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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就在同时,风儿的利爪贴着他的鬃角擦过。如此寒冷的天气里,望着被利爪擦掉的一撮头发,他还是出了一身冷汗。风儿落在雪地上并不稍停停,身子缩成个毛茸茸的球状,一下子弹了起来,将到程天任面前时,这毛球猛然展开,两只前爪如数把钢钩向程天任劈面抓来。
程天任脚下一转,不自觉得使出了踏雪步法,却忘了全无内力,身子只转了一半,脚下一绊摔倒在雪中。这一刹那,他只觉左臂一痛,一道鲜血便飞溅出来,染红了身旁的一片雪地。风儿一扑得手,更激起它的兽性,喵呜的一声怪叫,又向程天任扑来。程天任半身埋在雪中,根本看不见风儿攻势,慌乱中用前襟兜起身前积雪,用力扬出。这雪不偏不倚,泼了风儿一头一脸,雪中夹杂着不少碎石冰粒,一齐飞入风儿七窍。风儿吃痛失了准头,身子一偏,坠落在程天任身旁,雪地里蓦地响起嘶心裂肺的叫声。
程天任爬起身来,顾不得多看一眼,奔着一个方向深一脚浅一脚的飞奔。风儿哪里肯舍,一边嘶叫着一边踏着积雪紧追,幸好它眼睛被碎石冰块刺得睁不开,奔行的速度慢了许多,一时倒也赶不上程天任。不知行了多长时间,程天任已经精疲力竭,似乎两条腿已经完全不属于自己,只是机械的向前迈动,他转头望着脚后一排深深的脚印,又看一眼风儿,见它也全没了先前的迅速,一步一步似乎也捱得十分辛苦,不禁哈哈大笑,指着风儿道:“猫儿,猫儿,看看咱们俩谁先趴下。”
风儿有气无力的喵呜着回应了几声,依旧若即若离的跟在后面。反正一时逃不掉,程天任竟全身都放松下来,竟还有些莫名的高兴,一边趟着雪,一边竟手舞足蹈的哼起了家乡的小调。哼完一曲,他忽然感到有些不对劲,因为这半晌都没有听到后面风儿的声音,他回头一望,只见那双绿幽幽的目光正冷冷的盯着自己,他还没来得及诧异的时候,风儿已经猛然蹿起,一头把他撞翻在地,两只钢爪已嵌进了他的胸膛。程天任躺在雪中,明显感到力气正随着胸前的鲜血一点一点流走,奇怪的是他却没有一丝恐惧,反而有种轻松的感觉。望着近在咫尺的风儿,他笑着道:“没想到连你也懂得使诈,看来是我输了。”只可惜风儿并不懂得他在说什么,即使懂得也不会有兴趣听下去,它已经恶狠狠的举起爪子,挟着一股金风向程天任脖颈落去!
就在此时,空中忽然传来一声长啸,接着一个巨大的阴影出现在程天任与风儿头顶。风儿感觉不妙,顾不得伤人,抬头望去,只见半空中一个黑影正向自己冲来,它发出一声惊叫,身子一滚落入雪中。一个黑影从它身边滑过,落在雪中,发出嚓的一声轻响。程天任望着那黑影笑道:“巧得很,鹰兄也来了,正好你们俩个商量商量,看看我这条命该交给谁。”
巨鹰自然不会同怪猫商量,但它却发出一连串的叫声,一面慢慢向风儿迫去。巨鹰有风儿四五个大,在它面前,风儿先就短了气势,再加上这半日奔跑已把体力消耗殆尽,风儿再无一丝斗志,只呲牙裂嘴的冲着巨鹰低吼了一声,不等巨鹰出击,闪电般转身,夹起尾巴落荒而逃了。巨鹰赶走了风儿,转过头来,两道凌厉的目光射向程天任,程天任笑道:“鹰兄,我知道你要亲手报仇,不愿我死在别人手里,我的性命就在这里,来取就是了。”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入棺
巨鹰目露凶光,一步步逼到程天任跟前,它忽然俯下身,一颗硕大的头颅悬在程天任头顶上方,只要再向下移动半尺,铁喙就会洞穿程天任的脑袋,鹰忽然停住了,一双鹰目就那样阴狠的凝视着程天任。程天任也瞪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巨鹰,他似乎从巨鹰的眼里读到了些什么。雪山之巅,一人一鹰就这样久久凝视。
不知过了多久,巨鹰忽然哀鸣一声,冲天而起,在漫天白雪中越飞越远,终于成了一个黑点,消失在天际。程天任静静的望着那个黑点,喃喃道:“若是香儿被人也害了,我定然也要这般寻遍天涯海角,拚了性命也要报仇,鹰兄……”这一刻,他似乎已变成了那只巨鹰,而百合就是另外殒命的那只,程天任感到一阵心碎的感觉,痴痴的望着天际,泪水顺着脸庞悄然滑落。
山顶依旧漫天飞雪,山脚下却阳光和熙,程天任拖着疲惫着身子终于捱到了山下,他大口喘着气,向一个羊倌讨水喝。对着羊倌递的水袋,他近乎贪婪的大口灌着,甘甜的泉下肚当真比上好的花雕还要舒服,也不理羊倌诧异的目光,喝了水,他便一头倒在草地上,舒服的闭上眼睛,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不一会,他有些精神恍惚,似乎就要睡着了,突然又一跃而起,伸手到怀里,掏出那封已经有些皱折的书信,看了一眼,才又倒下去。听着旁边羊倌吃吃的笑声,他再也睡不着,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香儿既然没在洞中,必是被焦婆婆带走了,焦婆婆自然是去追葫芦,可是酒葫芦呢?酒葫芦显露了行踪,未必还会呆在天山,但他不在天山,能去哪儿呢?
