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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托孤
忽见谢济成双足一顿,身形跃起,在船舷上一点,身子便如一只大鸟般飞了起来。这只大鸟径奔古子玉所在的大船,众官兵一声惊呼,古子玉身边的几个亲兵慌忙举起兵刃向谢济成击来。
苏守训心中大惊,喊道:“小心!”苏倩在苏守训怀中扭了身子直瞅首谢济成,小嘴张着,早看得呆了。此时谢济成身在半空,不能借力,若再向前势必着了兵器,向后却是滚滚江水,已是进很两难。父女两人直盯着谢济成,全忘了自己身处险境。只见谢济成身子一缩,整个人直直向下落去,却在身形落到船舷的一刻双手在船舷轻轻一按,再次腾空而起。官兵此时回护已是不及,只得眼睁睁看着谢济成稳稳落在船头。古子玉眼见眨眼的功夫谢济成已来到身前,早已呆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谢济成左右开弓,两只手掌不停落在官兵们身上,那些人便如晕了船般,直向两边倒去。他一步跨到古子玉身边,只在古子玉手上一抹,古子玉的剑便到了谢济成手上。古子玉再睁眼看时,那剑已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他此时又惊又怒,结结巴巴道:“你,你,好大的胆子,竟……竟敢劫持朝廷命官!”
谢济成只淡淡道:“古大人,谢某实在无意冒犯,只想与大人作笔买卖。”
古子玉冷笑道:“你这反贼必是想要我放你一条生路,姓古的难道是贪生怕死之人么?今日我与你们这群反贼同归与尽,也是为国捐躯,我死了,你们也休想逃命。你看苏家老小已被生擒,你还想负隅顽抗么?”
只听苏倩大声道:“放开我!你放开我!”
谢济成却并不看一眼苏家父女,只用手指轻轻摸着剑刃,缓缓道:“古大人真是聪明之极,怪不得一路青云直上。”一个兵丁见谢济成疏于防范,举刀向他后背砍来。谢济成似是毫无知觉,只是不经意的挥了挥手,那兵丁便突然仰面倒在地上,眉心却嵌了一枚铜钱。众兵丁见谢济成谈笑间轻易杀人,早骇的不敢近前,远处的举着弓箭,又怕伤了古子玉不敢贸然放箭。谢济成握剑的手轻轻一挥,古子玉臂上立时现出三寸长的伤口。这古子玉却也是条硬汉子,只咬着牙不吭一声。谢济成面上依旧微笑着,眼中的精光却越来越盛,手中那柄剑也越来越深。
古子玉听到剑割裂皮肉的丝丝的声音,他的心也越来越沉。终于再也坚持不住,狠狠的盯着谢济成,低声吼道:“算你狠。”转头向着官兵官兵大声道:“他妈的,没有看到老子受罪吗,回头看不扒了你们的皮,还不赶快放人。”众兵丁听了,不敢怠慢,忙放了苏家父女,把他们送到古子玉所在的官船上。
苏守训由生到死,由死到生的走了几遭,突然心中彻悟,平静的犹如没有发生任何事情。来到谢济成身边,只静静的没有一丝表情。苏倩却因方才被官兵扯得痛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谢济成一手掳了古子玉,一手扶着苏氏父女,命官兵火速靠岸。船行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已到岸边。谢济成命官兵不得跟随,带着苏氏父女押着古子玉一路向北。
行了顿饭功夫,谢济成见官兵确实不敢追来,方才停住脚步。持剑的手轻轻一抖,那柄剑立时化作碎片落在地上。谢济成一反方才的谈笑自若,冷冷的盯了古子玉道:“有劳古大人了。”
古子玉揉了揉酸痛的胳膊,怒道:“你这该死的反贼!”
