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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渊徐嘴角微抽,有些苦恼地放下捣药的药杵,无奈地说道:“楚兄,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绝对的。就是连我,也作不到绝对的保证。”
楚啸天蹙眉,神色有些阴沉,“你有几成把握?”
“五成。”季渊徐敛去脸上的笑容,认真道:“楚兄,你应该也知道,嫂子她……听说自小生过一场重病,后来调理不当,致使她的身体比平常的闺阁女子还要虚弱几分。虽然在她有身孕以来,我已经尽力为她调养了,但她此次是怀了双胎,情况比较凶险。就算我尽量为她考虑好一切,我也……”
楚啸天微微眯起眼睛,没有搭话。
季渊徐苦笑了下,“楚兄,我会尽量的。这些天小金在山里帮我找到一些难得的好药,我会尽量将它们制成药丸,届时对嫂子生产时会有些用处。”
初夏的风从窗台吹进来,窗台上的那株富贵竹摇曳不止。
室内安静了会儿,半晌,男人低哑的声音响起:“渊徐,若是到了那时候……就保大人吧。”
楚啸天扭过头看向窗外湛蓝的天空,他想起两年前,秋日的枫树林里初见的情景,还有婚礼上,掀起盖头时,她温婉的笑容……他想了很多,最后停留在昨日她哭泣的泪颜上。
其实,不只她害怕,他也同样怕的,怕她会难产,怕她在生产中发生什么意外而离开他。每当想到这种可能,都会让他止不住的害怕。只是他是男人,不能任自己的情绪呈现在世人面前,更不能让她不安的心再添忧愁。
微微叹了口气,大抵是,越长大,需要承担的事情越多,他已经无法如同少年时期随心所欲地过着自己纨绔子弟的生活,也没法再让自己成为一个只知道仗着权贵欺压人的贵族,不用考虑什么后果,嚣张得没了边。那样的日子仿佛已经很远了,现在想想,或许他该感谢肃王叔当年将他丢去山中历练的举动,才能让他在这种时候,有这般坚忍的心及取舍的迫力。
孩子没了就没了,以后还可以生。
可是,若是她没有了,世界上再也没有第二个柳欣翎了。
所以,他很明白自己的取舍。
良久,季渊徐低声说道:“……楚兄,我知道了。”
到了五月份,她的肚子快九个月大了,腹部高高隆起,晚上睡觉都觉得被压得胸口发闷。
她以前常听老人家说,怀孩子一般是“七活八不活”,虽然有些迷信,但人到了这时候,总会下意识地想避开这忌讳。渡过了危险的八个月后,没有早产的迹象,她心里也松了口气。至少孩子呆在肚子里的月份越足,说明他们越健康。
随着预产期的接近,楚啸天将所有的事情都推了,一整天都陪在她身边。若是实在不能推的工作,他就让人将文件送到府里,然后拿到房里头坐在她对面处理,硬是要她安然地呆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除此之外,刘嬷嬷等有经验的老人也将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妥当了,接生嬷嬷也被安排在隔壁院子里随时待命,产房也根据季渊徐的布置及她的意见弄好,就等着她肚子里的两个小家伙出来和大家见面了。
过了重午节后,很快到了五月中旬,在众人的高度紧张中,她终于感觉到了疼痛。
楚啸天就在她对面看着一份文件,习惯性地抬头望她时,很快发现她皱着脸忍痛的模样。
“翎儿,怎么了?”
柳欣翎勉强朝他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紧张,说道:“啸天,我可能要生了。”
楚啸天呆了一下,慌忙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大,将桌旁摆着的一盆兰花不小心扫到了地上,发出了咣当的声响,使得外头守着的丫环马上冲了进来。
“世子妃要生了,你们赶紧去准备!”
