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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面面相觑,俱是不知所以,只觉得周围的气息渐渐有些灼热,这寒冰之空、雪地之原,瞬间如六月初夏一般,甚是莫名。初时尚能忍耐,稍过片刻,各人汗水暴出不止,皮肤腋窝贴合得紧密之处,隐约搔痒,竟生出了痱子。
第二十二章
杨起惊道:“再要按捺,便是热疖也要出来了。”与祁恬、青衣脱去外套,依旧炙热火炎。雪虱亦是焦躁不安,捏了钩刀,俱是惊愕不已,因被人一语道出死穴要害,惴惴忐忑之下,悉数歇攻停伐,团团围在筝船之外三丈余地,竟是不离不弃,一时不知所以。
雪驼闻得动静,侧首倾听,若有所思,似有所悟,旋即仰头就是一声大吼,叫人震耳欲聋。便看它半立而起,状如骏马奔嘶,偏偏支撑不得山岳无二的身躯,前足落地之时,就如用力笃顿踩踏,平地之上,好象海啸喧天,卷过一阵雪尘冰墙。
杨起四人心惊肉跳,不解其意,暗道:“它如何兴奋如是,莫名疯狂?”有意无意瞥看之下,却见一众雪虱小妖相顾而视,各作不同的手势造动扭曲,彼此提携,相接相衔,便如暴雨一般纷纷落回地面,径直往那雪驼的庞然身躯奔去,不过眨眼即逝的工夫,重又没入森森白发、密密皓毛之中,无论此时祁恬如何喝骂羞臊,却是再也不肯出来。
形势陡然逆转,杨起不由目瞪口呆,好半日心神宁静,讶然道:“天下竟有如此的奇人异士?不过一句议论、寥寥数字,便解了十万兵马之围。”黄松双足瘫软,颓然跌坐船上,叹道:“这群妖无数,雪虱尽然,只怕比那十万兵马尚要凶险几倍。”
蓦然一念,逡目往四处云彩看去,有意寻那出言警示之人。青衣从怀中掏出一卷书册,翻阅得几页,拍掌笑道:“是了,昔日水德星君在普陀山游历,误被单峰雪驼围困于兰若寺庙,上不能升天,下不能入地,困窘狼狈之时,也是得她相助。不想过得数百年,这双峰雪驼于忠州肆虐作恶,正值危急之际,又蒙女仙大义恩德、援救性命。”
不及杨起三人询问,将书卷往怀中揣好,整理衣袍,甩荡衽袖,双膝跪倒,极尽殷勤恭敬之状,磕首道:“还请魃仙显出真身法相,以供我等凡夫俗子、活命小人观瞻膜拜。”
杨起心中一惊,忖道:“三界神仙的典故我也曾听说了许多,哪里有什么魃仙大神?莫非……莫非是……”
却看筝船东首一片偌大的五色云彩款款飘来,有一妇人笑道:“我这模样便是自己的爹爹也看着心烦,你们若是觑见,便会以为撞见那游海的夜叉、闹鬼的阴魂,自己惊骇惶恐不说,也教我颇为尴尬难堪,如此说来,还是避面免逢的好。”
黄松颇不以为然,依样跪倒,道:“大神何必如此菲薄我等,千万莫要将筝船四人看成以貌取人之徒。”以目示之,悄悄抛却一个眼色过去,暗道:“有了这等贵人庇护保佑,雪驼雪虱奈何不得,必定是性命无虞。”
祁恬看杨起犹豫,轻轻扯拽他的袖口,恭敬低伏。魃仙叹道:“也罢,只是你们莫要骇怕才好。”五色云彩向两侧分开,显出一个宫装盘髻的中年妇人,暴牙黄齿,厚唇肥鼻,一侧浓眉,一侧轻描,双眼翻吊,黑少白多,果然是奇丑无比、不能正视。
杨起三人不禁面面相觑,忖道:“三界的神仙,如何会有这等阴恻恻的容颜,便不会用上法术,或是求那太上老君、太白金星铸炼几粒美容金丹么?”
唯独青衣不以为意,正色道:“魃仙此言差矣!当年尊父与蚩尤大战,逢那风伯雨师助纣为虐,以浩瀚大水、瞒天洪流阻挡天子义师,急切不得破解。困迫之时,正是你挺身而出,散发出无穷炎热,焦灼狂河暴江,与风后、力牧大破敌军无数,终究取得胜利。却也因此损伤内丹,不能升天入籍,孤苦寞守赤水一隅。”
话音方落,听得雪地平原之上一声怒吼,竟是雪驼浑身抖擞,便看无数雪虱神情狰狞、张扬呐喊,悉数亮钩取命、白刃夺魂,不知为何又重新跳跃了出来,众人不禁大惊。
魃仙微微一愕,继而笑道:“你见着昔日的主人亲密,尚是情意浓蜜、恩义之心不泯不绝,却也不必如此肆意张扬,竟唤出许许多多的小妖喽罗,或是呱噪喧闹,或是鼓乐齐鸣,黑钩视为仪仗,雪刃甘当礼旗,悉数出来迎接恭候。这等如火如荼的无穷殷勤,教我这赤水孤家、避农独妇,平日里寂寞清静惯了,一时怎样才能适应?”
