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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花七剑!”程天任只听嵬名昧勒说了这句话,他蓦然感到不妙,想要提醒沈远谦时为时已晚。只见嵬名昧勒并不躲闪,反而右臂轻飘飘挥出。
沈远谦见嵬名昧勒以一双肉掌抵敌自己的利剑,喜上眉稍,剑锋一偏,划向嵬名昧勒双腕。岂料剑臂相交竟发出金属撞击之声,那利剑划破嵬名昧勒长袖,露出一双铁臂膊来。沈远谦手臂微麻,知道不好,急忙撤力回身,但那柄细剑却已吃力不起,剑尖“啪”的一声折断。嵬名昧勒右手一探已捏住折断的剑尖,扬手甩出,那剑尖如离弦之箭直奔沈远谦射去。二人正距不过五步,此时沈远谦又身在半空,哪里避的过,程天任不由惊呼一声,呼声未绝,沈远谦已肩头中剑,摔倒在地。他身子一挺,想要起来,周围军士一拥而上,数把兵刃架在了他的脖颈。
嵬名昧勒听到程天任的呼声,忽然扭过头来,面露疑色,刚要说些什么,沈远谦已怒声骂了起来:“逆贼,今天沈某落在你手中,要杀在剐只管动手,皱一下眉头的算不得英雄好汉。”
“听人说玄花剑流新掌门即位,”嵬名昧勒脸上又恢复了先前的镇定,“我只道是谁,原来是沈大人。”说到这里,他忽然叹了一口气,“玄花剑流在我大夏名声也响的很,想当年孤独老人洛一笑剑术不凡,他的玄花幻剑以老夫今日的功力也未必能胜过,只可惜沈大人学不到三成……”
沈远谦听到这里,神色忽然黯淡下来:“不错,以我的资质本就与恩师差的远了,我又耽于政事,实在有负恩师所托。”他咬了咬牙,恨声道,“我上不能报君父之仇,下不能承兴帮之任,空留一副残躯所为何用,老贼,要杀便杀,何须多言。”
“以你今日功力,想杀老夫,不过是蚍蜉撼树,老夫要杀你只在反掌之间,”嵬名昧勒顿了顿,眼光有意无意的向四下里一晃,“你只要说出是谁指使你向老夫行凶,或指出同党,老夫或可从轻发落。”
沈远谦听了,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抬眼向西夏诸臣望去,他目光所及,不论文官武将心中都是一凛,只恐他胡乱攀咬,连累自己,人人都把目光投向别处,连望也不敢望他一眼。他目光最后扫过程天任,却也只是一瞥而过。但在二人目光相交之际,程天任却看到了他心中的无奈,心中的愧疚。他心中一震,在这一瞬间已经决定,拚死也要保住这位沈大人的性命。自己此刻是西夏皇子身份,不知何时便会着了嵬名昧勒的毒手,左右是个死,早死片刻迟死片刻又有什么不同?想到这里,他沉声道:“我……”他本想说“我便是主谋”,但“我”字刚出口,沈远谦忽然大声道:“王爷,确实有人指使我。”
此话一出,不但文武君臣心中一惊,连嵬名昧勒也颇出意外,怔了一怔才微笑着道:“嗯?是谁指使沈大人?”
正文 第十二章 赴义
文武群臣面面相觑,只恐他咬出自己,掌管刑律的左大人更是面如土色,指着沈远谦道:“你不得胡乱……”余话尚未出口,嵬名昧勒忽然转过头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立时噤口不言,眼睛却是瞬也不瞬的紧盯着沈远谦,目光中俱是怨毒之色。程天任心中也煞是奇怪,心想这位沈大人颇有些豪气,断不会真的供出幕后主使,难不成他要害人?心中有些犹疑,自然不再言语。
沈远谦正色道:“指使我的人就是……”他微一迟疑,才又一字一顿道,“天——地——正——气!”
文武群臣听了都松了口气,有些人面露喜色,好似逃过了一场大难,左大人更是眉飞色舞,却又做出咬牙切齿的样子,大声道:“沈远谦,你敢戏弄王爷,按律当斩,当斩!”他连说两个“当斩”,好似想把方才的补上。
“斩不得!”程天任不禁冲口而出。话即出口,在场众人都被他的话骇了一跳,万想不到这个连自己的性命都难保的皇子竟敢在这种生死关头为别人说话,不禁齐望向他。连嵬名昧勒也缓缓转过头,目光盯住他的双眼,城门口的气氛立时紧张起来。程天任不知道是自己的话太骇人,还是他们已发现了自己的嗓音不对,只是现在已顾不得这许多,一心想的只是救下沈远谦的性命。
沈远谦听程天任为自己说话,精神一振,慨然道:“殿下,我沈远谦一条贱命值得什么,殿下万不可为我向老贼乞命!”
