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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而不语,见秦追面色如常,并无惊慌害怕之意,笑眯眯道:“视死如归波澜不惊,我老人家不为难你。你立刻打坐运功化开药性,我再将这丹药来历说给你听。老朽和你两个小子有缘,这东西我藏了十几年不舍得用,今日送了你也好。”
秦追听后知他并无恶意,于自己还有天大恩情,依言打坐运功。江轻逐仍是将信将疑,约半刻后,见秦追额头汗水涔涔而落,面容痛苦至极,心中担忧坐立不定。华不行笑嘻嘻坐在一旁说道:“你是练武之人,怎的如此沉不住气。”江轻逐虽着急,但也深知运功时切忌打扰。不知过了多久,秦追终于睁开双眼,却已汗透衣衫。江轻逐急忙问道:“如何?”转念想起他不能说话,正自焦急,秦追张了张口道:“我……”这一字出口,二人均是又惊又喜。江轻逐道:“你能说话了么?”秦追顿了片刻,虽能开口但声音与往日有异,十分低沉沙哑。华不行道:“就是仙药也不能立竿见影,接着三日如这样运功,定能复原如初。”秦追忙道:“多谢先生。”华不行道:“我不要你谢,我要他谢。”说罢转头瞧着江轻逐。
江轻逐见秦追嗓子好转,心中大喜,对华不行和颜悦色得多,说道:“先生既治好他,我自然有求必应答谢于你。”华不行道:“当真我要甚么你都肯给?”江轻逐道:“只要我有,你想要尽可拿去。”华不行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子好大口气,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要你手中宝剑,你可愿给我?”
方才江轻逐许诺时秦追便已有些忐忑,此刻听闻华不行竟开口要赤秀剑,心中不由一沉,知道江轻逐对家传宝剑爱逾性命,再说学剑之人怎可将佩剑轻易送人,可若要阻止岂非有过河拆桥食言而肥之嫌。秦追哑着嗓子道:“先生救治之恩,在下感激不尽,可这事与他并无关系,若要他代偿,在下于心不安。”
华不行道:“不成不成,我那宝贝你吃也吃了,吃进肚里的可拿不回来,现下反悔已经晚了。”秦追还想求他,江轻逐归剑入鞘将赤秀双手送到华不行面前。秦追急道:“不可。”江轻逐道:“此剑是我义父少年时机缘巧合得来,义父成名数十年,赤秀剑从不离身,今日我为友人将此剑赠与先生,望阁下珍而重之,切勿再落他人之手。”他面色肃然,绝无半分玩笑之意,秦追急道:“这是你家传宝剑,怎可轻易送人。华老先生治好我的嗓子,我走遍天涯海角定为他寻一口绝世好剑相谢。”江轻逐道:“宝剑虽好,也是死物,义父生前重信,泉下有知不会怪我。何况你为我疗伤中毒,我为你赠剑又有何不可,莫说一口剑,就是要我性命我也绝不犹豫。”秦追心头一震,话已至此,自己再要阻拦岂非矫情至极,辜负他一片好意。
江轻逐双手捧剑奉上,华不行眯眼瞧着他,伸手接过,握住剑柄将剑拔出。赤秀剑身泛红,一股冰冷剑气逼人,握在手中竟连身上都生出一片凉意。华不行轻抚剑锋,还未碰到锐利之处,手指已被划了道小小的口子。他哈哈一笑道:“这剑会咬人,想必是与我不熟不让我摸。”说完将剑送还入鞘,递给江轻逐。江轻逐一愣道:“先生这是做甚么?”华不行道:“老朽喜好虽杂,可是宝刀宝剑还真不放在眼里,这剑带在身边实在麻烦。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可知今日论剑,剑武堂上多少人觊觎你这宝剑。剑在你手上或许无人能抢去,落在老朽手里,明日不到便要丢了性命。不要了不要了,你拿回去罢。”江秦二人见他反复无常,不知如何是好。江轻逐虽毫不犹豫将赤秀相赠,但心中终有几分不舍,说道:“先生既然不要赤秀,可还有甚么想要之物?”
