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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风霜-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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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梦忙道:“不劳霞露姑娘了,麻烦你按照这个方子,把药抓全了,熬上两剂,喝下去发了汗就不妨事儿了。”

她说话间,龙飞凤舞地写了个方子,然后一拉列云枫的手,同时冲出了石屋。

纵是恩绝情难断

红衣如血,被猎猎的山风,吹得摇曳。

天魔龙耶站在那里,红影模糊,凌厉的杀气,让她凄厉如鬼魅。

她怀中抱着一张琴,蒙着面孔,只有那一双眼睛,已然被仇恨之火映得阴红。

马车上没有动静,车帘软软地垂着,风吹过的时候,轻轻摆动。

列云枫和澹台梦已经冲出来,正好与天魔龙耶打了一个照面,天魔龙耶尖利的笑声立时响起:“好,你们都在就好,省得老娘一个个去找,今天就是今天,我们就干干脆脆地做个了断。”

马车里边,还是没有声音,屋子里边却听到霞露清霜惊呼一声,那石屋的门立时关上,霞露清霜的声音只飘出了一个字就听不到了:“快……”

快逃?快走?

列云枫和澹台梦的手轻轻扣在一起,愈是忽遭变故愈是要沉稳下来,石屋里边出了什么其实他们无法预测,可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这马车里边一定有了意外。

如果不是发生了变故,印无忧不可能听到他们出来还毫无声息。

心中衡量了一下,他们离马车的距离比天魔龙耶还要远一些,而且这个时候,天魔龙耶杀心过炽,此时不能冒然而动。

车子里边只有印别离父子,如果真的出了意外,应该是印无忧已经被印别离制住了,方才列云枫害怕石屋里边另有埋伏,所以给了印无忧一颗解药,万一出了什么意外的话,好让印无忧解开印别离的卸甲水,免得两个人遭遇危险,会不会是印无忧无法抵住内心的愧疚,已经将解药给印别离服下去了?

如果出手制住印无忧的人是印别离的话,印无忧还不会有什么危险,可是如果是出了别的意外,那就难以预测了。

这里是幻雪宫的地界,石屋的门现在已经关闭了,外边只剩下他们几个人,霞露清霜为什么会惊呼,她的武功不低,应该没有什么人值得她大惊小怪,应该是事情忽然发生,而且出乎意料之外。

方才天魔龙耶说话时,霞露清霜都没有太过诧异,那么霞露清霜一定对天魔龙耶比较熟悉,霞露清霜也说过了,幻雪宫不喜欢外人打扰,这么看来,天魔龙耶和幻雪宫一定有些渊源。

如果不是得到允许,天魔龙耶怎么会在幻雪宫出入自由?而且天魔龙耶怎么会知道他们会来,是谁把这个信息透露过去?他们前脚刚到,天魔龙耶就赶了过来。

咚地一声,天魔龙耶左手抱琴,右手一拢,斜着划过琴弦,古琴发出裂帛一样激荡凌厉的声音,琴声里,已然蕴动了真气,听得人心脉潮涌,随着这撕裂般痛楚的琴音而阵阵揪痛。

车厢里边,依旧是杳无声息。

列云枫紧紧握着澹台梦的手,摇头叹息:“浮云柳絮无根蒂,天地阔远随风扬。前辈虽然无根无蒂,却有人为之牵念,天地虽然阔远,还是有所牵绊,何必把自己想得如此凄凉孤苦?”

天魔龙耶冷哼了一声,指尖捻动,琴音又转为高亢激越,仿佛热血沸腾。

澹台梦的手越来越凉,好像所有的热度都无法留住,在逐渐散去。

天魔龙耶弹奏的是广陵散,这首曲子,讲述的是战国时期,一个叫聂政的韩国义士为好友刺杀政敌韩国宰相的故事,为达到目的,为酬谢知己,聂政不惜自毁。这份情义令世人动容、后人感叹,所以广陵散流传甚广。

澹台梦的身子也慢慢地颤抖,被列云枫握着的手,好像要结冰一样,列云枫感觉事情有异,忙笑道:“世上原无绝对之事,嵇康在临刑时曾仰天长叹道,广陵散从此绝矣,可是千百年来,余韵绕梁,何曾绝响?何况此曲,满是士为知己者死的热血豪气,前辈戾气乖张,杀气干云,说到底也是为了一己之私,这支曲子情不对景,不弹也罢。”

