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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想得明白,可是朱灰灰终究控制不住好奇心,趴在草丛中一动不动,目光在流玥和那个黑袍英雄的身上溜来溜去。
此刻,黑袍英雄正眉头紧缩,看着手中所握的黑色笛子,神情似乎颇为烦恼。良久,横笛缓缓吹出一个清越的音。
龙舟之上,流玥衣衫微漾,宛如月下的湖水,他翩翩落座,将足边一架古琴抱在膝上,整个人仿佛融入夜色之中,手指在琴弦上轻轻划过,音色悠远。
琴声和笛声同时奏起。
笛音凄清悠远,仿佛从夕阳下的边塞古城一路瑟瑟传来,走进江南的黄昏,走进霜冷露重的江湖,走向渺茫的天涯,柔肠百转,欲语还休,如慕如诉,流泻在空旷的湖面上,袅袅而散。
琴声冰澈剔透,如飘荡在云海间的一缕微凉,又如掠过明月间的一抹幽影,恬静,柔美,随意,洒脱,空灵的不染一丝红尘烟火。
两种不同的乐声纠缠在一起,朱灰灰恍惚想起很久以前,那个清渺的雪夜。
她在一片寂静的雪野上迷了路,空气冷冽,她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结成冰,踏着厚厚的积雪蹒跚独行……
笛声突然拔高了数个音,仿佛银河倒卷,一叠二叠三叠,越来越高,越来越高,瞬间冲到渺远的天外,星汉流转,罡风劲啸,高处不胜寒。
这笛声仿佛带着冷冷的锋芒,划进朱灰灰的心里。她的心跳立刻快了数倍,全身的血液都跟着那高远的笛声向上冲去。他忍不住伸手按住耳朵,口鼻间已有血丝沁出。
呼应着笛子,琴音也陡然变化,变得高旷悠远,古意盎然,却充满着肃杀之气。仿佛远古时代的战场,两军呐喊着,厮杀着,山河崩裂,血肉横飞,深沉激昂的鼓声在山谷回荡……
笛声被这浩瀚高远的声音一逼,渐渐便低了下去,初时如低回婉转的石下清泉,然后似辗转缱绻的情人喁语,再然后便是漂泊流离的游子,戍守边关的将士,宦海沉浮的过客,深闺幽怨的红颜心底最深处那一声无力的喟叹,无声的呜咽……
烟波浩渺间,笛声越来越冷,越来越飘渺,若有若无,低得人热血沸腾。朱灰灰的颈子如被一条无形的绳索绞住,呼吸都停止了,一颗心低下去,低下去低到不能再低,脑中一阵眩晕,一头栽倒在地,昏迷之中,一口热血喷了出去……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高适一曲《燕歌行》,说的是边塞战场,大漠孤烟,战士浴血死战,而将军却在锦帐里寻欢作乐,华服美酒,歌妓舞得正酣……
当朱灰灰深夜独行,却无意中撞见两大高手内力相拼的现场,以致狂喷鲜血,受伤极重,倒在地上生死不知之际,玄月水屿的湖中水榭里,那一席精致的宴饮犹未散去。
枫雪色,方渐舞,西野炎和千里追魂冯绝崖随性地谈论这武林旧事,江湖恩怨,悲空谷大小姐晨暮晚静静地听着,虽然不曾插言,但娇艳上动人的微笑,双眸间闪亮的秋波却令大家心情愉悦,谈性益佳。
正在此时,属下来报,那位朱姑娘牵着猪,扛着大包,出了山庄大门扬长而去了。
水榭之中,一时鸦雀无声大家齐齐转头看向枫雪色。
枫雪色微微垂头,用空濛的眼神“凝视”着掌心中的青玉杯子,默然良久,问道:“方兄,近日岳阳附近,都有哪些江湖人物出没?”
洞庭湖一带;是接天水屿的势力范围,一切武林动向都瞒不过方渐舞的耳目。
方渐舞屈指数到:“七日前,洛阳玉面侠孟昭伉俪来探访故友董元,一直住在董府;少林的慧心和尚在岳阳定君寺挂单;无极门的屈竟才才三日前入城;铁锁柯有谅和北剑田大彪是应岳阳骆老三的邀请,来贺其娶儿媳妇的;一手遮天霍小青迷恋眠花楼的花魁,已在眠花楼盘桓数日未曾离开……”
枫雪色稍稍有的放心,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江湖角色,应该不会对朱灰灰不利的。
方渐舞继续道:“此外,今天黄昏,深水界的燕深寒老弟也来到岳阳,却在城外失去踪迹,一直未曾与我联系,不知何故。”
西野炎笑道:“渐舞兄不必担心,燕深寒带入中原的护卫已与我的属下回合,老燕是临时与人有约,践了约在进城来。凭他那一双破玉浮沉环,这武林之中,单打独斗有几人能是敌手?如无意外,他大约今晚一点便会到了!”