程天任直到想到脑袋发胀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正有些发晕,忽听一个声音道:“小娃娃,这条路可是奔临安的?”听这声音颇有些熟悉,他不禁睁眼观看,只见羊倌面前站着一人,这人年纪约在三十上下,一身普通文士打扮,一只手牵了匹黄骠马,马上驮着个小书箱,除此之外,别无它物。程天任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此人,那人转头也正看见程天任,愣了愣,似乎想起什么,接着又摇了摇头。
羊倌并不回答他的问话,只冲着那人嘿嘿傻笑着。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你问他做什么,他的样子像知道临安的?”程天任顺着声音转头望去,忽然精神一振,翻身坐起,向中年文士道:“秦大哥!”
那人吃了一惊,拐过头去,摇着手道:“你认错人了,我不姓秦。”
程天任疑道:“你不是秦桧秦大哥么?”
那人与旁边的妇人对视一眼,右手不由自主向腰间摸去。那妇人上下打量程天任几眼,迟疑着道:“这位小兄弟,你是……”
“秦大嫂,我是程天任,十几年前……”
中年文士恍然大悟,一把抓住程天任的手臂,呵呵笑道:“原来是程兄弟,你怎么会在这里?这十几年我一直派人四处打听你的消息,没想到竟会在这里见到了。”
一旁的王美玉先是脸上一呆,接着甜甜的笑着道:“你秦大哥无时无刻不叨念着你,总说当初若不是你也不得回到南朝,你便似我夫妻的救命恩人一般。天可怜见,终于在这里遇到了!”
程天任虽觉得她言过其实,但偶遇故知,已是满心欢喜,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一时笑着道:“我也时常想起秦大哥,秦大嫂。”
王美玉美目流转,微笑着道:“小兄弟怎么会在这儿?”
秦桧呵呵笑道:“别说那么多了,程兄弟,快随我还朝吧。万岁要知道你当初救老皇爷的事,定然十分欢喜,高官厚禄唾手可得。”
程天任歉然道:“多谢大哥好意,我还要留在这里找一个人,等有了时间,一定去看大哥大嫂。”
秦桧道:“程兄弟要找什么人,都包在哥哥身上了。”
此次相遇实在是意外之喜,程天任毫无保留的把如何逃离金邦,又为何到了西夏,怎样帮李仁孝夺得帝位,以及碰到郭鲁之事一一讲了,但由于害羞,关于百合之事却轻轻带过,直听得秦桧与王美玉连连咂舌。
待程天任讲完,王美玉忽然恨恨的道:“原来这老贼……”
秦桧却打断她的话,不无欣羡的道:“风云际会,英雄辈出,程兄弟能有此一番奇遇也不枉活这一世了。呼延通这人我也听说过,是一位骁善战的干将,只可惜临阵脱逃,辱没了一世英名。”
程天任喜道:“呼延大人没有死?”
秦桧沉声道:“刑州失守后,呼延通只身突围,逃回临安,下到天牢。”
程天任大吃一惊道:“呼延大人战功卓著,一心为国,只要一提他的名字,金狗便会胆颤心惊,这等大忠臣怎么会下牢?”
秦桧叹了口气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呼延通临敌之际弃城而逃,依律当斩,皇上念他累有战功,法外施仁,判得个充军,已是皇恩浩荡了。”
“可是……”程天任想浑如挨了一闷棍,与呼延通相处时日虽短,却知道他绝不是弃城逃命之人,但事实俱在,只得道,“可是这也怪不到呼延大人,若朝廷早派了援兵,刑州又怎么会守不住?”
