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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云枫笑道:“也没什么,去负荆请罪,免得日后师父追究下来,我是知情不报,掩瞒欺哄,盈儿,我们折腾一早上了,饥肠辘辘,虚汗淋漓,弄些吃得来?”
他说着话,笑呵呵地,让人无法拒绝的暖意,令澹台盈嘟起了嘴。
不甘心情愿,却又无可奈何,澹台盈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又搞鬼,什么事儿都不让我知道,这会子指使我出去,你们几个又商量什么事儿,对不对?”她口中虽然埋怨,可是仍旧出去。
等澹台盈一走,列云枫笑道:“兄弟,人生得意须尽欢,该出手时莫迟疑,有架可以打,你们去不去。”
无常生死须臾间
阳光,耀眼的阳光,洒满了整个陈家。
仆从、丫鬟们,忙忙碌碌,前来祝贺的人们看得他们眼花。
虽然每年他们的主人陈九州也要庆贺生日,可是来的人也没有这么多。
在图苏一代,陈九州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可以说是一呼百应,颇有影响。
这人能有如此的名气和地位,不仅仅是他的剑法在江湖中独树一帜,鲜遇敌手,更主要的是,他这个人与世无争,对于名利看的很淡,从来去参与武林之中,门派之间的恩怨纠葛。
施以援手,救于危难,如果能够帮得上的忙,陈九州都不会袖手不管,所以这个人的口碑不错,在江湖上成名快二十年,几乎都没有结下梁子。
陈九州不仅剑法好,人品好,而且还喜欢提携后辈,在他庆贺生日的时候,都会举办一个试剑会,为的是给那些无论后辈,刚出道儿的晚生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
往年的试剑会,只是将愿意参加的少年们编成组,然后比试淘汰,最终胜出者,可以有机会受到陈九州的亲自指点。
其实,能和陈九州切磋,才是试剑会最吸引少年人的地方,所以参加试剑会的人越来越多。
陈府的仆从家人,已经习惯了这些繁忙和热闹。
只是,今年多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些仆从家人们忙得头昏眼花。
来自各地的少年,或者英姿勃发,或者傲然孤冷,或者温文尔雅,或者随和质朴,形形色色,各不相同,每个人都带着一把剑,在院子里边三五成群,好像整个天下练剑的少年都聚集到这里。
因为今年,与往常不同,天下第一快剑,不二山庄的慕容惊涛今年也来贺寿,更重要的是,今年在试剑会上获胜的少年,不但有机会和陈九州比试,还能得到慕容惊涛的指点。
慕容惊涛,虽然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但是天下第一快剑这个名头,也是莫大的荣耀。
剑庐。
在陈府最偏僻的地方,所有的繁华热闹都被隔在剑庐之外。
这里,宁静,简约。
有时候,可以静到听见草长花开的声音。
三间草庐,一弯碧水,几畦青疏,还有一段隐映在凤尾竹林的九曲回廊。
草庐简约,一明两暗,窗前长满了豆蔻,此时已然是苍黄遮浓绿,籽实漫桠枝。
虽然剑庐里简单得如同乡下贫寒人家的陋室,可是仍然是陈九州最喜欢的地方。
因为这个宁静简约的地方,住着一个宁静简约的女子。
这个女子叫康宝,一个连名字都简约的女子,可是,就是这个人,让陈九州觉得,天底下最美丽的地方,就是剑庐。
如果要他在繁华富丽的陈府和剑庐之间做过选择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剑庐。
现在陈九州坐在椅子上,半阖着眼睛,看着康宝用一块鹿皮在磨一把剑。
这把剑,和普通的剑不一样,由一层淡淡的半透明的黄褐色,包裹着里边纯钢的剑锋,这层凝脂一般的外壳,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它不是整体的一层,而是由着无数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块状物拼凑粘合在一起。
康宝的动作很轻柔,她长得样子就是轻轻柔柔哪一种,不算漂亮,却让人眼前一亮。
晶莹的肌肤,带着丝缎一样的光泽,这个女子的年纪应该在花信之年。
淡淡的松香味,在院子里边散开。
陈九州目不转睛地看着康宝:“累了吧,歇歇吧。”
康宝抬头,柔柔一笑:“叔叔……”她的笑,极淡,淡到这笑容几乎淹没在宁静如水的眼眸间。
陈九州的心就是一痛:“宝儿,叫我大哥,我不过只比你大七岁。”
松香的味道更浓了,康宝低下头,几缕秀发温顺地垂下,正好挡住了她的眼睛,看不清她的表情。
依然是柔柔的声音,波澜不惊:“你是我爹爹的结拜兄弟,我怎么叫你大哥?”
