何时想起来,说不定这难题便能迎刃而解。”秦追道:“此事慢慢再说,当下还是替你解毒要紧,等城门开了我们就走,路上不可再耽搁。”江轻逐道:“朱万和他师妹你也要带着么?这人心眼虽不错,可惜粗手笨脚,跟着我们难免多事。”秦追道:“出了城他回江陵,你我去天玄,自然是分道扬镳。”他自怀中取出人皮面具给江轻逐道:“这面具你戴着,白远镖局的人想找你就没那么容易。”江轻逐接了面具,拿在手中看了一番道:“这东西做得倒精致,不知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秦追道:“这是我师父做的,我带在身上也是好玩。”江轻逐听了低头不语,过一会儿道:“你师父聪明绝顶智慧绝伦,天下再没甚么事能难得倒他么?”秦追失笑道:“世上那么多事样样都难不倒,岂不成了神仙。你又有甚么事不解,说来听听,兴许我有法子。”江轻逐摇头道:“我随口说的,不当真。”说罢,二人整理行囊,秦追出去与朱万卜秀灵道别,天亮后便各走各路。
朱万感念这几日与秦追相识相处,不忍分离,只是须将师妹送回家去,这才依依不舍与二人道别。卜秀灵挂念白离,本是极不情愿离去,无奈朱万这次铁了心,再不心软,要将她送回江陵老家。卜秀灵不想真与师哥翻脸,不情不愿终也随他去了。
次日,秦追与江轻逐离开客栈,雇一辆马车赶着出城。一路上倒无人阻拦,江轻逐不耐烦坐车,秦追劝道:“你暂且忍耐,现下不过是以毒攻毒暂时压制毒性,实在不宜骑马劳动。”江轻逐虽不情愿,可听他好言相劝也不好拂他心意。出了滁州城,秦追才松口气,虽说也不怕白离追来,但终究忧心江轻逐身上的毒,只盼插翅而返带了解药来。朱万走时不肯将青骢马骑走,秦追只得带在身边,江轻逐在车上坐得闷气,不一会儿又下车与秦追并肩骑行。他不喜藏头露尾,秦追给他面具也不肯戴。
二人急着赶路马不停蹄,走得三日,第四日到了个大镇上。这几日,江轻逐身上的毒被碧麟丹制住,一时并未发作,只是脸色越发苍白。秦追怕自己赶路太急,反倒累坏了他,算算日子还早,再过两三日便能回天玄山,便想今日在镇上好好歇息将养精神。江轻逐一路与他有说有笑,如初回在酒楼上相识一般,秦追心中欢喜如鱼得水。二人住在万福客栈,江轻逐嫌小店饭菜不合胃口,拉着秦追出去,在酒铺子里坐下,要了些小菜边吃边聊。秦追问他道:“前几日情急,我倒忘了问你怎么中的毒,你素来谨慎,又对白离有防范之心,寻常手段想必骗不过你。”
江轻逐正要作答,却听有人唤道:“小师叔。”他抬头一瞧,对面站着个俊俏的青衣少年,见秦追转过头来,脸上喜不自胜,欢喜道:“果然是小师叔,三师叔,快来瞧,你还不信么。”
秦追见是阮云之,再瞧他身后一桌坐满人,万啸风、薛兆、戴君逢及一众弟子都在。秦追又惊又喜,起身道:“怎么你们都来了?”阮云之笑道:“你成天在外面不回来,师父师叔想你,自然下山找你来了,我们乐得出来游山玩水,可全托了你的福。”阮云之说着话,眼睛却去瞧坐在一旁的江轻逐。秦追走到邻桌向几位师兄行礼道好,万啸风抚须而笑道:“这么巧,像是约好似的。”秦追道:“师兄们一同下山,可是天玄山上出了甚么事?”万啸风道:“你也不想我们些好,尽盼着出事。没甚么大事,这几日七剑盟主广发英雄帖,请各大剑派上天剑山庄比武论剑。我原不想凑这热闹,可架不住云之和你这几个师侄软磨硬泡求我,你二师兄也推波助澜帮着他们,说他们年纪小没甚么阅历,正好趁此机会出来见见世面。”
秦追道:“剑盟发的贴,是上官盟主么?”万啸风道:“是啊。”秦追道:“咱们与剑盟素无往来,又不是剑派,怎会送贴相邀。”万啸风道:“据说各大门派都有请,不拘剑术,旨在兴武聚友。”秦追这才点头称是。万啸风见那边桌上还坐着个人,他们师兄弟说话叙旧,倒怠慢了人家,便对秦追道:“那边坐着的可是你朋友,何不引见?”秦追一听,满脸愧色,自见了师兄门人,心中喜不自胜,竟将江轻逐忘在一旁,被万啸风提起才转头瞧了他一眼。江轻逐在桌上自斟自饮,并无不虞之色。秦追知道他不拘常理,谁也不放在眼里,未必肯过来见好,不由心中为难。阮云之一直瞧着他,说道:“那人明明知道师父在说他也不过来,后生晚辈不懂礼数。”秦追连忙为江轻逐开脱道:“他中了毒不便行走,可不是故意不过来。”
万啸风遇到疑难病症奇毒怪病最感兴趣,听说江轻逐身中剧毒,竟喜形于色,站起身道:“中了甚么毒?我瞧瞧。”秦追深知师兄脾性,就道:“是鸠盘草毒,我在师兄的药书上见过,只是不知如何能解。”万啸风笑道:“你自然不知,你习武是个奇才,医术就不成了。”秦追微微一笑,点头称是。
江轻逐独坐桌边,忽见一个小老儿朝他走来,也不知是谁,便放下酒杯瞧他。老儿走到跟前,抬手抓他手腕,江轻逐不由一惊。他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