华不行道:“一件归一件,我问你要剑,你给了我,便算是兑诺。这剑可不是还你,是我送你的,反正碧蟾涎丹他也吃了,咱们就两清吧。”秦追与江轻逐听这丹药名字古怪,不禁有些好奇,华不行道:“老朽十七年前四海云游,途径一个村落,村人一到傍晚便不敢出门。老朽寻人打听,据说那村子附近有个深潭,潭里住着只大蟾蜍,入夜后要出来觅食,这方圆百里蛇鼠不生,家中若有走失的猫狗鸡羊也尽入蛤蟆之口。我老人家好奇心重,到夜里就想去瞧瞧。”江秦二人被他吊起兴致,华不行见二人听得入神,十分高兴道:“那蟾蜍果真大得吓人,足有一只水牛那么高,张开大嘴舌头一卷便要将人吞下腹去。”江轻逐脸上尽是不信之色道:“世上哪有这么大的蟾蜍,岂非成了精怪。”华不行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没见过,也不过是孤陋寡闻罢了。我瞧这蟾蜍稀罕,通体碧绿,叫声震天,是个奇物,于是费尽心思与它斗了半夜,终将它除去。只是我也受了伤,坐在一旁歇息,那死蛤蟆口水横流,蹭在我手上伤口,疼痛骤减竟似好了。老朽心知这是碧蟾不同寻常,平日以毒虫蛇鼠为食,已是百毒不侵,定有治毒疗伤的奇效,便将其剥皮开膛,取胆制药,炼出这一颗碧蟾涎丹。老朽藏了这灵药十多年,为的是有朝一日重伤中毒好自救一命,不想今日有缘给了你。”
秦追听了向华不行深深一揖道:“老先生大恩,在下感激不尽,来日……”华不行道:“大恩不言谢,深恩几于仇,来日报恩还是报仇老朽一概担当不起。”秦追心想这人倒也古怪,素不相识肯将珍藏多年的灵药相赠,又不求回报,实在令人难以揣摩。
华不行晃了晃脑袋道:“咦,这屋子好生古怪。”秦追心中一跳,方才他进入院中已觉出异样,华不行又再提起,忙问:“华老先生也觉得么?不知古怪在何处?”江轻逐环顾四周道:“这屋子像是女人住的。”华不行缓缓踱到墙边画像前,眯眼瞧着人像道:“幽谷寒梅,犹胜桃夭。这女子清雅脱俗,眉目如画,住在此处定是天剑山庄女眷,只是不知为何人去屋空。”华不行瞧了片刻,忽地吸吸鼻子,瞧着脚下若有所思。秦追与江轻逐不知他卖甚么关子,二人折腾半宿,都有些疲乏。华不行对江轻逐招手道:“小子,我老人家差你做件事体。”江轻逐走去,见他脚尖在地上画了道线,不知何故。华不行道:“你将这石板挪开。”江轻逐瞧地面严丝合缝,并无下手之处,如何能搬得起来,心中正有些为难,华不行不耐烦地又用脚尖点了两下道:“就是这里,你听我的话,不必费力,按住对角两处往下压,再往一旁推开。”江轻逐依言而行,按住石板往一旁挪去,石板下空空荡荡,竟是条密道。
华不行道:“天剑山庄竟有如此巧妙机关藏在女子屋中,有何门道咱们下去瞧瞧。”秦追见密道中漆黑一片,自桌上取来油灯点着,三人拾级而下,来到一方小室。江轻逐下到室内,便觉一股霉腐之气扑鼻,忍不住皱了皱眉,忽听一声呻吟,三人面面相觑。这石室方寸之地,四面密不透风,竟还有活人。华不行将四周石壁摸了一遍道:“小子,过来再将这面墙推开。”江轻逐伸手推了推,石墙纹丝不动,不似方才石板地面那样中空易推。华不行伸手一指,催他用力,重逾千钧的石墙格格响动,慢慢推开了一线。
秦追将油灯照进内室,不由倒吸了口冷气,见墙角中一具死尸早已化作森森白骨,另有一团黑影蜷在白骨身旁微微动弹,尚有生气。秦追来到黑影跟前,灯火一照,依稀能瞧出是个人的模样。江轻逐伸手将他翻过身来,仔细一瞧,纵是他这等胆大之人也不禁骇了一跳。只见这人双眼已被剜除,双耳亦被削去,两手齐腕斩断,江轻逐捏住其双颊,口中果然不见了舌头。三人尽皆骇然,想不到世上竟有手段如此狠毒之人。那黑影觉出有人,挣扎呻吟起来,只是气息微弱与死人无异。秦追瞧她身形样貌是个年轻女子,惨遭如此毒手实在令人惋惜愤慨。他将油灯放在地上,对那女子道:“你是何人,为何变成如此模样?”
