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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天任忙下了马,走上前向两人打了个躬道:“请教,二位所说的那个人在什么所在?”
一个上下打量几眼程天任,回手指着一个方向道:“沿着这路一直向前,有一座永升客栈,那两人就住在客栈里。”
程天任也顾不得道谢,急急跨上马,如飞而去。那人望着程天任背影还道:“我说是婆媳吧,你看儿子都找来了。”
正文 第十九章 劫亲
不多时,便来到永升客栈门前。程天任心中虽急,却知道那婆子武功了得,不敢轻举妄动,只作普通店客,要了一间客房住下了。行了多半日,他确实也有些疲累,洗漱之后先进了点饭食,直到掌灯时分,他才悄悄出了房门,沿着走廊慢慢踱着。旁人只道他无事消遣,却不知他已打点起精神,查看着百合与那婆子的住处。刚走了两步,只见小二从拐角处一间客房退出来,边走边道:“夫人、小姐请慢用,有事只管招呼小的。”
程天任慢慢踱过去,隔着窗子听了听,里面却没有一丝声音。他不便久停,紧赶几步,追上小二,道:“小二哥,央你个事儿。”
小二满脸堆笑的道:“客官这话实实的折煞小的了,有事您老只管吩咐,但做得到的,小的绝不敢有一句推托。”
程天任故意皱着眉头道:“我这个人惯久独处的,最见不得人吵闹。我那间房也不知隔壁住得什么人,呦五喝六的只管聒噪,小二哥好歹想个办法才是。”
小二笑着道:“爷不知,隔壁住的是几个兵大爷,他们是去张老元帅军前效力的。你老也知道,军爷是最得罪不得的,要不然我给你老换个房间?”
程天任忙道:“如此甚好,我看拐角这间十分幽静,就请小二哥帮个忙吧。”
小二十分为难的道:“实在不巧,这间已住了人,我给爷另换一间吧。”
程天任笑着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塞到小二手中道:“小二哥,我十分中意这间,就烦小二哥多费些唇舌,哪怕破费些银钱也使得。”
小二忙把银子退回程天任手中,头摇得拨浪鼓似的道:“客官,不是这等说。住店的一般都是客,生意决没这等个做法,使不得,使不得。”
程天任笑道:“小二哥,我只住一夜,明日一早就赶路,你好歹作成这件事,我必重重有谢。”
小二忙道:“小的不敢贪这几个钱,若是做得成,便是费些唇舌气力也使得,只是人家也是明日一早便要动身的,这件事实在有些不好开口。我给客官另寻一间,也必是一般的清幽雅静。”
程天任要的便是这句话,听了实信,便假做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这就不必了,将就些吧。”说罢便踅回房间,早早歇息。
第二天四更时分,程天任便早早起来,洗漱完毕算还了店钱,便牵了马出来,隐在街角,盯着那店门口。不多时,只见店中一前一后出来两匹马。此时天色尚早,程天任又怕被发现,隔得极远,是以只是朦胧看见是一老一少,他心中就认定是百合。
程天任远远的跟在二人后面,走了一程,天色渐渐放亮,程天任远远看着那二人一边走一边在说着什么。但看那年少的却又不似眼睛有病的模样,他不禁有些怀疑,唯恐跟错了,却又不敢直冲上去。正在猜疑间,只见二人忽然纵马狂奔起来,程天任也赶紧催马急行。那二人却并不循大路而行,在一个岔路口沿着一条小路行去。约走了二三里地,前面是一带小树林,程天任追到跟前时,却又不见了二人。他正在纳闷,忽听身后一人道:“恶贼,贫尼等你多时了。”
程天任听这声音颇熟悉,调转马头看时,只见身后一老一少,却是仪真师太与清远。只是她二人并不着僧袍,而是穿了俗家人的衣帽。仪真与清远见是程天任,也感到意外,清远道:“程大哥,怎么是你?”
程天任忙下马向仪真师太施了礼,道:“此事说来话长,你们怎么到了这里?其它几位小师太呢?”清远便把缘由经过略述一遍。
李仁孝攻进镇西王府时,恰值峨眉派收到守山弟子飞鸽传讯,只说有一个极厉害的对头来山上寻事。众人不及告辞,便打算星夜赶回峨眉。走至半路,清远忽然听说陷害父亲的奸贼正在张元帅军前做监军,她一心为父报仇,趁师父不注意,偷偷溜了出来。第二天仪真师太才发觉不见了清远,此时却又收到守山弟子书信,言说那对头闻知师父不在,并未上山,已向西夏赶来,要师父路上小心。仪真唯恐清远孤身一人出了什么意外,是以要众弟子在前面候着,自己寻到清远,正要带她回山。今日一早出来,便发觉后面有人跟踪,还道是那个极厉害的对头跟了上来。
清远说着脸上已带了泪痕,她抽泣着道:“父仇一日未报,我这心里一日不得安宁,就求师父成全徒儿吧。”
仪真皱着眉头道:“你这十几年佛竟是白念了,那恶贼自做孽,必有天去处罚他,咱们出家人岂可妄动杀念?”