“该死?”谢济成眼光一闪,冷然道:“古大人十八岁进京赶考便拜入苏大人门下,你在外借着苏大人的名头结交朝官,五年之内连升三级。后因科场舞弊案牵连,差点丢了性命,若非苏大人力保,早已瘐毙狱中,又岂能容得你今日张狂,你非但不念旧情,反而落井下石。确实该死。”
古子玉脖子一梗,扭了头,大声道:“你们是匪,我是官,官抓匪,匪杀官,强者为王败者寇,又有什么可说的。当初我拜在苏守训的门下是不错,可我执以师礼,每年该孝敬的一次没有少过。要不是我们这群学生孝敬,只怕苏家早饿死了,你这穷教书的也早就见了阎王老子。当初我获罪本就不公,苏守训身为监察御使直言进谏是他的份内之事。何况我当时为官清廉,就算有过也应从轻。可是我的清廉又换来了什么?只不过是老百姓的一声称颂,到头来该掉脑袋还是要掉脑袋。天可怜见,那一次我没有死成却悟出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好人不会长命。”说到此,他望了望苏守训又瞅了一眼谢济成,惨然一笑道:“况且,如果我今日放了你们,明日我便和你们一样的下场。”
谢济成听了古子玉这一番“道理”,怒极反笑,道:“原来做恶人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怪不得这世道恶人当道。今日我若放了你回去,不知又要害多少无辜。”说罢举掌便要向古子玉拍去。
忽听苏守训的声音大声道:“先生,且慢动手。”谢济成转头望着苏守训不解道:“大人,此等无情无义之徒放回去定要陷害忠良,不知又有多少苏大人这般忠臣害在他手。”苏守训听了只淡淡笑了笑,摇摇头道:“我苏守训受先皇重托,立誓要报效朝廷知遇之恩。今日圣上虽受奸人蒙蔽,但君要臣死,臣若不死也算不得什么忠臣。今日若杀了朝廷命官,苏某也要落得个不忠之名,况且古大人也是王命在身,唉,生死由命,随他去吧。”
谢济成微一思忖,立即对古子玉厉声道:“今日看苏大人一面,便留下你一命,来日你若执迷不悟,姓谢的好歹取你性命。”说罢掌势一转,斜斜拍出一掌,古子玉只觉一阵风过,身旁一株碗口粗小树应声而折。古子玉只说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死了,没想到却能留得性命,真是天大的造化。而这谢济成功夫着实惊人,他若真和自己过不去,以后恐怕性命危险。如此一惊一喜,古子玉呆了片刻,再不敢说什么,转过身怆惶而去。
谢济成望着古子玉的背影道:“大人,这姓古的豺狼心肺,此去必定会带了官兵前来,此是事非之地,不可久留。”忽听苏倩一声惊呼:“爹爹!”谢济成忙转过头来,只见苏守训身体正缓缓倒下,胸前早淌了一片血迹,胸口却插着一截断剑。
正文 第一章 托孤
谢济成心中一震,一个箭步来到苏守训身边,伸手点了两处穴道止住血,自怀中掏出刀伤药,欲给谢济成敷上。旁边苏倩早已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苏守训知道谢济成用意,费力摇了摇头,声音却显得有些空洞:“谢先生,请恕老朽眼拙了。”谢济成声音也有些哽咽,道:“大人,在下不该瞒着大人,谢某有罪,我这就带大人找最好的郎中把大人的伤治好,我一定把我的身世讲个清楚。”说着便要抱起苏守训。
苏守训拚着力气摇了摇头,又积攒了半晌力气,才又缓缓道:“苏某辜负先皇重托本就罪该万死。我……知道古子玉会很快带兵前来,我活着只会是个负担。而且我的家人兄弟都去了,我一个人活着也是没意思的很,索性今日做个了断。只是此去黄泉怕是无颜再见先皇了。”说着眼角竟滚出两串清泪。谢济成心中悲痛,大声道:“大人,你没事的。我,我这就带大人去通幽谷,大人不会死。”
苏守训此时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道:“唉,人生在世,谁又能不死。今日我死,唯有一件事放心不下,恐怕……要有累先生。”说着,他的头努力的想转过去看一眼苏倩,声音却已是微弱,“倩儿……”此时苏倩刚渐渐止住悲声,听了这一声唤,立时又大声哭起来。谢济成明白苏守训的心事,忙大声答道:“大人放心,苏某便是拚了性命也要保护小姐,一定把小姐养育成人。”苏守训放心的点点头,似对谢济成又似对自己道:“文人无用…。。”眼睛定定的瞅着苍天,渐渐地没了神采。
谢济成望着苏守训苍白瘦弱的脸颊,往事如钱塘江潮般一下子涌上心头,不禁悲从中来,正要放声一恸,忽听苏倩稚嫩的声音哭道:“爹爹,你醒一醒。爹爹,你怎么不理倩儿了。”他立时清醒过来,暗暗责备自己,敌人眼见追到,你却还在这里效小儿女状,却又怎么对得起苏大人的嘱托?想至此,忙收摄心神,把苏守训草草葬在路旁的小树林中,在坟边的一棵树上做了记号,让苏倩在墓前叩了头。
此时只听得远处人喊马嘶,隐隐只听得“别让反贼跑了”,谢济成知道追兵已到,忙擦干眼泪,抱起早已哭昏的苏倩,提一口气沿着一条小路飞奔下去。
天色越来越暗,不知奔了多长时间,已经听不到追兵的声音。谢济成只觉得胸中闷得难受,渐渐地停下脚步。他低头向苏倩看去,苏倩已醒了过来,两只眼睛早哭得又红又肿。此刻双眼呆呆的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谢济成只道苏倩已被这突来的变故吓傻了,抑制住心中悲愤,低声唤道:“倩儿,倩儿!”