正在此时远处一骑驰来,骑者走到近前,分开众人向嵬名昧勒跪倒,尖声道:“小人王怀恩参见镇西王爷。”
嵬名昧勒望着那人伸手虚扶了一下:“原来是王公公。”
王怀恩站起身来溜了一眼程天任却没有向他说话,而是回嵬名昧勒的话道:“王爷,太后与皇上等的急了,要小的来问王爷,可是有什么事绊住了。”
嵬名昧勒微微一笑:“劳烦王公公先行回禀一声,就说我与皇侄随后就到。”王怀恩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嵬名昧勒握着程天任的手道:“皇侄,咱们一同回朝面圣。”说着轻轻一摆手,沈远谦与他的手下被五花大绑,由军兵押着远去了。程天任听着渐渐远去的沈远谦的叫骂声,望了一眼其余众臣,百感交集,被嵬名昧勒扯着并辔向皇宫行去。
王怀恩打马飞奔,到皇城门口,飞身下马,也顾不得站稳,一溜小跑的向大殿跑去。来到正殿,也不待通报,只略微放慢步子,进得殿来,在丹墀前跪倒,向上奏道:“小的王怀恩回奏太后、皇上,镇西王已接到大殿下,进了城门。”
皇位上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这孩子身穿龙袍,头戴皇冠,虽坐在龙椅上却着实的不安稳,一会左看看,一会儿又右望望,眼珠咕噜噜转来转去,好似什么都看着新鲜。孩子旁边端坐着一位妇人,这妇人眉目端庄,面色凝重,虽上了些年岁,却风韵不减,听了王怀恩的奏报眼睛一亮,面容却未有丝毫改变,只淡淡的道:“知道了。与殿下同行保驾的还有何人?”
“禀太后,除了不语外小的没见其它人。”
“嗯?”太后迟疑了一下,旋即又淡淡道,“哀家知道了,下去吧。”
王怀恩答应一声,缓步退了下去。直到王怀恩退出殿门,太后才低声向皇位上的孩子道:“皇上,怎么教你的礼数都忘啦?在殿上该怎样坐?”
那小孩被太后一说,立时直了直背,两手端放在膝上,望着太后道:“皇娘,友儿知道了。”
太后不觉皱了皱眉:“在殿上,不,不论在什么地方,只能说‘朕’,不许自称友儿,要教你多少遍才能记的住。”
友儿受了太后的呵责,心中委屈,扁了扁嘴,想要哭,旁边的一个宫女走过来哄他道:“皇上可不敢哭鼻子,哭了鼻子一会儿文武大臣们来了可要笑话呢。”
友儿听了果然不哭,却低了眉,撅着嘴,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太后忽然沉下脸来,向那宫女道:“放肆,你就是这样跟皇上说话的吗?怪不得皇上总没有长进,原来是被你们这帮子奴才给教坏了。”
那宫女听了吓的脸色苍白,忙跪倒在地,咚咚叩着响头,嘴里一叠声的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友儿见宫女受责,心中不忍,向她童声童气的道:“冬月姐姐,你起来吧,皇娘不会怪你的。”一面说,一面要爬下皇位来搀扶冬月。
“皇上!”太后并未回头,口气却加重了几分。这声音并不大,友儿却似听到了一声惊雷,立时坐直了身子,双眼直视前方,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太后这才缓缓道:“拉出去重责四十,从此以后,朝堂之上胆敢污言乱上者同此例。”
冬月听了心中大惊,磕头如鸡捣米般,嘴里却说不出一句话。旁边一个内监忙走过来,脸上带着谗笑,向太后低声道:“太后,今天殿下还朝,怎么说也是个大喜的日子,该死的小妮子不懂事,太后就饶了她们,别因为小事冲了喜气。”
太后微微扭头,瞅着这个内监:“秦总管,宫女们不懂事也就罢了,怎么连堂堂大总管也不晓得轻重。若不是今天大殿下还朝,还是四十板子的事吗?我这里不是慈悲道场,今天饶了她事小,以后还怎么讲规矩?”