想来这师徒为此事也不是争了一日了,一个立志报仇,一个慈悲心肠,又怎么能说到一处?程天任道:“陷害苏大人的恶贼叫什么?”
清远咬牙切齿的道:“那恶贼便是当今宰相,张——邦——昌!”
程天任正要说些什么,忽见远处三匹快马绝尘而来。马上是一主二仆,前面那老者须发苍白,约莫五十开外,看上去却有些眼熟。程天任正在想这人在哪里见过,清远已指着那人道:“师父,那恶贼果然追来了!”
仪真道:“你不会认错人吧?”
清远道:“那年为查杀父凶手,我在河南府见过此人,绝错不了。”
仪真冷笑道:“来得正好。”拨转马头迎了上去。
那老者见前面三骑拦住去路,忙勒住座骑,上下打量几眼仪真师太。仪真师太冷哼道:“你就是陈慕远?”
老者哈哈笑道:“不错,正是陈某!我还没去找你们,你们倒送上门来了。”
仪真道:“好极,好极!咱们今日就了了这段恩怨!”
“恩怨?”陈慕远似乎有些莫名其妙,略一思忖,忽然笑道:“不错,这确实是一段难解的恩怨。只是,老夫实在没想到会是个女人,你家男人都死光了么?”
仪真听他出言不逊,不由怒上心头,怒喝一声:“恶贼!吃我一剑!”蓦地只见电光一闪,长剑破空而出,宛如一道白练向陈慕远裹去。陈慕远一声长啸,身子冲天而起,已避过这一招。仪真一剑未中,足尖在陈慕远坐骑上一蹬,长剑便向陈慕远穿去。半空之中,陈慕远右腿斜踢,向仪真剑身蹬去,左掌倏然拍出,向仪真头顶落去。
正文 第十九章 劫亲
程天任虽不知峨眉派与这人的恩怨,但听他方才说什么“你家男人”的话,心中便生出十二分的厌恶。眼见仪真师太与陈慕远斗了十几招,那人连兵器也未出,显见是自恃武功高过仪真了。程天任不禁有些担心仪真师太,向清远望去,只见她眼睛瞬也不瞬的盯在二人身上,一脸的焦急模样,心中大是不忍,轻声道:“倩儿妹妹,咱们跟这等人也不必讲什么江湖道义,只要师太有什么危险,咱们便一齐出手,决不能让你师父她老人家吃亏”。
清远嗯了一声,转过头来感激的看他一眼,忽然想到他方才叫自己“倩儿妹妹”,登时羞得满面红晕,急急的转过头来,两只眼睛虽盯着师父与陈慕远的打斗,却又似什么也未看到,只耳边一声声“倩儿妹妹”越来越清晰。程天任见清远飞红满面的模样甚是娇憨可爱,正要再逗她两句,忽见仪真与陈慕远倏然分开,忙正了心神,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仪真师太怒道:“恶贼,你为何不使兵器,你也忒小看天下英雄!”
陈慕远望着仪真微笑道:“我的铁剑向来不伤女人。”
仪真怒声道:“快亮出你的剑,我长剑也从不杀手无寸铁之人!”