方渐舞问道:“不知约的是什么人?”
“这个他并没有交代。”
方渐舞点点头,又道:“对了,昨日午时,信王世子秘密进城,目前住在岳阳知府刘大人的别院。”
枫雪色秀眉一扬:“原来朱流玥也到了岳阳。”
朱流玥,当朝信王之子。此人天赋奇才,自幼得异人传授,学的了一身高绝的武功。不仅如此,其对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也无一不精。他虽然贵为信王世子,但为人风流蕴藉,纵情山水,很少待在王府,一年之中,倒有大半的时间是在江湖上行走的。只是在江湖之中,却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王爷身份。
想起在惜凤山的山谷中,自己眼睛受伤,朱流玥追敌而去……这些事情如发生在昨日,现在,流玥来到了岳阳,朱灰灰却偷跑了!
枫雪色轻轻叹了一口气。
晨暮晚很是细心,稍一想便明白于是道:“枫公子,那位朱姑娘聪明伶俐,人又可爱,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虽然目不能见,枫雪色仍然很有礼貌地将脸朝向她,苦笑了一下:“我却是担心,她聪明得过头了!”
朱灰灰这丫头,总是觉得自己很奸诈,一肚子小算盘,其实却再傻不过的,她脑子里那点鬼主意,全都写在脸上呢!这么久以来,没吃过大亏,只是因为没有人跟她一个孩子计较,否则,别的不说,就凭那偷鸡摸狗的行径,屁股都被板子打烂一百次了……
西野炎劝道:“雪色,朱灰灰跛着一条腿,根本就走不远,我马上派人找她回来!”
枫雪色笑道:“接天水屿防卫森严,即便是我也未必能在暗哨的眼线下轻易离开,何况这笨丫头还大模大样地卷了东西跑路!方兄的人,一直跟着她吧?”
方渐舞一笑,道:“是,秦二和宋三一直跟在她的后面,要替你捉她回来吗?”
枫雪色顿时放心心来,笑道:“原来有秦二哥和宋三哥在,这可真是有劳了!”
鬼剑秦二和灵剑宋三,是接天水屿大四剑之中的两位。大四剑原本是江湖剑客中的一流剑客,后来被接天水屿上任帮主礼聘并委以重职,多年来屡立功勋,地位非常之高,这次居由他们亲自出马,可见接天水屿对朱灰灰这小泼皮甚是看重。
嗯!这样的话,即使朱灰灰一个人四处溜达,也应该没有问题了吧?
于是枫雪色再笑了笑,续道:“那孩子野性难驯,又喜动不喜静,到了枫雪城,便由不得她了,现下先让她随便去逛吧,什么时候逛得够了,再……”语声突止。
便在此时,水榭之外,如流星般掠来一人,单膝点地,大声道:“启禀帮主,玄月堂属下弟子在三十里外蛟牙渚,发现秦二爷和宋三爷的尸体,蒋大爷和季四爷已经赶了过去!”
水榭中的众人闻言,齐齐色变。
玄月水屿的后堂,青砖地面上放着两幅担架,担架上面平躺着两个人。
左边的一个身形略胖,脸色青黑,嘴唇肿裂,深灰色的衣襟上血迹斑然。右边的那位相对瘦些,仿佛筋骨收缩一般,身体佝偻成一团,全身的皮肤都皱到一起。
接天水屿的大四剑中的神剑蒋大虎目含泪,双拳紧握;妖剑季四一张刀条瘦脸上全是杀气。
担架上的两个人,是他们的好兄弟。
二十多年前,四个热血少年于江湖偶遇,结伴游侠天下,江湖中从此多了“神鬼灵妖”大四剑。
十五年前,大四剑又一起投入接天水屿,出生入死,刀头饮血,不离不弃。
数个时辰前,兄弟四个还在一起边喝酒,边商量明天一大早去湖边钓鱼。
现在,四人中的两个,却已成为一双冷冰僵硬的尸体。
相交二十年来,兄弟四人未曾有一刻分离。谁料到,唯一的一次分离,便是天人永绝!
神剑蒋大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上。蒋大回过头,对上一双坚定的眼睛。
那双眼睛仿佛月下流火,燃烧着冷冷大焰。
“帮主!”
堂中所以的人压抑着愤怒,一起躬身施礼,举起右手。
堂中顿时鸦雀无声。
“各位兄弟,秦二哥和宋三哥不会白死!这笔血债,不管是谁做的,我接天水屿,要百倍讨回来!”
