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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阵的凉意,顺着林雪若的脊梁,慢慢扩散。她双手空空,已然被吓住了,忘记了把腰间的软剑抽出来。
大部分的时间,林雪若根本用不到兵刃。
和对手过招,是他们的师门大忌。能不动手的时候,就坚决不动手。
那被劈成两半的人,果然没有五官,只是圆滚滚、肉乎乎的一个脑袋,现在都切西瓜一般切开了,沾满了尘土。
林雪若感觉自己的牙齿在咯咯直响,她心里告诉自己,不要怕,不要怕,没有五官的人,也应该算是人,就算不是人,大不了是个鬼。人也会会杀好人,可是鬼一定会抓恶人,这个康宝比她狠毒阴险多了,如果是鬼,一定会去抓康宝而不是抓自己,雪若最善良了,不怕不怕。
四周,又死水般寂静。
端木嫣然有些轻蔑地:“你怕了?”
哈哈,哈哈,哈哈。
林雪若故意很响亮地笑了几声,可是如今静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她的笑声愈发显得突兀而诡异,听得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干涩生硬,感觉到毛骨悚然。
端木嫣然哼了一声:“害怕了就说出来,没什么丢人的,总比装腔作势强得多。”
林雪若也笑不下去了,哼哼了一声:“我害怕又怎么样,你有种,你不害怕?”
冷冷地一笑,端木嫣然看了一眼地上两半儿的人:“又不是人,怕什么?”
打了个寒战,林雪若咬着嘴唇:“不是人才可怕,要是人,就不会这么可怕了。啊……”林雪若忽然控制不了自己的恐惧和情绪,害怕得簌簌发抖,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肩膀,整个人都缩到一块,脸色苍白,眼泪止不住落下来。
地上那个两半的人,忽然各自爬起来,然后往一起蹦,蹦到一处后,伸开胳膊,抱在了一处,就在一瞬间,合二为一,那两半的人,居然毫发无伤地拼到了一处,还和方才一样,更可怕的是,本来圆滚滚的那个肉蛋,居然四分五裂地长出了眉眼鼻口,眼睛慢慢睁开,眸子里边发出青幽幽的光来。
有鬼。
林雪若尖叫了一声,身子拼命往端木嫣然的身上靠,然后把一张脸都贴在端木嫣然的后背上。她也常常易容改扮,偶尔也装神弄鬼,可是她再装,也不可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那个人咧咧嘴,露出雪白的牙齿,慢慢地向她们走来,脚步还有些踉跄,也许是刚刚合上的缘故吧,走的不算平稳。
端木嫣然冷笑一声:“你还有什么把戏,一次都给姑奶奶玩出来,看看谁能吓住谁!”
对于那个站起来的人,端木嫣然连看都不看一眼,根本就熟视无睹,好像这个张牙舞爪过来的人,只是一个幻影。
那个人摇摇晃晃地走着,可是越走越慢,离她们还有十几步的时候,忽然支离破碎,宛如水中的倒影,闪动着,扭曲着,然后模糊不见了。
笑声。
低低的笑声,从咽喉深处挤出来的笑声。
这个声音很难听:“丫头,你怎么知道那个人不是人,我看你一点儿都不害怕啊。”
端木嫣然冷冷地道:“这是我的事,和你没有关系,你,只敢躲在暗处?不敢出来吗?”
听到有人的动静,林雪若才慢慢抬起头来,松开遮挡眼睛的手,可是,她什么也看不到。
天色越来越晚了,风声越来越急。
看样子那个藏在暗处的人,一点儿也不着急。
他像一只捕食的猫一般,在慢慢地戏弄着自己的猎物。
林雪若感觉到了冷,然后发觉端木嫣然用手肘碰了她一下,低低地说:“小心点儿,他要动手了。”
恩。
林雪若从嗓子眼儿里边发出声音来,轻到自己都听不清楚。
笑,冷冷地阴阴地笑。
暗处潜伏的那个人,笑得又得意又张狂:“丫头,少给老子张狂,别看你不怕鬼,可惜啊,可惜,可惜你是女人,只要是女人,一会儿你就该吓得哭爹喊娘了。哈哈,哈哈……”
嗖。
林雪若终于趁着自己抖得不厉害的时候,把腰中的软剑抽了出来。
可是,这剑纵然出来,也是无用。
因为,不知道从哪里爬来那么多的毛虫,丑陋而恶心的毛虫,几乎是覆盖住整个地面,密密匝匝,层层涟漪般荡开,蠕动着,前行着,令人作呕。
王八蛋,你给我滚出来。
林雪若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挥动宝剑,在空中乱砍,她宁可和人明刀明枪地大打出手,也不想这样被动,不知道那个暗中隐藏的人,会再弄出些什么样的东西出来。
砰。
林雪若感觉脑后一沉,不知道被谁打了一下子,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看着林雪若软软地躺在地上,端木嫣然微微皱下眉头,方才是她动手打晕了林雪若,不然的话,林雪若会越来越无法自控,最后也许会伤害自己。
那个藏在暗处的人,用的不过是摄魂之法,让人眼前产生幻觉,幻觉,本是虚妄,来自于人内心深处的恐惧和无助,其实人最大的对手,最难抗拒和打败的对手,就是自己。
幻觉,会在特别诡异和慌乱的氛围下,刺激人内心深处的无助和恐惧,让自己吓唬自己,自己打败自己。
那个人有些奇怪:“康宝,你是不是女人?”