士为知己者死。

听到这几个字,澹台梦浑身一震,心底的恨戾慢慢消散,然后软软地靠在列云枫的肩头,感觉无限的倦怠。

天魔龙耶乃是极为自负孤傲之人,言行做事,一意孤行,至臻完美,就算要杀人,也要别出心裁,不同与他人。她当年就是因为弹琴而结识的印别离,所以今日就是要用琴声杀死印别离,所谓事有始终,情动于琴,缘灭于琴,了却这段纠缠了半生的恩怨,也除去困扰她半生的心魔。

听到列云枫如此评点奚落,厉娇娆心中大怒,可是又觉他言之有理,于是琴声一转,琴声变得幽怨而哀婉,若隐若现,幽咽低回,琴音中的哀恸,如迢迢春水,绵绵不绝,丝丝缕缕,都在剥抽着内心的最柔弱的部分,仿佛要一层层地缠上去,至死方休。

未等列云枫说话,澹台梦忽而一笑:“猗兰操,虽然也幽而怨伤,可是那种凄婉仍然不失空谷幽兰的素雅静谧,姐姐的琴韵里边,满是痛彻心扉之凄厉,这曲子更不合宜。”

听到澹台梦说出这句话,列云枫心中不胜感慨,澹台梦就是澹台梦,终于还是能够放得下去,这样一个有胸襟气魄的女子,一定不能让她再遇惨痛,一定要让她长长久久、快快乐乐地活下去。只要能够让她幸福,再大的付出也都无所谓。

手,握得更紧。

澹台梦的手不再那么冰冷,从列云枫手上传来的温度,一点点化去那份冰冻。

印无忧就在车厢里。

这句话他们都考虑了很久,还是没有说出来。

天魔龙耶杀心以起,拼着鱼死网破之心,一定要与印别离同归于尽,现在这个时候,无论是列云枫还是澹台梦告诉她印无忧也在车里,天魔龙耶未必肯信。

他们更怕这句话提醒了印别离,万一印别离要用印无忧来要挟厉娇娆,事情的发展就难以转圜,他们两个现在希望可以引开印别离和厉娇娆,先把印无忧带出来,印别离和厉娇娆应该都在乎这个儿子,印无忧一定能化解这场生死对决。

可是唯一的前提,就是印无忧不能成为父母任何一方的筹码,不然他在谁的手上,都会适得其反地激怒对方,要从印别离的手上带出来印无忧,只能先将印别离引出来,只是这件事情,谈何容易。

车厢里边,明明可以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但是无论外边如何,里边都沉静如水,大约车厢里边的印别离也一定在寻找机会,一击而中,所以不肯轻易现身。

因为印别离也该知道,天魔龙耶就是当年被他始乱终弃的厉娇娆。

焚心教的教主,心狠手辣的毒尊,两个迥然不同的身份,掩饰着一个伤痛难禁、支离破碎的灵魂。

澹台梦早已经了解她们本是同一个人,只是一直不忍心告诉印无忧,尽管他们已经见过面了,到了现在,印无忧也不知道天魔龙耶就是厉娇娆,澹台梦不知道怎么告诉她,那个曾经拐走了她,对她百般折磨,还下了十年生死两茫茫的女人,就是他的亲娘厉娇娆。

对于母亲,印无忧还充满了幻想,觉得母亲被父亲伤害后,变成了一个四海漂泊,形只影单的天涯断肠人。他心中充满了对母亲的痛惜和依恋,还有深深的愧疚。

可是,经过一场难以预料的情变和创痛,厉娇娆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厉娇娆,在伤痛无法愈合平复以后,她就会变成心狠手辣的天魔龙耶。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能逾越的界限,有无法承受的生命之重,在遭受重创之后,跌倒的未必都能爬起来,爬起来的的未必都会摆脱跌倒的阴影。

一如仇恨,真的身遭不幸,有几个人可以以怨报德,宽容放下?

想起幼年间曾经遭受的种种折磨,澹台梦又岂能将那些事情和伤痛看做过眼烟云?只是投鼠忌器,只是不想伤到印无忧,这个孩子被她带出了离别谷,一步一步偏离了他本来的人生轨迹,如果不是结识了她,现在的印无忧应该还是做着他的少谷主,按照印别离早就铺陈好的路,心无旁骛地走下去。

水满则溢,气极则竭。

天魔龙耶厉娇娆一旦和印别离拼上,就算有所输赢,也是两败俱伤。

澹台梦对厉娇娆余恨未消,旧仇未报,印别离所作所为比之厉娇娆有过之而无不及,还差一点儿让澹台梦清白受损,只要她此时鼓动唇舌,架桥拨火,就可以以雪前恨,坐收渔翁之利。