楚啸天朝进门来的丫环吼道,然后撑着有些发软的身体过去将蜷缩在长榻上的女子抱起来,深吸了口气,方稳稳地朝准备的产房走去。
很快的,整个王府都被惊动了,连在外头给开阳城百姓义诊的季渊徐也教孙管家扯了回来。
因为他们的世子妃终于要生了。
刘嬷嬷等人很有经验地将乱成一团的丫环们指挥去干事情,等将现场秩序弄得井然后,方发现产房里还有个不应该出现的人还忤在原处没离开呢。
“世子爷,您……”依旧惯例,男人是不准进入产房的,这么个大男人在产房里,让他们行事也不方便啊。
刘嬷嬷准备赶人的话在某位世子爷凶狠的表情中,噎在了喉咙里,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刘嬷嬷觉得女人生孩子,你个大男人来这里添什么乱啊,这不是瞎折腾么?可是,自家世子爷那脾气,她也知道的,若是他不肯的事情,就是皇上来了,他也不会听话。
楚啸天将一干准备赶人的嬷嬷凶住后,便坐在床前握住孕妇的手,焦急地拿着汗巾为她擦汗。
柳欣翎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疼过,疼得她想砸毁屋子里的一切东西。直到一阵温暖的吻落在她眼皮上,吮吻去她的泪水时,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男人担忧的眼睛。
“你……你出去……”她困难地说,将手抽回来。既管真的很疼,但是她的理智还是让自己不能伤害他。她担心自己昏迷之中,不小心伤了这个男人,那该怎么办?
“我不出去!”楚啸天低吼道,再次将她的手拽回手中,“翎儿,我陪你……”
汗水又一次浸湿了她的眉眼,男人英俊的面容有些模糊。可是……她再一次挥开他的手,她的力气已经很轻,甚至因为正在生产使得她使出的力气连平时的一分也没有到,但仍是让男人整个让她直接甩了出去。
屋子里正在忙碌的丫环嬷嬷们自然也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吞咽了口口水。
这时,所有人才突然发现,他们准备好了应付所有的一切突发事件,却独独忘记了,这不是普通的孕妇,而是个力大无穷的孕妇,届时生产时她疼得失去意识,然后忍不住一脚将接生嬷嬷什么的都踹飞了怎么办?
这真是个问题!
楚啸天在所有人沉默的目光中,狼狈地再次爬回床前。
“翎儿,我不走!”男人固执地说。他的女人正在生孩子,他怎么可能离开?
看到他这模样,柳欣翎又气又怒,还有一种想哭的欲望——或许是因为太疼了,才会比平时脆弱。可是,她知道这男人留在这里,她一定会因为疼痛之下失手将他伤了的。
“你……你不走的话,我就不生了!”气急之下,她吼道。
楚啸天整个人都被她一句话给吼懵了。
92、第 92 章
柳欣翎满脸大汗,忍着下…体一波一波的巨痛,咬着牙瞪着一脸固执的男人。
“我……”楚啸天被她吼得有些惊慌,看她疼得脸蛋都有些扭曲了,更是慌得不行,“翎儿,我……”
“快点出去!”她咬着牙挤出话,“你若是不出去,我就不生了。”
“……”
刘嬷嬷等人作壁上观,听到孕妇的话,只觉得啼笑皆非。生孩子又不是那啥啥,哪能说不生就不生的?可是,很快的,已经被孕妇生孩子这事情弄得脑子不灵光的某位世子爷真的被唬弄住了,更是慌得不行。
“别啊,翎儿,这么疼,咱们还是快点将他们生出来吧,免得你疼。”楚啸天苦着脸,又给她擦了擦汗,不过被孕妇很不留情地挥开。
柳欣翎觉得自己越来越疼,疼得就要失去控制了。可是某个被她调…教得很听话的男人现下却不听话了,还固执得让她想打人。不听话的男人让她只觉得一阵委屈,眼睛涌上了雾气,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疼得太厉害了,完全是生理反应,她真的不想哭的。
“呜……你到底出不出去……你、你不出去,我自己出去,我再也不要生了……”说着,她双手撑着床就要起身。
看到她的动作,所有人都慌了,都这时候了,孕妇怎么能随便移动?再也顾不得某个不应该出现在产房的男人是什么脾气,也不管他的脸色有多恐怖,刘嬷嬷赶紧过来将不肯走的男人劝说出去,免得他影响了孕妇的心情。
楚啸天仍在犹豫,却见某个孕妇已经硬生生地扯断了身下床板的一角,顿时又是一阵惊恐地叫道:“翎儿,我出去就是了,你别弄断了床板啊……”床坏了就坏了,但若伤着她自己可就不好了。“你们几个,世子妃就交给你们了,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哼!”说着,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刘嬷嬷等人听到他前面的话,原本心松了口气。可是见他前一刻还对着孕妇轻声细语,转头就朝她们凶神恶煞地威胁,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好。都这种时候了,世子爷还要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情么?