看着满地的虫子,毛绒绒,肉滚滚,端木嫣然淡淡地:“在我心中,没有比人更可怕的东西,除了人,我什么也不怕。”
人心难测,人世苍凉,这个世间,还有什么比人更绝情,更可怕的东西?
端木嫣然说着话,眼中飘过淡淡的怅然。
对于人,对于人性,还有那些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她已然经历了太多,近于麻木。
这个世间,除了身后的影子,任何人都可能背叛自己。
很多时候,那些围绕在身边的人,那些和你称兄道弟的人,其实不过是对你有所贪图,尽管他们口中说得天花乱坠,当触及自己的利益,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杀死和出卖自己的兄弟。
妻子是用来还债的,兄弟是用来出卖的。
这句话很糙,让人听着非常地不舒服,也许不是所有的人都相信,可是很多发生了的事情,都在一丝不苟地证实这种说法。
当你不相信这句话的时候,一定年轻气盛,还不知道什么叫做世态炎凉,锋芒毕露,不知道藏拙。
当你深切了解这句话的时候,承认与否已然并不重要,心若是伤透,血已结痂,泪若是流干,不妨微笑,因为悲伤,除了让自己更难过,根本于事无补。
端木嫣然对这些话,深信不疑,因为她经历了太多,到了现在,正如她方才自己说的,除了人,她什么也不怕。
那个暗藏着的人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又冷笑道:“可惜,那个晕过去的丫头,不知道你是救她,她一定以为,是你暗算她,既然她如此怀疑,为什么不趁现在就杀人灭口?如果康姑娘不忍心动手的话,我到可以帮你。”
端木嫣然笑道:“周一笑,如果这个丫头可以杀的话,我才不会留到现在,其实你在这里劫住我们,不就是为了我手中的一泓泪吗?”
嘿嘿。
一阵干笑,那个人有些意外:“不愧是陈九州身边的人,居然知道老子的名头,既然你开诚布公,我也不掩藏什么了,不错,我就是冲着这把宝剑而来。康姑娘,如果你识相的话,把剑留下,我放你一条生路,不然的话,老子有的是时间,我们可以慢慢地玩。你既然知道我是谁,该知道我的手段吧?”