秦桧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此事已有成议,咱们在这里喊下天来也于事无补了。”
王美玉恨恨的道:“若不是那老贼陷害,呼延大人也不至于此!”
程天任道:“老贼是谁?呼延大人究竟是怎么被害的?”
王美玉道:“呼延大人回到临安时,当今圣上并未怪罪,都是张邦昌那老贼说什么‘此次若不严惩,只恐后人效尤’,皇上无法,才不得已治了呼延大人的罪。”
“又是张邦昌!”程天任听得心头火起,恨不得一刀杀了张邦昌心里才舒服些。
秦桧正色道:“张相国依律而言,也算不得错。”
王美玉却并不认同,气愤的道:“整个大宋朝廷也只有你一个这般胸无城府,只把别人往好处想。我看那张老贼私通金国是实,要不然为何只对你们这一干忠臣良将下毒手?”
听她话中有话,程天任道:“张邦昌也过害秦大哥么?”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入棺
秦桧只苦笑了一下并未说话,王美玉却忿然作色,道:“自从完颜亮登基以来,大金国穷兵黩武,攻势更凶,咱大宋节节败退,睁见江山不保。便有人出主意,说什么西夏新皇帝与金国向来有些嫌隙,不如联夏灭金。”
听到大宋要与大哥联手,他喜不自禁,忙道:“这是件好事啊。”
王美玉道:“是好事不假,但兄弟你道这西夏是抬脚就到的么?莫说中间隔着座金兵的军营,只这兵荒马乱的,一旦遇见些溃兵草寇,怕不就丢了性命?”
再打量打量秦桧与王美玉的打扮,程天任豁然开朗,一定是张邦昌害秦大哥,要他做这趟差使,有些担心的道:“这一路实在忒危险了些,秦大哥怎么不多带些人马?”
王美玉嗤的一笑道:“大宋兵将真的管用也不必派我们这趟差使了。”
“这话倒也不错,这趟差使还顺利么?”
秦桧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王美玉,似乎怪她多嘴。王美玉却忍不住笑起来,两只眼睛成了两只月芽:“幸亏你秦大哥福大命大,正赶上完颜亮来迎娶西夏小公主,可巧不巧,半路上不知从哪儿杀出个程咬金,把小公主掳走了。你想,哪个男子被人抢了老婆还不恼火?完颜亮一怒一下,派出精兵三万,与西夏开战,听说领兵的叫什么嵬名昧勒的,原本就是西夏的什么王。”
“结果呢?”程天任不禁有些替李仁孝担心,焦急的问。
秦桧微笑道:“你义兄没事。”
王美玉眉飞色舞的道:“嵬名昧勒本骁勇善战,再加上一个什么先儿的得力助手,这仗打起来倒也说不准胜谁败,但他吃亏在远道而来,粮秣不足,西夏小皇帝坚守不出,把嵬名昧勒气得几乎吐血。这时你秦大哥给他出了个主意,半夜诈开金兵连营,四路西夏兵齐动,里应外合,把金兵杀得大败而归。”
程天任听了也十分兴奋,道:“这样说来,秦大哥这趟自然是大功告成了?”
秦桧含笑颔首道:“幸不辱使命。”
程天任忽然心中一动,自怀里抽出那封书信,道:“秦大哥,这封书信是张邦昌老贼通敌的铁证,凭着他一定可以扳倒老贼!”
秦桧先是一脸诧异,接着面带难色道:“此事怕是不妥,郭鲁明言要你把这信交给张俊元帅,交给我恐怕……”
程天任道:“郭大哥一心为国,他若知道我把信交给秦大哥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也必然十分欢喜。”
秦桧刚要推辞,王美玉也在一旁道:“既然程兄弟如此信得过你,你就带上,见了张元帅转交给他不就是了?”
秦桧这才舒展了眉头,慨然道:“好!此去临安正好还要路过张元帅大营,我一定当面交到他手里。”说着小心翼翼的收起信,又向程天任道,“程兄弟,时候不早了,我们还要赶过前面的金兵营盘,先行一步了。等你找到你那位朋友,一定要来临安找我们夫妻,到那里我必备下上好的美酒与你接风!”
“好,一言为定!秦大哥保重!”
程天任恋恋不舍的望着秦桧与王美玉的背影,心里有些怅怅的,望着渐渐昏黑的天色,有些魂不守舍的向前走着。是夜,他便宿在一个小店里。他原本是靠一口气支撑着,这一倒下去,连日的疲累、担心如潮水般袭来,竟发起高烧,一连五六日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