一抹凄寒的酸涩,掠过陈九州的眼睛,他的眉头皱了下,头微微垂着。
轻轻地一笑,康宝微微斜着头:“要不,叫你陈大侠?江湖中人,不是都这样称呼吗?”
苦笑一下,陈九州看着康宝,康宝还在磨那把剑,也没抬头,动作轻柔温和,那边剑,在她手里,好像一匹柔软如云的细纱,她就是溪边浣纱的妙龄女子。
康宝微微抬起头:“怎么了?”
陈九州叹了口气:“没事儿,宝儿,歇歇吧。”
哦。
还是淡淡的答应着,不冷不热,康宝的手却没有停歇。
哎。
陈九州知道自己无法劝动她,只好叹了口气,可是这口气叹了一半儿,另一半却让人抢了先,也常常地接了半口气。
哎。
这一声其实也很轻柔,可是还是让陈九州吓了一大跳。
剑庐是陈家禁地,从来不许陈家的仆从进来,而这个声音是年轻而灵动,带着几分俏皮,就冲这个口气,也绝对不是他们府上的人。
回头看时,有个女子半蹲半坐在草庐的围墙上边,手中玩着一对玛瑙石胆,霹雳吧啦地发出清越的声音。
她的眼睛,转动得太过灵活,和手中的玛瑙石胆互相辉映,看得陈九州有些晕。
不过,陈九州是一方人物,虽然这个女孩子冒然就闯了进来,可是陈九州还是客气地抱拳:“姑娘,您怎么称呼,到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女子翘起樱唇,打了声口哨,一甩黑漆漆的头发:“我叫林雪若,到了陈家,当然找姓陈的,你们,谁是陈九州?”
陈九州和康宝不约而同地看着林雪若,都情不自禁地有些呆,人在江湖,陈九州见识过无数的女子,温柔的娇媚的蛮横的典雅的,如斯诸种,可是坐在墙头的这个林雪若还是让他特别意外。
这个女子很年轻,也很好看,是好看,不是漂亮,因为无论怎么看,这个林雪若和漂亮好像都搭不上边儿。
漂亮的女子,总该有那么一抹娇媚的温柔,才让人觉得纤纤盈握,楚楚动人。
可是这些,林雪若居然一点儿也没有,但是她长得很好看,水嫩的肌肤,好像是用上好的雪绢包裹着一泓清凌凌的泉水,晶莹剔透,吹弹得破。
眉如新月,鼻似悬胆,红盈盈的唇,水灵灵的眼,怎么看都是好看。
可是几乎每个看到她的人,都有些为这张好看而精致的容颜可惜。
容颜,虽然不是女人唯一的资本,可是暴殄天物实在让人扼腕,林雪若如此好看的容颜,却是清水素面,不加修饰,看得出来,林雪若对自己的容颜毫不在乎。
陈九州叹了口气,凭他多年的江湖阅历,这个林雪若是什么来路,他已经知道八九分了。
林雪若说着话,也没有等待他们的答案,自顾自地从腰间斜跨的绣花皮囊里边,拿出了一捧糖炒栗子,一边剥开了,一边儿扔到嘴里,扬了扬头:“哎,你们都是哑巴?方才不是有说有笑地吗?”
陈九州淡淡一笑,抱拳:“在下陈九州,请问姑娘……”
诶……
林雪若把一个栗子顺手打了过去,一道劲风,力道不弱,吓了陈九州一跳,还以为林雪若使诈,甩过来什么暗器,忙也抄手接住了,展开手掌一看,原来是颗栗子,还滚烫着,应该买来不久。
林雪若的身体微微前倾,一条腿曲着踩着墙头,另一条腿晃悠晃悠地耷拉在墙头下,竖起一根削葱般的手指,压在樱唇上:“嘘,陈大侠,不想惹麻烦的话,叫我雪少爷。”雪少爷?