陈慕远哈哈大笑道:“好,好,便让你见识见识铁剑,好叫你知道中原卧虎藏龙,断不是易相与的。”说罢,他缓缓解开胸前的的绳结,反手取下背后铁剑。
这口剑通体黝黑,剑身极宽,足有普通长剑的二倍有余,剑体中间极厚,由中间向两边渐薄,但最薄处竟也有一二分厚。程天任笑道:“倩儿妹妹,师太是赢定了。”
清远却担心的道:“你不要小看了这柄铁剑,还记得五台山那场恶斗么?陈西之的功夫已是不弱,他爹爹的武功自然要更强些。”
经她这一提醒,程天任才猛醒过来,怪不得方才就觉得这老者有些面善,原来他便是陈西之的父亲。想着陈西之那般可恶,心中对陈慕远又多了一丝恶感。正在寻思得怎么帮帮仪真师太,只见她右腕一转,长剑已如匹练般向陈慕远裹去。
“好剑法!”陈慕远赞了一声,双手捧剑平平推出,他出手甚是迟缓,眼见绝没有仪真动作迅疾,偏偏铁剑正挡在长剑去路上,仪真不敢硬碰,身形一矮,长剑已向他下盘划去。陈慕远似把持不住那把厚重的铁剑,剑身竟缓缓倒了下去,无巧不巧,落下的位置正在仪真长剑上方。仪真抽身撤剑,长剑自左下方向陈慕远颈间撩去。
方才二人一攻一躲,进攻一方身手敏捷,躲避一方轻功了得,攻守皆以快取胜,一招未老二招又至,远远望去,如穿花粉蝶;如今一攻一守,攻方仍疾如闪电,守方却势如泰山,一眼望去,倒有几分蝶舞花间的感觉。仪真平日教徒弟虽也演练几招,但只点到为止,是以清远虽知道师父武功了得,却没有机会证实,今日二人性命相搏,举手之间,必欲置对手于死地,自然都使出看家本领。清远见仪真师太每每突出奇招,长剑总在不可思议的角度出击,眼见陈慕远一味只守不攻,竟似处在下风,不由心中一宽。
“我峨眉派剑法讲究轻灵飘逸,有挑、刺、削、缠、粘、绕六字总诀,凡剑招变化总不出这总诀之内。僻如这一招‘清风扶月’,长剑由左下起,是占了一个挑字诀;剑尖由右颈间划个半弧,罩住对方的头颈,是绕字诀;因这一剑已封住对手前路,要避这一剑,势必身形后仰,长剑便会顺势跟进,直取对手双眼,这便是刺字诀了。再如这一招‘杨柳依依’,身形向前,长剑却由肋下穿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清远竟谈起峨眉派剑法来。程天任一点即透,再加上仪真师太现身说法,只看了几招,竟已渐渐领悟了峨眉剑法精髓。
就在此时,陈慕远蓦地一声长啸,铁剑直向仪真师太砸去。这一招看似平常无奇,却胜在内力浑厚,仪真师太宽大的袍袖竟被陈慕远的内力激的四散飘荡!她的长剑轻薄,抵不了铁剑之重,而内力又未必能与对方相抗衡,是以唯有躲避。但这一剑威力甚大,劲风竟已罩住仪真师太身上下左右各个方位,一招之内,仪真师太竟已陷入险境!
“师父!”清远发出一声惊呼。程天任也未想到陈慕远的剑法竟如此霸道,想去救人,哪里还来得及!
只见仪真左臂一挥,长袖迎风展开,竟如一面大旗遮在身前,更奇的是那长袖竟似铜镜一般滑不着力,那铁剑的剑气遇着长袖,竟向两旁荡开,剑身到了袖前已消去大半力道,仪真右手长剑急出迎着铁剑轻轻一引,铁剑便滑了开去。这一招颇出陈慕远意外,他撤回铁剑,挡住仪真师太攻来的一剑,朗声道:“好俊的功夫!”
程天任也奇道:“这是什么功夫?”
“这便是峨眉派镇山之宝,祖师婆婆传下来的‘痴梦心法’。”清远面带欣羡,语气中却充满自豪,“据传当日祖师婆婆处寒室之中,触目所及皆是滑不溜手的坚冰,她老人家突发奇想,要创一门独一无二的神功,有了这神功护体,便似周身结了寒冰,对方内力再强,遇了护体神功,也如撞着坚冰,滑向一旁。”
“有趣,有趣,当真有趣。”程天任听了这神功的由来兴奋的拍起手来,他笑道:“果真如此,世上之人也不必再学什么内功外功了,只要会了这门神功,岂不是天下无敌了么?”
清远脸上却露出些为难的表情来,她缓缓摇了摇头道:“只是这门功夫也有些不便之处。”
程天任忙问道:“什么不便之处?”
“这门功夫的道理其实是千斤拨千斤。”
程天任奇道:“我只听过四两拨千斤,怎么你倒弄出来个千斤拨千斤?”
清远道:“四两拨千斤是以巧制胜,但武功一途,哪里是讨巧得来的?内力修为更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三五年也未必能有小成,一二十年也不过略有所成,武林中人多是终身苦修不辍。似这等苦修来的功力,哪能轻易破得?当年祖师婆婆本意是要创一门四两拨千斤的绝世奇功,以她老人家的心智,冥思苦想两月有余,竟一无所得。最后她忽然明白过来,天道酬勤,世间绝无捷径可寻,这种武功以前未有,现在未有,将来也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