这样的念头,曾经在她心中浮现过多次,只是到了最后,强自压制下去,如今这两个人出现在眼前,澹台梦心潮澎湃,旧恨新仇一时涌出来,几乎难以自持,所以才紧紧握住列云枫的手,现在需要有人理智,她怕自己被仇恨湮灭了理智,做出让自己后悔终生的事情来。

澹台梦不是圣人,她心中也有难以抑制的强烈仇恨,有仇必雪,有恩必报,是她一贯的行事原则,可是现在,这段仇恨她必须放弃,为了印无忧,就是受过再大的委屈也不能再去计较。

士为知己者死,人的一生中,未必遇见一个如此肝胆相照的朋友,列云枫方才一语点醒梦中人,为了这个愿意陪着她成魔共死的朋友,她必须忘记过去。

列云枫的手,永远带着让人心静的温度,淡淡的暖意,让澹台梦心中立时充满了疲倦和委屈,轻轻一声叹息,列云枫的手,不知不觉揽住她的肩头。

此时的澹台梦,袅如春烟,孱似秋水,静静地站在列云枫的身边。

天魔龙耶厉娇娆仰天大笑:“报应啊,报应,印别离,当初你背信弃义,痛下杀手,做下禽兽不如的事情,现在你儿子心心念念喜欢的女人,却倒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报应,真是报应。”

车厢隆地一声被掌力轰开,印无忧跪在车厢里,也不抬头,印别离坐在一旁,脸色铁青,一把拽住印无忧的头发,把他的头拽得扬了起来:“小畜生,你自己看看清楚,这个就是你的兄弟朋友,在你面前假仁假义,背着你就眉来眼去,投怀送抱!”

印无忧冷冷地看着父亲,冷笑了一声:“他们知道我在车上,是你自己想得那么不堪。”

啪。

印别离一耳光打过来,重重地掴到印无忧的脸上,印无忧的头发被印别离死死拽住,这一掌打得结结实实,一缕鲜血从印无忧青肿起来的嘴角淌下来。

厉娇娆也有些吃惊,她没想到印无忧也会在车厢里边,她方才听到传信儿,说着她要找的人已经被带到了幻雪宫里边,所以才急急地赶过来,没想到一到石屋外边,就感觉到了印别离的气息,这才连石屋都没有进,就堵住印别离,要算一算当日的旧账。

她方才的那些话,是在嘲笑印别离,今日她本来是冲着澹台梦而来,能遇到印别离,是个天大的恩赐和意外,但是厉娇娆也知道印别离的功力深厚,不能掉以轻心,印别离不轻易出来,她也不敢冒然进去,所以才故意以言辞相激,就是要把印别离激出来。

印别离果然受不了刺激,用掌力打碎了车厢,可是厉娇娆同时也看到了印无忧,一时间后悔不迭,自己说的那些话,无论是真是假,都太伤印无忧的心了,不觉愣在哪里。

印别离哈哈大笑:“小畜生,凭你们那些雕虫小技就能伤到我印别离吗?你们当我这些年都是浪得虚名?我堂堂离别谷的谷主,还能让你们这几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算计了去?”

印无忧冷笑一声:“你教过我,为人不可有妇人之仁,可惜我没听,把解药给了你。”

说话间,印别离又狠狠掴了印无忧一耳光,印无忧本来苍白的脸,此时青肿起来,眼前一片金星,脸上火辣辣地,先是一阵酸麻,然后方是感觉到了疼痛。

印别离厉声喝道:“忘恩负义的小畜生,老子养育你长大成人,你他娘地却联合外人来对付老子,要不是看在你还有一点儿良心,知道给老子服下解药,老子早一掌劈死你。”

他说着话,又怒不可遏地掴了一掌过去,这一下打得力道太大,印无忧整个人都倾斜倒地,蜷缩成一团,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不再动弹。可是印别离没有松手,依然拽着印无忧的头发,站起来一脚踢去,印无忧的身体跟着晃动一下,没有任何的反应。

印别离气急:“混帐东西,你看看你出了离别谷都学会些什么,先是跟老子装疯,现在又在这里装死,起来,你他娘地给老子起来。”说着又恨恨地踢了两下,可是印无忧就是没有声息。

厉娇娆在一旁心如刀绞,厉声道:“印别离,你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生,早知道如此,当初就不该把无忧交给你!不许你折磨我的儿子,不然老娘跟你拼命。”

印别离冷笑起来:“别说得那么好听,当初要不是你那个缺德无耻的娘家下了绝杀令追杀你,你怎么会把儿子送给我?贼婆娘,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们那个狗屁厉家,也就敢痛打落水狗,他们有本事,来离别谷找我啊?你把印无忧给我送来,不也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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