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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一瑟缩,一步一摇晃,最后,还是用所有的钱,抓了药,在垃圾中,拣起个破个大口的陶罐,又晃回到那间破庙里,困难的拾来柴,咬着牙点上火,抱着自己的腿,看着那微弱的火光一点一点的跳动,然后一片一片的燃烧,除了冷,感觉不到其它。
将雪化水,倒入药材,熬成半陶罐的苦涩,强忍着吐的冲动,咽了下去,明天,也许一切会好。
迷迷糊糊的在破庙里又挺了一日,夜幕降临与旭日东升,对我而言,已经没有什么意义,我的世界,已经黑得一塌糊涂,混噩不分时节。
我一直觉得这身子没有那么金贵,索幸她没有给我丢脸,虽然仍旧发烧昏迷,却还活着。
撑起身子,再次将自己的衣服到当铺里换成了粗布,得了十个铜板,本以为可以买三个包子,还能剩一个铜板,却不知道包子已经不是十前的包子,已经水涨船高,要五个铜板一个。而我,已经不在是那个有着嫩乎乎脸的可爱小娃,没有人会给我讲价的机会。曾经,五岁的我迷茫,最少我还知道有个‘朴山’可以让我去找,现在,却成了真正的游荡幽魂。
我买了一个爱吃的肉包子,捧在脏兮兮的手心里,游荡在街道上,又开始失神。脸上不再需要遮挡,已经肮脏得像钻了下水道,这是我的杰作,这样很好,至少我可以忽视自己严重毁容的事实,单纯地忘却一些不想记忆的东西。
突然马儿嘶鸣,马腿扬起,在我面前气愤地跺着脚,我吓得扔掉了包子,抬起慌张的脸,看见一位若仙子般的美人,让我有片刻的恍惚失神。那男子有着行若流水的眼,柔顺而岱的眉,高贵优美的鼻子,挂着笑意的菱形美唇,青丝飘飘,云袖浮动,有股无法染指的飘渺气质。
那美人对我笑了,笑得分外开心,让我觉得天上还是有些阳光的,让我以为美人心肠一定是美的。
那美人玉指抬起,指了指我,我一愣,僵硬在当场,他笑得格外开心:“喂,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美啊?”
我下意识的点头,美,是很美。
那美人笑得更开心了,突然甩出一鞭子,抽到我脸上,笑得分外开心:“给你留个纪念,很开心吧?”
我被抽得云里雾里,脸上火辣辣的疼,捂住脸抬眼继续看他,明白了美丽与恶毒的混合词,就是他!
这美人见我没喊疼,顿时神清气爽,露出个绝美脱俗的笑,感慨道:“原来我美得会让人不知道疼,呵呵……”然后一驾马,跑得无影无踪。
而好巧不巧的,还把我的包子踩得稀巴烂,想收起来吃都是不可能的。
放下捂着脸的手,我转身,趿拉着破鞋,又去买了一个包子,如果今天再不吃东西,我一定会再次昏倒。
很多时候,不是不气,不是不恨,不是不想撕碎狂吼粉碎砸毁!可我现在一无所有,有的,只是这条随时会离我而去的小命,受尽冲动惩罚的我,已经懂得隐忍。隐忍很难过,很煎熬,会痛苦吗?不会,没有什么比恨自己更让人痛苦了。
先是小心翼翼,然后是大口狠吞下唯一的那个包子,继续无目标的游荡……
游荡的日子不太好过,和人打过架,为抢半个长毛的馒头,最后我赢了,很骄傲,却在转身后流下了一滴泪;被人打过,因为我蹲在了他们的地盘,还随意小便,不交保护费;狗咬过我,我咬过狗,最后一比一,平手,它现在是我唯一的朋友,唯一肯听我说话,听我指挥的生物,虽然我看不出来它原本的样子,就像它看不出我的,但我想,无论什么时候,它一定会一直跟着我,认出我,因为我们是患难兄弟,一同抢过别人的包子,一同欺负过占我地盘的乞丐,一同吓过对我恶骂的畜生!
要我说,它才是人,一个不会因我变丑变美就会惊讶的人。因此,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人’,很特别是不是?我喜欢和‘人’在一起,就像它喜欢和我一起一样。我们喜欢依偎在一起,相互取暖,它有双即漂亮又特别的沽蓝色眼睛,样子有点像哈士奇,但基于它的皮毛实在是和我邋遢的样子成正比,让我无法透过事物的伪装看到物体的本质。它总会呜咽地拱拱我的脖子,被我一脚踹飞后,又会老实的回到我身边,继续用爪上的嫩肉挠我脸,我知道它饿了,可我也饿啊,只能忍着。被闹得无法入睡时,我就噌的坐起,摸黑给他抓虱子,喂它吃,然后告诉它,虽然虱子身体小点,但好歹算块肉,也很香。
就这样,我们在一起度过了半个月的光阴,而这半个月里,我竟然没有死,真是历史加在我身上的另一种神奇。
但好运不是时时都有的,不是总有人会扔出一些还可以下咽的东西,已经三天了,我和‘人’滴米未进,已经饿得魂飘飘。两个人蹒跚在清冷的街道,不知不觉间出了城门,向下一个未知的地方走去。虽然官府仍旧紧张的找脸上有伤的女子,但我这邋遢的样子已经在城门口转了好久,久到根本就没人会瞥我一眼,久到我自己都不觉得自己是那个脸被毁容的女人。
我迷迷糊糊走着,‘人’迷迷糊糊跟着,反正我走到哪里它就会跟到哪里,我不理它,它更没有力气和我闹。
穿越在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间,一切静得有些死亡的恐怖。
突然,眼前一晃,一只毛绒绒的兔子蹿了出来,‘人’精神一震,眨眼间,已经追在兔子后面,誓死要弄死它充饥。我眨眨眼睛,不敢相信,‘人’的速度竟然可以这么快,它一定是偷吃了什么东西,没有给我!不然怎么如此精神抖擞?我撒开腿,牟足了劲,无比开心的盯着‘人’的后屁股,撒欢狂追了出去。兔子哦,想想都流口水。
两条腿真的不如四跳腿,追着追着,竟然跟丢了,只能寻着‘人’的脚印,咬着牙跑,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它身上,誓死要吃到兔子肉!