楚啸天磨磨蹭蹭地往门口走,不过短短十几步的距离,被他用了几分钟才磨蹭出去,然后房门很无情地在他身后关上。楚啸天靠着门,表情有些沮丧,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没用的,连想留在产房陪她也做不到。这种自我嫌弃的滋味在听到房内女子痛苦的□声时,更加的深刻。
季渊徐颠着他的药箱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被赶出产房的男人,见他趴在门前挠爪子的模样,不用得劝慰道:“楚兄,女人生孩子不是一蹴而就的,你现在急也没有用,还是先宽宽心……”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只手直接拎住了衣领。
“药呢?”楚啸天凶神恶煞地问,“带来了没有?”
季渊徐体谅他现在的心情,所以也没有生气,好脾气地说道:“自然是带了的。里头的情况怎么样了?哎,你别急,我得看看情况,才能让嫂子吃药啊,这药是有副作用的,可不能随随便便吃。”
楚啸天听罢,终于没有那么急躁了,但他刚被赶出来,哪里知道孕妇的情况怎么样了,只能又趴回门边,扬声问道:“娘子,你怎么样了?”
“……”
里头安静了会儿,然后响起了某位孕妇忍耐的哭骂声:“好疼好疼,楚啸天,你混蛋!滚,别来吵我,我不要生了!呜呜呜……”
男人一听,又想挠爪子了,被调…教得事事以老婆为重的男人嘴巴比脑子反应更快地说:“好好好,不生就不生,你省点力气生啊……”
随着他这句话,屋子里头突然有什么东西碎裂的东西响起,唬得他差点蹦跳起身。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
心急得抓耳挠腮的男人很想就这么冲进去,幸好墨珠及时出来了,用她纤细的身体杵在了门边,档住了某人想要冲进产房的动作,冷硬地说道:“世子,世子妃只是不小心捏断了铁棍,请您不要进去。”
“铁棍?”季渊徐探着脑袋问。
墨珠很淡定地给门外的人解惑,“嗯,不能让世子妃破坏了产房,木头太不经捏了,世子妃轻轻一掰就断了,所以奴婢自作主张找了些铁棍给世子妃疼时抓住。”
“……”季渊徐纠结了会儿,方对丫环说道:“墨珠姑娘,你考虑得极是。”
墨珠矜持地点头,然后又对门边傻站着的男人说:“世子爷,世子妃说了,她在生产中所说的一切的话都不是出自本意的,所以请您别热血上脑,随便搭腔,她会忍不住火气大。”
明显被人家嫌弃了的男人又一次受到了打击。
季渊徐一脸同情地说道:“楚兄,听嫂子的话,你还是省点口水吧。”
“闭嘴!”楚啸天火大地朝他咆哮。
被迁怒了的太医只能耸耸肩,以示自己的无辜。
正在这时,产房突然响起了一声尖叫声,吓得两个男人同时哆嗦了。墨珠面色微变,朝两个男人点头,掩好门,又跑回产房。
时间慢慢地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强作的镇定早已随着巨痛不知丢到哪个角落旮旯里去了。
她真的很疼,小腹下坠,却没有丝毫要生的感觉,让她越发的慌张难挨。
“世子妃,跟着奴婢做,吸气,呼气,别昏啊!!”刘嬷嬷声音有些发颤,但还是力持镇定地引导着孕妇。
她只觉得好疼,嬷嬷的话根本听不进去,先前那股好不容易压抑住的绝望又开始袭上心头,像心魔一样如何都甩不掉,连一点负面的小情绪也在此刻被无限放大。
“娘子……翎儿,你怎么样了?”
男人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勉强睁开眼睛,透过被汗水浸湿的眼帘,却没有看到那个男人,方迟钝地想起,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力气,将他赶出去了。可是,现在看不到他,她心里又开始恐慌起来,越发的绝望。
先前,她好像也是这样焦急不安,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