“报仇!”蒋大握掌成拳!
“报仇!”季四咬碎钢牙!
“报仇!”
“报仇!报仇!报仇!”
声音一波波地传了出去,玄月水屿群情激昂,所有的人听到这个声音,无不热血沸腾。
方渐舞再次将手举起,待大家安静下来之后,一连串的命令分派下去,受命之人立刻飞奔着出去了。接天水屿虽然看上去一片祥和,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滔天的战意,悲愤到极点的人们都振作起来。
枫雪色在西野炎的引领下,缓缓走进内堂,晨暮晚一行人,跟在他的后面。
“方兄!”
方渐舞回过头来,唇上一抹苦笑,“雪色,没有发现朱姑娘。”
枫雪色轻一点头,神色虽然不变,一颗心却异常忧虑。秦宋两位是随朱灰灰去的,现在他们被害身亡,只怕灰灰也……
晨暮晚在两个丫环的搀扶下,轻移莲步,来到两具尸体旁边,仔细看了一会儿,轻声道:“冯伯,麻烦您检查一下这两位的身体,看看这位秦二爷的巨阙,鹰窗,章门三穴是不是有异常,还有那位宋三爷,手少阴,手少阳,足少阴,足少阳四条经脉,可能都已断裂。”
她一望之下,便根据秦二青黑的脸色和肿裂的嘴唇,及唇边血液的颜色,判断他可能是巨阙,鹰窗和章门三处要穴受伤,心,肝,胆,脾等内脏破碎致死。而宋三身体缩成一团,必是手足经脉为重手法所伤,而致筋缩骨裂。
只是,她虽然是医生,但终究是个年轻女子,类似解衣验尸这类的事,还是不太方便做。
千里追魂冯绝崖答应一声,弯下身子,解开秦二和宋三的衣服,仔细验伤,片刻之后,抬头答道:“小姐推断的极是!”
方渐舞,西野炎,蒋大和季四凝目望去,见秦二的巨阙,鹰窗和章门三穴位置,虽然皮肤未见破损,但肤色却与别处有异,有一抹极浅的红线,那是穴道受伤爆出的血丝。而宋三的四条经脉上,筋爆骨突,宛如爬满了青丝的蚯蚓。
晨暮晚道:“这两位大哥的致命之伤皆在经脉内脏,并无外伤,依我看,似被人以重手法生生击伤,这个凶手—”她停顿了一下,续道,“内力之高,深不可测!”
枫雪色俯下身体,单足跪地,将手放在秦二的胸口,宁静俊美的连泛着些微的白,似可以穿透午夜,清涤一切阴暗的月光。
二哥,三哥,在天之灵且慢行,两位是受枫某连累,此仇不报,枫某誓不为人!
朱灰灰,你怎么样了……
夜已深,月影西移。
距离玄月水屿三十里的蛟牙渚。
西野炎立在突兀的礁岩之上,一身大红的袍子猎猎作响,在夜色里显得冶艳而妖异。
秦二和宋三的尸体是蒋大和季四亲自迎回来的,据二人和同去的人所言,并没有在现场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不是不信他们,只是人在悲痛之下,难免会忽视一些东西,所以西野炎再次来到了蛟牙渚。
他用最快的速度,把蛟牙渚方圆五里探查了一遍。虽然在秦宋二人陈尸之处没有找到什么线索,但却在一个僻静的地方,发现一片奇异的草丛。
正值初夏,水分和阳光都很充足,所以湖边的水草长得挺繁茂。
那一片草,却微微有些倒伏,似乎被什么压倒过。
这个时候,随便一点异常都可能是线索。
西野炎身形一飘,掠了过去,第一眼,便看到一些草叶上,散落着深色的点状斑痕。
这种颜色和形状的痕迹他很熟悉。那是血,喷出的血!而且看这喷出的血量,此人受伤不轻—这个人是谁?
每一片沾着血的草,都已枯萎如焦。在血迹喷出的范围内,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十几只抻腿的虫子,一窝毙命的水鸟,还有两只翻着肚皮的蛤蟆,一只挺尸的耗子,一条僵硬的黄花蛇……
这些东西,都是被毒死的!
很奇怪的毒!
西野炎思索着,小心地拨开草叶,在湿润的泥地上,看到四个奇怪的蹄印。他的心一沉,这是……猪的蹄印!
在这种地方发现的猪蹄印肯定是朱灰灰养的那口大肥猪踩出来的!
难道,朱灰灰曾经潜伏在这里?
四目一顾,果然在草窝里,又发现一根拐杖!
西野炎缓缓拾起拐杖,拈下缠绕在杖端的一茎长发,心已彻底沉了下去。
朱灰灰窝在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