一拍巴掌,若有所悟,叹道:“莫不是应该礼尚往来,也以火焰热情,尽性趋意地附和才是?”众人甚是不解,青衣会意,不觉莞尔,却见魃仙一跺云端,脚下悠悠卷来一阵清风,隐约麝香花木之味,正与那承载之云相辅相合,托着一个身子便往下降去。待到得群妖阵中,彼此相视无语,无攻无伐,停打歇斗。
那雪虱背上纱翅轻轻震颤,蹑手蹑足,自上而右,自右而下,自下而左,自左而上地顺势旋转,便如戏台上的唱喏台步一般,滴溜溜划圈作弧,不敢鲁莽轻易地逼近一尺,又为雪驼逼迫,不能胆怯懦弱地后退一寸,颇有困窘狼狈之状。
魃仙不慌不忙,眼波流转,不由调侃道:“你们未曾见过大神佳人么?竟是瞠目结舌、唐突无礼。”却是自下而右,自右而上,自上而左,自左而下地逆势盘旋。
那一双水袖轻轻舒展开来,起伏不定,波晕不息,正是杨柳垂摆,难掩三月春意,百花摇曳,不遮三伏夏华。侧背赏析,婀娜曼妙,果真有浣纱之姿,正容觑看,却是西施捧心,东施效颦。众人更是怔然,面面相觑,心中尽皆窃笑不已,忖道:“她也是个有趣胡闹之人。”
雪驼颇不耐烦,大吼一声,只惊得群虱惊惶失措,股足颤栗不止,蓦然齐声叫喊,执尖搏锐,便将圈子紧紧拢缩,就如壳盒肉桶不二。心中虽然犹自畏惧几分,但兵器烁然、寒锋阴恻,分明就有杀意流溢,情势叵测无善。
魃仙脸色一变,冷笑道:“好一帮不辨好歹的惫懒无赖,好一伙不识时务的混浊劣货,我以上古半仙之礼相待,你们却偏偏要兵戎相向、强为不敬。是了,莫非是嫌我态度冷淡,心中甚是鄙屑漠然不成?既然如此,老娘索性再火热暴躁一些,在这冰天雪地之中,替你们驱除不尽的阴寒,也算是随手的功德一桩。”更不答话,陡然将水彩双袖左右甩荡,束裹于身上的锦绣宫服顿时除下,瞬间通体光芒万丈,教人目眩迷离、眼花缭乱不已。
青衣叹道:“魃仙一出,大旱三年,网衣若除,土焦石枯。”原来当年黄帝生女儿魃氏,见其生性禀赋奇异,虽与火神祝融一般干炎烈火,但不能控制遮蔽。帝恐其因此为害人间,穷旱千里、涂炭生灵,便叮嘱荆喜杉纤浚嘀烊伊艘患酪晃薅囊只鹜拢膛环职滋旌谝梗家舶簿簿驳卮┰谏砩稀4哟四芄灰约潦裕晕泻汀�
那魃仙身上似有万千的红线虹丝袅袅而出,色彩鲜艳炽目,旋即相连成圈,如一颗石子投入小池塘中,一道道光晕向外荡漾而去,移动数丈,瞬间幻成无穷火焰,只烧得四围的雪虱活蹦乱跳、四处逃窜。
偏偏这火苗儿似有灵性之物,一旦引燃,群妖逃到哪里,它们便追到那里,真儿个天地断路、乾坤无门。不多时,无数雪虱便皮焦骨碳,不能成形聚身,再被魃仙长袖鼓风吹袭,莫不化作黑土灰砂,纷纷尘埃落底。
杨起四人只看得瞠目结舌,讶然道:“这等火焰,只怕便是比起宇宙缝隙、化外流转的三味真火,想必也是不遑多让的。”
魃仙耳目极其灵敏,听得筝船之上的夸赞,不觉笑道:“这与普通的烈炽无二,不过是更为灼热一些而已,只能对付一些无甚神通、不见道行的妖魔鬼怪,倘若是碰上了什么修为精深的神仙佛道,就如温汤暖壶一般,徒然贻笑大方罢了。如何能抵得上三味真火的一丝半毫?”
众人躬身道:“女仙过谦了。”
雪驼不避不躲,反倒蜷伏于地,全然一副驯良听话的模样。魃仙笑道:“你当日要随我赤水安居,只是那里就是阎王爷的活地狱、李耳爷的炼丹炉,你性喜阴寒冰湿,又如何能够去得?”