端木嫣然一点儿也不害怕:“剑若无魂,就是一把死剑,你知道为什么陈叔叔让我住在剑庐吗?因为这把一泓泪一旦离开了我,就会变成一把死剑,你不信,可以试试。”
说着话,端木嫣然忽然把一泓泪扔了出去,那剑闪动了耀眼的寒芒,带着光华和诱惑,端木嫣然知道,暗处的周一笑一定拒绝不了这个诱惑,一定会出来抢夺宝剑,只要他现身,只要他碰到那把剑,他就死定了。
嗖。
一条淡淡的人影果然在暗处纵出来,伸手去接那把一泓泪。
噗嗤。
咔嚓。
哎呦。
只见电光石火,青芒闪过,一股皮肉焦糊的味道,立刻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一泓泪,稳稳当当地回来了端木嫣然的手上,她拿出那块皮子,慢慢地擦拭着一泓泪,然后把毛片收了起来,那把剑,澄澈如秋水,寒光灼灼。
周一笑左手抱着右手,痛得在地上打滚,整个左手已然焦糊一片,黑乎乎的现实抽搐的鸡爪子,豆大的汗珠,从周一笑的额头上淌下来。
他的脸,已经扭曲变形了,他的神智还是清醒的,可是,他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他的手,刚才明明都碰到了那把举世闻名的一泓泪,然后就感觉手上被什么东西咬了无数口,钻心的痛,他不知道是什么伤到了自己,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他受伤的手上直刺入心。
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有人曾经告诫过他,这把一泓泪,是邪恶之剑,让他不要轻易去碰。
可是,当一泓泪从端木嫣然的手中抛出去的时候,他就忘记了这句忠告。
笑容,慢慢涌上了端木嫣然的嘴角,可是笑到一半儿的时候,她忽然觉得不好,因为四肢开始麻木,这是中毒,怎么擅用声摄魂的周一笑,还会下毒?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康姑娘,我们久违了。
端木嫣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绝世佳肴戏谑赌
笑声。
谢神通笑得特别响,整个大厅上,就看见他笑得前仰后合。
因为澹台玄在讲收徒的经历,讲到第一次在大街上和列云枫遇到的情节,然后又讲列云枫怎么替他收的印无忧。
其实,澹台玄不怎么会表达心里的意思和感受,很多事情和感觉心里头有,可是到了嘴上,未必说得出来,是谢神通非逼着他讲这些事情,澹台玄也不觉得这些事情有什么好笑,有什么值得讲出来。用他的话说,只要说列云枫和印无忧是他的弟子就够了。
可是,难得谢神通今天高兴,澹台玄只好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这些年来,看到谢神通如此高兴,实在不容易。
谢神通拍着茶几,一边乐一边摇头:“小玄子,你的命不错啊,随便在大街上打人,都能打出个徒弟来,明儿我也要去大街上找个来打,给你也收个小师弟。”
他说着话,有些洋洋得意。
澹台玄只是哦了一声,没有什么表示,贝小熙在地下忍不住和林瑜笑声嘀咕:“小瑜子,你看师祖一点正形儿也没有,徒弟也有随便收的啊,就算他想收,也未必能找到列云枫那些的小魔头,你以为徒弟是蘑菇,一弯腰就能捡到几个?就算是蘑菇,也得下了雨才有。要是再收个小徒弟,岂不是我们的师叔了?小瑜子,你说师祖是不是让列云枫给气傻了,他好好的还要给我们弄个师叔来,要真是那么想收徒弟,干脆收我好了。”
林瑜没理他,要是搭上这个话茬儿,不知道贝小熙还能说出什么话来,他现在心里特别烦,微微垂着头,在想怎么把那两把宝剑还回去才是。
虽然贝小熙的声音极小,可是谢神通还是听到了,一招手:“你,过来。”
贝小熙下意识地退了两步,挤出一丝笑容:“师祖,我什么也没说,真的,在师父面前,弟子从来不敢放肆。”
谢神通冷笑一声:“我看未必吧,林瑜,他方才和你说什么来着?”
微微愣了愣,林瑜垂头道:“回师祖,方才小熙和我谈论,”他停了一下,说实话恐怕贝小熙会被教训,他们的师祖平时都是沉着脸的时候多,每次下山,见了他们几个都吹胡子瞪眼睛,所以林瑜很怕惹得谢神通生了气,贝小熙就要吃亏了。
说谎话,应该要说得严密些,谢神通就是好糊弄,澹台玄也不能糊弄,要想蒙蔽过去,可说些什么?
转眼看见贝小熙一个劲儿地向他暗示,特别着急,林瑜心里暗笑,没胆子就别说那么话,他稍微沉吟下“他方才问我那两个,谁更好些。”
尽管他说得含糊,不过那两个自然指的是慕容家的两个女孩子,慕容云裳和慕容愁。其实林瑜很聪明,他也知道怎么说话,才能让谢神通高兴,方才看到谢神通和他提到那慕容家的姑娘时,眉开眼笑,这个话题,想来谢神通应该十分感兴趣,不然他方才说到两个慕容姑娘的时候,怎么会那样高兴。
果然,谢神通离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哎,小瑜子,你说说,到底你对那个慕容姑娘有意思,这两个丫头长得漂亮不漂亮?会做饭吗?娶老婆,一定要找个会做饭的才好,不然就是长得和天仙儿一般,也是中看不中用。”
心中暗暗叹气,澹台玄感觉师父是越来越疯癫了,这些年是发生了很多事情,师父先是沉默,然后暴躁,然后就这样随心所欲,想什么就是什么,说什么就要做什么,谁也拦不住,谁也劝不了。
引开了谢神通的主意,林瑜又触到了眉头,叹了口气:“回师祖,其实,这两个姑娘真的都不适合我,弟子听说,在三生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