苏倩听了这声唤,仰起头,望着谢济成。在这一刻,谢济成的心忽然沉了下去。因为在苏倩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悲伤,也没有慌乱,甚至没有仇恨,她的眼睛清澈的如可以见底的潭水,流露出的只有平静和一丝寞不关心。
“先生,请你教我杀人的法子!”这句话出口的时候,谢济成被吓了一跳。刚刚七岁的孩子!七岁的女孩!别的女孩子还在混沌未开的时候,她却想到了杀人!当昨天她还在咿呀学书的时候,今天她却知道了杀人!
谢济成的心中闪过一丝凄凉。他望着越来越昏暗的天际,回想着自己的过去,只感到心情也如这四合的暮色般越来越迷惘。二十年前,自己正是不愿杀戮才避隐苏府,没想到今天连杀数人,而且还要教出一个杀人的弟子。造化弄人啊!造化弄人!伸手扶起跪在地上的苏倩,谢济成的嘴里像含了胆汁般,呐呐道:“倩儿,自明日起我便教你功夫。天色不早了,咱们先找个落脚的地方。”苏倩轻轻点了点头却不说话。
歇了这片刻,谢济成已恢复了几成力气。便又背起苏倩向前行去。约莫一柱香的功夫,遥见前面有几点微弱灯光,谢济成精神一振,加快脚步向前奔去。行得近了,果见一片村庄。虽有了人家,却不敢明目张胆的住店,他背着苏倩来到村边一处僻静的小院,在门边静静听了片刻,只听里边有人压低了声音说话,说的什么却听不清楚。谢济成整理一下衣服,上前轻轻叩了叩门。屋里立时没了声响,过了片刻,只听一个孩子的声音道:“三更半夜的诚心不让人睡么,税钱明日自会去交。”另一个汉子的声音立时低声急道:“你作死么,惹恼了他们可不是闹的。”
谢济成不理他们说什么,只管敲门。一会儿功夫,屋里人实在忍不住,不耐烦的喊道:“就来,就来。”一边嘴里还嘟嘟囔囔骂娘。随着门拴一声响,一个孩子的脑袋从门里探了出来,向着谢济成晃了晃,失望的骂了句:“老子只当是那些催命的狗腿,原来是个混事的,睡下了,明日再来吧。”说着便要关门。
谢济成伸手抵住门,低声道:“小哥,我们不是坏人,只是赶路赶的劳累,想找个地方歇息一宿。至于店钱,我们照付。”那孩子听了,懒懒的道:“这年头,坏人难道还会刻两个字在脑门上么?不过有钱自然是好说话,一两银子一宿。”
谢济成微微皱了皱眉头,心想这孩子看上去也就十来岁的样子,怎地却如此市侩。也不和他理会,只点了点头,领着苏倩挤进门来。这孩子起先只道谢济成一个人,蓦地见苏倩由黑影里走出来唬了一跳,赶紧道:“我说的一两银子可是一个人,这两个人嘛自然是二两,不过这个小孩可以给个半价,就一两半银子。咱可是先交钱后住店,这个规矩我是懂的。”谢济成自怀中掏出五两银子丢给那孩子,低声道:“这些应该够了,我们有些饿了,快去备些吃的。”
那孩子长这么大从来不曾见过这般大锭银子,刚才也只不过是漫天要价,心中想着就是还去九成价钱也还是白赚的,再不想这过路的伸手就给了五两银子,一时愣在当地。此时只听屋里一个汉子的声音道:“狗儿,谁来了?”
狗儿听了这喊声回过神来,忙揣起银子,急急的关了门,一溜烟的跑到屋里。谢济成只听狗儿压低了声音对汉子道:“三叔,你不常说为人要忠厚么,别人有难咱不是应该尽力帮人家么?外边有两位过路的要借宿,我把他们留下了。”
只听那汉子连声道:“大冷的天,还不把人家请进来。”狗儿又连跑带跳的出来,招呼两人进屋。
正文 第一章 托孤
三人一起来到屋里,屋子里一个汉子披着衣,趿着双鞋,向谢济成招呼道:“这位先生,你赶紧请进来。”说着两手搓弄着,呐呐道:“只是,只是我家实在……实在……穷的不成样子,不成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