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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略略低了头,不敢和她对视。大丫头忙在一边催促:“这就是摄政王妃,还不快行礼?”
李氏扯了筱蓉一同跪下,低声说道:“给摄政王妃请安!”
头顶上并没有叫起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一道威严的声音才问道:“你就是那个让产妇起死回生、还能生个大胖小子的神医?”
李氏忙磕了一个头,恭敬答道:“民妇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那产妇并未死绝。”
“嗯,我就说哪有这么神的大夫?”摄政王妃的语气里满是不屑,只是矜持地坐在那里,不好挖苦讽刺李氏罢了。
“摄政王病重在身,京里好多大夫都瞧不好,你若是看好了,我定重重有赏。”隔了一会儿,李氏才听到这个话,忙松了一口气,偷眼瞄了摄政王妃一眼,她脸色似乎有些阴郁,显然也是忧心摄政王的病症的。
“是,民妇尽力。”李氏答应着,就随了大丫头的手势起来了。王妃领着她往内室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用严厉异常的口气说道:“要不是你医术高明,就你这个样子连我们王府的大门都进不来,哪能有福见摄政王?”
筱蓉暗地里撇撇嘴:要不是你们强行把人掳来,谁愿意来见一个病怏怏的糟老头子啊?
里屋里光线有些暗,一张黑漆嵌贝的拔步楠木床上垂着一袭烟雾般的轻纱做的帐子,上面织着一副水墨山水画儿。远观去,就像是烟雾朦胧中若隐若现的山峦起伏,朴素中方见大家手笔。
王妃亲自上前撩了帐子,用银蛇状的银钩挂了,筱蓉就看到里头躺着的一个半苍了头发的五十多岁的男人,身上盖了一床丁香色的锦缎夹被,似乎没什么反应。不知道的,乍一看去还以为是个死人呢。
卷一 血海深仇 四十四章 偏方治病
筱蓉人小靠床近,看得更仔细些,只见摄政王脸色蜡黄,两目紧闭,呼吸不畅,虽然昏睡,可那呼噜声总是时断时续的。
回头对着李氏使了一个眼色,李氏明白,立即对一边的王妃说道:“请王妃娘娘回避,民妇治病从来不能有外人在。”
对上王妃那一双凌厉的眼神,李氏有些胆怯,可她不敢表露出来,这可事关她们娘三个的命啊,万一露了破绽,谁也活不成!
摄政王妃早就气结,胸脯一耸一耸的,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愣是看了李氏有一刻钟,方才气呼呼地离去。
李氏松了一口气,急急地对筱蓉道:“快些诊脉,看看到底是什么病?”
筱蓉倒是不急,先仔细观察了摄政王的脸色,又扒了眼皮、看了舌苔,最后才若有所思地偏着脑袋诊脉。
摄政王眼皮下垂,眼球外凸,情况不容乐观。
“怎样?”见筱蓉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李氏急躁起来,不由问道。
筱蓉的眉头就皱了皱,回头低声道:“摄政王这病看起来像是中风,又像是脑瘤,我还不能决断!”
“那,那该怎么办?”李氏脸上已经流出汗来,在床前来回地搓手踱步。
“娘不要急,待会儿问问王妃再说。”这病也不是一下子就能确诊的,中医讲究“望、闻、问、切”,还没问过呢,急啥呢。
李氏神色慢慢如常,待筱蓉诊过脉,才高声朝外头喊道:“王妃娘娘,请进来吧。”一副居高临下的口吻,就像她才是这王府里的主子。
筱蓉暗笑:李氏这是演戏上瘾了,连在王府里胆子都这么大?不过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这才像是一个神医该有的风范!
王妃其实就在外间的屏风后站着,听见喊声,虽然不情愿,可为了摄政王的病,她还是忍气吞声地走过来,冷声问道:“有何事情?”
李氏沉思了一下,才把刚才筱蓉嘱咐她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才刚儿诊脉的时候,觉着摄政王这病像是中风……”
还没说完,王妃就讥笑起来:“我还以为这神医有多厉害呢,不过尔尔。京里的太医们都说是中风,你还说‘像是’,还不如他们呢。”
神色间满是洋洋得意,看样子确实出了一口气了。
筱蓉不动声色地盯着王妃那张张扬的脸,只碰了碰李氏的手指,李氏立即会意,当即冷冷一笑:“京里的太医们既然这么厉害,王妃娘娘何不请他们来,为何还要让人强把民妇拉来?”