扑哧。
康宝展颜一笑,她笑的时候,如烂漫春花开遍山野,满眼都是明媚和鲜艳,陈九州本来还在错愕之间,没想好该不该回敬才是,如今见康宝一笑,不觉得呆了呆,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
轻轻放下了剑和鹿皮,康宝盈盈地走来,似云一般地轻飘,然后从陈九州的手里拿过那颗栗子,轻轻剥开了,浓浓的香气从尚是滚烫的栗瓤散发出来,康宝用手指拈出了栗子瓤,放在口中,轻轻咀嚼,然后微微闭上眼睛,自言自语:“蓟县的甘栗,绵云炒坊的味道,用来打人,太可惜了。”
陈九州又好好看看林雪若,雪少爷?难道她不是女子,是个男的?如果说林雪若是个男的,容貌也未免太脂粉气了些,不太可能,如果林雪若真的是个男的,他好好的为什么扮成女人?
被陈九州审视和研究的眼神,看得林雪若浑身都不自在,把脸儿一沉:“陈九州,你什么意思?难道我脸上有花儿?你看够了没有。”
女的,陈九州松了口气,确定林雪若是个女的,因为这个女子的声音,水灵灵地甜,一个男人就算是妩媚到风华绝代,这个声音也是伪装不来。
况且,林雪若的声音比她的容貌更美,有些金属光泽的声音。
陈九州也没有生气,抱拳道:“雪少爷?请问你前来敝府,所谓何事?”
林雪若呵呵一笑,把栗子收了回去,两只脚都耷拉在墙头之下,不过没有下来的意思:“陈大侠也是聪明人,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小弟我无意间听到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消息,这个消息关系到陈大侠的身家性命,一世英名……”
你要多少钱?
陈九州淡淡地问,他此时已然更加确定墙头上这个丽质天生的女子,原来是个江湖混混儿,心中扼腕不已,不过,人家也不过贪图几两银子,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没想到陈九州问得如此直接,林雪若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干咳了两声。
康宝在一旁冷笑了一声:“世上钱财虽是好,命在才能花得了,雪少爷,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再待价而沽吧!”
呀。
林雪若嗖地从墙头上跳了下来,可是刚一着地,马上又嗖地一声跳了上去,依旧蹲在墙头:“喂,陈大侠,您是一方人物,难道这条无比尊贵的性命,就不值一千两银子吗?”
一千两?
陈九州淡淡一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陈某的性命如果用金钱来换的话,岂止区区一千两?就是千百万金,陈某也会换。”
林雪若啧啧地撇了下嘴:“破财消灾,没钱买命,陈大侠,别吝啬那几个会长毛的糟钱,告诉你,有人在处心积虑地准备杀你,只要你破费一千两,你就知道想杀你……的……那个……人……是……”
她的话越说越慢了,因为她发现,陈九州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青灰暗淡,身子晃了几晃,然后直直地摔倒在地,蹬了蹬腿,就不动了。
死了。
陈九州居然死了。
林雪若立时感觉到了晦气,好好的一千两银子没了,幸好她比较聪明,在来剑庐之前,自己从陈家的账房处先拿了一千两。
因为今日是陈九州的寿诞,很多人来祝贺,无论是为了试剑会,还是真心来为陈九州庆祝生日,贺礼仪金总是难免的,而且陈府今天来往的人太多,林雪若妙手空空,顺个千八百两的银票,简直是探囊取物。
康宝呀了一声,过去试试陈九州的鼻息,然后抬起头,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林雪若:“我叔叔和你有何怨何仇,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寿宴开处风光好
乱。
让人头痛欲裂的乱。
印无忧有些烦躁不安了,他从来就没有站在如此拥挤的人群里,听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像乌鸦一般地聒噪。
如果只是彼此问候也就算了,这些人,有的互相夸赞吹捧,有的互相诋毁嘲笑,这些人的年纪应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印无忧忽然觉得,其实以前爹爹说的那些话,并非没有道理。
这个世上,有些人活着是对别人的残忍,他们这些人就是活到一百岁,也是白吃了一百年的饭,杀了他们,可以说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印无忧的手按在剑柄上,要不是一个劲儿地告诉自己要冷静,早就长剑出鞘,把这些人统统解决掉。
他站住一张桌子旁边,瞪着眼睛,有些愤怒地看着这些长剑在手的少年。
他们是一起来的,在这次的计划里边,印无忧负责一剑刺“死”陈九州。
这一剑,要刺得看上去十分凶险,可是绝对不能伤到陈九州的要害,因为剑尖上边涂了药物,会令陈九州貌似忽然的猝死,因为现在的情形比较混乱,如果印无忧忽然出剑,刺中了陈九州,在这个混乱的环境下,应该没有人主意其中的细节,容易蒙混过去。
杀手,是印无忧的过去,他已然不愿意提及,可是今天,这个角色,除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