女子虽被削去双耳,听力仍在,但听见秦追说话吓得浑身发抖。江轻逐道:“别怕,我们不会害你。”他话语冷淡,其实并无半点安慰之意,那女子听了却静了下来。华不行道:“她口不能言,手不能写,如何答得上来。想必有人不愿她开口说话提笔写字,故意为之。”
秦追想了想道:“姑娘,我问你一句,若猜得不错你便点一点头,猜得不对就摇一摇头。”女子听他说话又是一阵发抖,秦追瞧她脸上斑斑驳驳,不知受了多少酷刑折磨,心中如被压了大石一般难受,问道:“你可是这天剑山庄之人?”女子面容扭曲显出惊惧之色。江轻逐道:“你已是如此模样,还有甚么可怕,若能找出仇人,我尚可替你报仇,否则白白便宜下毒手之人。”女子闻言呆了半晌,终于缓缓点了下头。
华不行见她点头,也觉此法兴许能问出些眉目,便道:“这骸骨你可认得?”女子双目已盲,流下一行血泪,又再点了点头。秦追心想,再要问骸骨是谁倒有些为难,便道:“害你的人可在庄中?”女子仍是点头,虽有问必答,也只知道她是天剑山庄的人,与白骨主人生前相识,且下毒手害她之人仍在庄中,可她是谁,这白骨是谁,凶手是谁却一概不知,再问几句,那女子恍恍惚惚人事不知,甚么也问不出来。秦追见她气息微弱几不可闻,身上伤口已化脓生蛆,腐臭难当惨不忍睹,便解了衣袍盖在她身上,作势要将她抱起。江轻逐道:“她受此残害,已有濒死之相,你救她出去侥幸治好也是一世痛苦。”说完在在那女子身边低声道:“你想不想活?”女子气息奄奄,却用尽最后气力摇了摇头。江轻逐又道:“我可送你一程,日后查得真相,找出害你之人,再为你报仇雪恨。”女子微微一动,喉中发出嗬嗬之声,面肉扭曲痛苦至极,唯有速死方能解脱。
江轻逐拔出长剑,一道红光闪过,血珠如断线迸落洒了一地,赤秀之利秦追可谓亲身尝过,这一下定然连疼痛也未察觉便断了气。秦追将她尸身盖好,女子身形消瘦,弱质纤纤,并非练武之人,害她的人下手如此歹毒实在令人激愤。二人将她置于石室角落,此刻情势不明不宜轻举妄动,便想日后再来将她安葬。华不行独自一人在那白骨堆前翻检,灯火之下目光闪闪,不知瞧出些甚么端倪。
第二十七回
秦追捡起油灯,挪到华不行面前,见他伸手在骷髅头骨上摸索,摸了一会儿站起身来,拍拍衣衫道:“好了,该问的也问了,人也死了,这里阴气重,老人家坐久了受不起,咱们还是走罢。”说完颤巍巍朝门外走去,边走边道:“里面的小子,记得把石壁复原,一来一去别教人说咱们不懂规矩。”江轻逐出来掩上石壁,三人原路而返回到屋中。华不行又再教江轻逐将石板照原样盖上,道:“这事老朽只当不知,不想过问,日后你二人要替那女子报仇或是惹出甚么麻烦,万不可将我老人家供出来。”秦追道:“自然不会累及前辈。”华不行道:“既如此老朽先行一步,折腾了许久,眼看天都亮了。”秦追见他不拘小节来去随性,不便强留,目送他远去。江轻逐却瞧着他背影若有所思。
秦追道:“这山庄诸多古怪,着实叫人放心不下,我去瞧瞧师兄们现在何处,你也累了,回去歇息罢。”江轻逐听他嗓音嘶哑,不似以前那么清朗,但终究开口能言,颇为高兴,说道:“这丹药果然灵验,你记得每日运功,尽快恢复如初,现下少说些话,免得伤了嗓子。”秦追笑道:“不过是说几句话,不妨事。”江轻逐道:“你师兄们在哪,我陪你去。”秦追道:“你不喜欢和他们在一处,去了也不自在。”江轻逐道:“我不自在自然会避开,除了你那云之师侄,旁人都还不惹人厌。”秦追道:“云之被师兄宠惯了,又还是孩子,你就让他一让。”江轻逐道:“他对你好我就不与他计较,走罢。”
秦追走时回头望去,那百花院中一派幽雅清静,谁能想到如此雅居之下竟有两具尸首。
二人回到英雄厅,各派遭了暗算重伤之人均已救治妥当。秦追找到万啸风,天玄掌门挽着袖子正在收拾药箱,众人见他貌不惊人,只道是天剑山庄请来的大夫郎中。秦追到他身旁低声唤道:“掌门师兄。”万啸风听了一愣,随即又惊又喜道:“小师弟,你嗓子好了,莫非自在红与金荷玉露当真如此管用。”秦追道:“这两味药用处也是有的,但方才又有奇遇,师兄听我慢慢说。”万啸风道:“这里已料理妥当,剩下的事我交给云之去办,咱们回去说。”说着拉了他就走,秦追回头瞧着江轻逐,怕冷落了他。万啸风拉他不动,也瞧了一眼道:“江少侠,正好正好,与咱们同去,今日老夫还未替你诊过脉。”不等江轻逐开口,一样伸手将他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