一语噎得王妃半天倒不出腔来,脸色红了又紫,紫了又红,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依你这么说,是有把握了?”她好歹也是高门大户人家,虽然受了气,可一时还能忍下去,不过这回可是把她结结实实地得罪了,日后还不知道她会怎么报复呢!
筱蓉才不会被她一脸的假笑迷惑,这些大家子的人,哪一个不是笑面虎?背后使绊子、下阴招的事儿还在后头呢。不过现在先医治好摄政王的病才是关键,不然,怕真的是走不出这个摄政王府了。
李氏硬着头皮回答王妃的话:“把握不能说是十成也有八成。只是得王妃把摄政王的病情详细说给民妇听听,才好下论断。”
出来历练了这么多日子,李氏也是个一点就通的聪明人,虽然大字不识一个,可心思倒是灵敏,这番话奏来倒也勉强可听,王妃一时还真不敢小瞧她了。
她没了刚才的那种冷淡,坐下来才轻声答道:“王爷这病来势汹汹,发作起来很凶险,当时我都吓坏了。”
说到摄政王的病情,王妃脸上浮现出悲伤的神色,“找来几位太医看了,都说是中风,可吃了好几个月的药,还是这么昏睡不醒。我没法子,听说了你,才让人去请你,不想你规矩大,府里的奴才们也是没见过,若是有不对的地方,还望神医原谅则个!”
李氏见她忽然低声下气,脸倒是憋得通红,忙摇手:“王妃娘娘言重了,能为摄政王治病是民妇的福分!”那种骨子里的奴才相到底没有埋没,又暴露出来。
筱蓉暗自摇头:哎,到底还是城府不行啊,王妃一句不辨真假的话就让她服帖了。
不过这不是她现在该想的事儿,她最想知道的就是摄政王平日里发作起来的具体情形,谁知道这王妃三两句话就跑了题,真拿这女人没有法子。
和李氏一来一往寒暄了几句,王妃才又说下去:“当时发作的时候,摄政王吃东西下咽困难,连稀粥都喝不下去了。走路不稳,两腿总是绷紧了,无法大步迈开,总好摔倒。嗓子也比平日里沙哑,一开始也并没有在意,还以为受了风寒引起的,谁知道后来越来越厉害,竟至最后卧床不起,昏睡不醒……呜呜,我的命好苦啊。”
王妃说到最后,已经哽咽难言。筱蓉听得仔细,慢慢地体会着她话中的信息,总算是抓住了极点主要的:摄政王发病的时候吞咽苦难,嗓子沙哑,行动不稳……
这些症状像中风,可绝对不能当中风治疗,不然的话只能是背道而驰,越治病越重!
筱蓉至此可是确定摄政王这是脑瘤引起来的,只不过这古代医疗条件有限,不可能开颅破脑,况且就算是动手术,也只能切除表面的瘤子,里头千万根毛细血管才是病发的根源。
这个,该如何对症治疗呢?
见筱蓉不吭声,李氏心里更没有底儿,只好摆出那副居高临下的架子,冷冰冰地对着王妃挥手:“还请王妃娘娘回避吧,待民妇想一想。”
她要的就是这个自由空间,好听筱蓉说说病情。
王妃虽然不满,可还是起身避了出去。
李氏这才急切地问筱蓉:“摄政王的这病,到底能不能治?”
筱蓉并没有十成的把握,只苦笑道:“娘,咱们只能试一试。”
“你也没有把握?”李氏头一次见筱蓉这么犹豫,心里火急火燎地搓着手就在屋内来回地兜圈子。
笑容来到案桌边,提起备好的笔墨刷刷地在一张雪白的宣纸上写下几行墨字,吹干了才交给李氏:“让王妃进来吧,不管怎样,先用这个房子试试吧。”
又是一个“试试”,李氏心里更慌了,拿纸的手都抖起来,好半天才想起喊王妃进来。
王妃接过药房一看,只见上面只有寥寥几味药材:红枣大粒八粒,小粒十粒(共用十八粒),白花蛇草二两,铁树一叶,半枝莲一两,四味药共为一剂,可煎二次,第一次煎用水量约十五碗水煎煮一个时辰,第二次约十碗水煎煮一个时辰,然后将煎好的药汤倒在一起,日夜当茶服用。
王妃看完迟疑地抬头:“就这几味药吗?怎么连人参都不用?”