秦总管望着太后的眼光,心中一寒,忙低下头,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骂自己道:“是,是,小的糊涂,小的糊涂。”说着向身后一招手,“还不快给我拉出去。”立时跑过来两个小内监,拉起地上的冬月,拖向殿外。
三人刚出殿门,远处便传来太监尖厉的喝唱之声:“镇西王与大皇子还朝。”这声音由远及近,渐至殿门。太后听了这声音忽然一懔,不由自主的抓住了小皇帝的手掌。友儿抽了抽,没有抽动,仰头望着太后颤声道:“皇娘,你……抓疼我了。”太后一怔,忙松开手,在小皇帝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两下,面上又恢复了先前的端庄,静静的望着殿门。
殿外杂沓的脚步声越来越重,人未进殿,忽然传来一阵朗声大笑,嵬名昧勒的声音在殿外道:“太后,我把皇侄平安的接回来了。”说着一手牵着程天任跨进殿来。
正文 第十二章 赴义
太后望着嵬名昧勒,淡淡的一笑,道:“辛苦王爷了。”这才转向程天任,凝神看了片刻,道,“孝儿,你回来就好。如今你爹爹驾崩,临危传下遗诏,丧葬从简,一切以国事为重,要友儿克承大统。如今你弟弟既已即位,君臣名分已定,还不先来拜见新皇帝。”
程天任望着御座上的宫装丽人,心想:这不就是大哥的亲生母亲吗?十几年前,自己差一点被她害死,没想到今天冤家路窄,又落到她手里了。又转念道:她丈夫死了,儿子又被人篡了位,怎地连一点悲伤的样子都没有?难道大哥不是她亲生骨肉?这个皇帝看来只有五六岁年纪,一些事也不晓得,又怎么做的了皇帝?他眼望着小皇帝,心中胡思乱想,不觉想出了神,那小皇帝呆坐了这半日,心中早已烦闷不堪,如今见了一个亲人,自然欢喜万分,指着程天任道:“大哥,你回来了就好了,我坐了这半晌,手也麻,腿也麻,我不要做了,你来坐吧。”说着跃下龙椅便要向程天任奔来。
太后伸手一拽又没有拉住,小皇帝已走向玉阶。群臣见了此等情景,当真哭笑不得,都把目光望向镇西王。嵬名昧勒皱了皱眉,大喝一声:“陛下。”他声若洪钟,一声既出,金殿中嗡嗡作响,直振的众人耳鼓生疼。小皇帝早已忘记自己皇帝身份,但听了这一声大喝,却是吃惊非小,立时停住脚步,转身奔回太后身边,趴在太后身上,把脸埋进太后身上,身子犹吓的瑟瑟发抖。
嵬名昧勒看到小皇帝的样子哈哈大笑,程天任见他旁若无人的模样,怒从心起,一时将生死置之肚外,踏上一步,朗声道:“既然君名分已定,我无话可说。不过,我想问一句,莫非这大殿上只有我一个人是臣?有臣子目无君上,该当何罪?”
太后听了这话,脸色一变,忙低头扶起小皇帝,假做安抚,极力掩饰自己的失态。等小皇帝坐定,才又缓缓抬起头来,面色已恢复如常,向程天任道:“孝儿,你一路劳顿,想已乏的很了,先回府休息吧。”
“皇侄说的不错,”镇西王接过话,昂首向太后道,“目无君上者,其罪当诛。”向门外大声道,“带上来。”
太后听镇西王话里有音,一时也不明白,抬头向殿门望去,只见两个禁卒押着一个人进来。只是他衣冠不整,身上还洒着血迹,一时分辨不出是谁。这人进了门,望见嵬名昧勒,张口便大叫,只是声音呜呜咽咽,浑不似人言,倒有几分像鬼。他越是说不清楚越是着急,浑身乱挣,险些从禁卒手中挣脱。
太后皱了皱眉,向镇西王道:“王爷,这个人是谁?为何把他带上殿来?”
嵬名昧勒捻须笑道:“太后难道连沈远谦沈大人也不认得了么?”
太后大吃一惊,伸手指着沈远谦道:“沈远谦?沈大人谦谦君子,能言善辩,何故如此情状?”
嵬名昧勒不屑道:“能言者未必善言,太后只道沈某谦谦君子,却不知此人心怀异心。先帝在日最忌结党营私,此人却结交江湖草莽,自己又亲任玄花剑派掌门,手下多蓄死士,早有谋逆之心。平日里多有不利我大夏之言,今日竟起意谋害本王性命,若非本王察觉,险些遭了他的毒手。似这等人岂止目无君上,简直悖逆以极,此事本王不敢擅专,是以把他绑赴朝堂廷议,又恐他污言秽语,亵渎太后、皇帝,所以割了他的舌头,还请太后示下,该如何处置此等乱臣贼子?”
小皇帝见了沈远谦模样,心中恐惧,转过脸去,不敢看他,颤声道:“皇娘,我怕。”
嵬名昧勒望着小皇帝,神色颇为不屑:“将来皇上还要统帅千军万马厮杀疆场,这一个该死之人有甚可怕之处?”
“王爷!”太后声音并不大,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