杨起忖道:“这等说话的语气,莫非她与这骇然神兽还是故旧的老相识不成?”却听雪驼低声嘶鸣响鼻,便如孩童受了许多的委屈,心中甚然伤心,垂头丧气而不得辩驳,犹自嘟哝不已。
魃仙叹道:“你虽然受了火德星君的避祸承热丸,但天生秉性却是盘古开天辟地之时被阴阳孕化所成,岂能轻易被后天之仙,以锻炼药丸如意更改?倘若到得寻常炎热、荒漠苦闷之地,尚能忍耐一二,但换位到我那赤水南地,情形却是极大的不同了。
一者方圆狭小,你体型庞大无比,未必就能随意倾覆辗转;二者水上、水下火势逼人之甚,连我都要日夜调息、时刻吐纳不止,你便是咬牙切齿,又怎能拖挨得一时半刻的?”
旋即笑道:“你也莫要恼怒,方才你放了这许多的雪虱围攻于我,虽然如飞蛾扑火、无济于事,却也是大大的不敬了。我不怪你,便算是你喧泄忿然浊气如何?你再要翻提那些陈年旧帐,委实是蛮横倔强、毫无道理了。”
青衣见杨起三人颇为诧异,接口道:“上古之时,长白山有单峰雪驼与双峰雪驼二大神兽,本是至亲至密的兄弟,却自幼相争相斗,不能和睦友善。黄帝引驾北巡,为当地神农部落进贡一百九十九头黄牛,悉数放逐于长白山脚下,以为安养生息、繁衍成长,待华夏新民迁徙过来,便可按人户分配,开荒拓田,建立家园。
孰料未过两日,这一百九十九头黄牛被山中的双峰雪驼觊觎打探,竟与单峰雪驼合作,乘夜尽皆掳走。黄帝大怒,有意派兵诛灭,但恰逢蚩尤八十一兄弟作乱夺镝,无可奈何之际,不得不引军南还平叛,唯独留下魃仙与她的十四个兄长善后。”
祁恬奇道:“她有十四个兄长么?”
青衣摇头道:“非也,非也,魃仙共有二十五个兄长,排岁最末,但也不是那人人居才、个个敏勇。黄帝自然深谙此理,便从中挑选了十四个颇为聪慧精壮的王子留下,后来天下大定之时,也只有这十四人被分封得姓。”
黄松不以为然,道:“这姓氏天经地义,有何怪哉?”青衣笑道:“上古之时,只有身份地位极重、裂土分户百户、功劳卓绝之人,才配得姓氏尊享这一无上殊荣,与今日此时的光景极大不同。
便是这十四位王子,也只得到了十二个姓,依次是‘姬’、‘酉’、‘祁’、‘己’、‘滕’、‘蒧’、‘任’、‘荀’、‘僖’、‘佶’、‘儇’、‘衣’,只是春秋久远、日月相隔,不少姓氏都也失传殆尽了。”众人不禁愕然。
青衣道:“魃仙与她的十四个哥哥追入长白山中,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兼程追赶,终于在一处巨石平峰发现了盗贼雪驼的踪迹,却见其兄弟你仇我怨,各自血红赤目、怒吼不已,正在相互嘶咬搏杀。
听闻当时撼天动地的举止,可教鬼神躲避、魔怪颤栗,山河为之变色,海川为之怅然,哪里还有半分手足的情分?上古之人与今世迥异,大伙儿都有辨识禽兽言语的本领,也不需什么青竹细哨,默默关注,真切觑听,渐渐打探得它们恶斗死拚的情由。”
杨起叹道:“想必就是‘利’字当头,恩义枉顾,‘益’字加身,情意灭绝罢了?”
青衣连连点头,拍掌道:“不错,原来是那单峰雪驼与兄弟权且合作之后,竟背信弃义,一人将那一百九十九头黄牛独自享食。双峰雪驼气愤不过,自然是找它评论公断。可惜它兄弟真是一个惫懒无赖、鲜廉寡耻的恶兽,不仅不肯陪礼道歉,反倒恶语相向、肆意凶狠威吓,如此一来,便堪堪动起拳脚,以利齿锐爪决断胜负道义了。”
祁恬轻轻扯拽杨起的袍袖,低声道:“你我未曾看得当日的决斗情景,果然可惜。”
杨起微微一笑,忖道:“依着你的脾性,倘若在场,莫非也会寻着一处显眼夺目之地,指点那‘甚不仗义’的单峰雪驼,大声喝斥责备、尽心怒骂一番不成?”
却听黄松喟然一叹,似是心有侥幸,悠然道:“所幸我等出身晚了些,未曾现场观瞻,否则被那凄厉惨恶的景象所摄,日夜心神不宁,那可怎样是好?”
祁恬呸道:“这敛财管家若是数那金银财宝,实在是精明、机巧得紧,怎么说起这世代更迭,反倒变得无比的糊涂昏噩了。所谓出身‘晚了一些’,所指时辰若非一年半载,也不得超过十年八年,此刻黄历与上古相顾,计算起来,只怕该是千百岁月、滔滔春秋才对。”
青衣道:“二兽在峰顶相争,翻滚爬打,竟挖掘出一个极大的坑穴。单峰雪驼更为彪悍凶猛一些,将双峰雪驼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