李氏不会解释药理,自然冷着脸不吭声。王妃还以为她架子大脾气怪,也就不敢再问,忙吩咐丫头下去熬药了。
卷一 血海深仇 四十五章 留住王府
王妃让丫头拿了药房子去煎药,自己却站在那儿不走,脸上似笑非笑地对李氏说道:“神医来了这么长时候了,怕是饿了吧?今儿就留神医在府里住下,我们家王爷一日不醒,神医也一日不能回去!”
前面倒还客套,后面的话就是强留了,看样子治不好摄政王的病,李氏娘三个就别想出府了。
筱蓉明白,王妃这是变相地软禁她们,一丝冷笑不由慢慢地浮上脸颊,这些达官贵人,就只知道自家人的命重要!
李氏吓得握着筱蓉的手都有些发抖,要不是蒙着面纱,脸色早就发白了。望着王妃那一双冷冽的眼睛,虽然心里头有话想说,但是嗫嚅了几下嘴唇,终于还是打住了。
王妃就招手叫过一个大丫头:“带神医下去用饭。”
那丫头就趋步过来,领着李氏和筱蓉出了摄政王的寝室,沿着来时的路往前走去。
将要到前面的敞厅时,就闻得一阵争吵声,好像还夹杂着小孩子的嚷嚷声,吓得李氏加紧了步子。筱蓉也是心里一提,生怕铁牛儿憨玩莽撞,冲撞了摄政王府里什么尊贵的人!
李氏显然也想到了这个,脚下生风一路小跑着来到了王府的敞厅后,就见前面围着一大圈子的人,却看不到铁牛儿的人影。
筱蓉人小腿短,气喘吁吁地跟在后头,好不容易才来到出事的地儿,见李氏站在那儿干着急,她索性就往前跑去。
李氏一把没拉住,急得嗨声连天,那大丫头见了就安慰她:“神医别急,等奴婢前去看看,能不能问出点儿名堂来。”
李氏无法,只好由着她去了。
筱蓉从人腿下钻进了圈子里,只见当中站着三个半大的孩子,一个十四五岁的年纪,个子足足比另外两个高出一头来,穿着一领玄色纱衫,束着一条月白卧龙带,一头墨发用一顶紫玉金冠束着。剑眉星目,微翘的下巴显得刚毅坚定,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有些不知所措的铁牛儿。
旁边站着的那个男孩儿就是上次被蛇咬伤的世子,依然是一身月白纱衫,头上一跟墨绿簪子束发,站在那个少年身边,如玉的面上始终笑嘻嘻的,浑然天成的气质,让他在冷冽的少年面前一点儿都不逊色。
而铁牛儿正站在两个人对面,那件麻布对襟褂上的衣钮掉了一个,领口敞开着,露出健康的古铜色肌肤。一双虎灵灵的大眼睛盯着那个黑衣少年,仿佛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那个世子只管来回在两个人脸上扫着,好像看到了什么感兴趣的东西。
筱蓉已经大惊失色了,那个世子身边的黑衣少年,虽然没有穿着明黄的服饰,可那腰上的卧龙带和头上的紫玉金冠可不是一般人能用的,除了皇室子弟,谁能站在这里?
还在江家的时候,筱蓉就知道当今天子已经到了亲政的年纪,眼下这个少年气宇非凡,身后跟着一大群嘴上无毛的中年人,又有一群挎着腰刀的大汉站在身后,不是当今天子,谁能有这个威势?
天啊,这个憨憨的铁牛儿,怎么好死不死地和皇上瞪上眼了?他知不知道要是皇上一发怒,他们一家子都全完完了?
筱蓉正在这儿提心吊胆,想着怎么化解这场矛盾的时候,那边铁牛儿已经闷声闷气地说开了:“明明是我先看到那个鸟窝的,是我爬上树去拿下来的,那一窝鸟儿都是我的。”
“哈哈……”那黑衣少年像是听到了很有意思的事儿,忽然笑起来,转脸对世子笑道:“你听听,人家很有底气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世子一张润白的脸上似乎有一丝恼意,一直挂在嘴角的微笑也没有了,冷声答道:“很好笑吗?他是先拿到的不错,不过他在上面下不来,是我把他接下来的,分我几只鸟儿有什么不行?真是小气!”
虽然那黑衣少年满面笑容,可筱蓉还是担心得要命,都说“伴君如伴虎”,别看他笑着,心里还不知道想什么呢。
世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