跑啊,跑啊,突然听见一声悲鸣,呼吸一紧,有种不要的预感涌上心头,加足所有的力气,狂奔到‘人’身边,见它身中一剑,呜咽的倒在血泊之中,正用不舍的目光凝视着我。
我脑袋突然就大了,被封闭的泪腺再次泉涌,抱着‘人’的脑袋疯了似的嘶吼:“不要!不要!人,不要!你给我活着,一定要挺住!只有活着,我们才可以在一起,你不想要我了,是不是?‘人’!不要!别扔下我,别……扔……下……”三天断粮,长途跋涉,加上伤心欲绝,在痛心疾首的悲鸣中,我昏倒了……
一百三十六.窥视秘密
我怕‘人’突然蹿出咬上那女子的喉咙,腿一抬,骑在了它的后背上,趴在它的耳边说:“息怒,息怒。”‘人’攻击的姿态,慢慢收回,呜咽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我跨坐在‘人’的后背上,仰起头说:“它不是狼,是狗,你看它多温顺,放心,它不会伤害任何人的。”
那女子已经躲在了男子的身后,缓缓伸出脑袋,颤抖着对我冷哼一声,表达自己的不屑。
我站起身,对那男子微微低头,说:“但愿我刚才的一吼没有震丢你们游玩的雅兴,不好意思,我回去工作了。”转身就要走。
那女子又叫住我:“站住!你是哪位管事手下的?”
轻声叹息,就不明白,为什么我和女子就是犯冲,总会无由的纠葛,然后开战,毫无意义,真累。冷眼回过头,看着那女子圆瞪的眼:“别纠缠我。”
那女子身子一僵,转眼间瞒脸羞红,瞄了眼,仍旧无所表示的公子,玉指一伸,指着我:“谁?谁纠缠你了!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对了,你为什么挡着脸?难道说你是奸细,对,你一定是奸细,所以怕看!”
我头痛,奸细都挡脸吗?那还当个屁奸细?不想理她继续走,可她却去来了劲头,喊到:“来人啊……”
“住嘴!”我猛转过头,直视着她的眼,把她吓得没了声音。我淡淡一笑,不让自己过于激烈:“你想看我面纱下的脸,就直说,别给我扣那么大的帽子,我带不起。”
女子被我吼得一愣,半晌无声,见‘人’不咬她,又小心试探性的站了出来,却还是躲在了男子身旁,对我底气不足的冷哼着:“谁……谁想看你的脸了?哼!你说,你一个人站在梅花林里做什么?还大吼?难道在给什么人报信吗?”
“站在桃花林,不是关乎风月,你亲我热,就是略有所感,做诗喽,我想,我是后者。”无波不澜的回了一句。
“做诗?”女子瞪大了眼睛,随即充满了鄙视:“你一个下人,会做什么诗?”
“我一个下人和任何人一样,有自己的情感,也需要吃饭,睡觉,打呼噜。” 一声吼,就能引发这么的问题,难道我注定就是事非之人?
那男子仍旧挂着若有若无的淡笑,出声道:“那你就把你做得诗从赋一遍吧,若所言不假,今日之事,就此做罢。”
本来就没有事,是你们一定要惹事!
虽然心里这样想,可却不能表达出来,毕竟,我和‘人’还打算再在这里混上一段日子。没有犹豫,唇微动,张口吟道:“定定住天涯,依依向物华。 寒梅最堪恨,长作去年花。”一直喜欢李商隐的诗,单单而清晰的感情,淡然也好,心疼也罢,却是一种真实的心灵感受。
再那二人恍惚的片刻,我带着‘人’就想快速跑路,却在转头后撞见了另一个人!这个人我想我一辈子也不会忘,因为在我最需要包子活命的时候,他不但仰起鞭子狠狠抽了我一下子,说要留个纪念,还残忍地扬起马蹄,踏在了我花了五个铜板,才买到的昂贵包子上!种种的一切,都让我记忆深刻,这就是毒蝎美人的代表类型。
他一身浅紫衣袍,外罩雪白狐狸毛披风,行云流水的长发在风中微微飘扬,一拢云袖随风轻摆,像个仙子般不食人间烟火,却又恶毒的像个女巫的毒苹果。
他看着我,轻蔑的说:“眼睛长得还过得去,就不知道面纱下是怎样的一张脸了。”手一伸,就要扯下我的面纱。
我身形一闪,躲了过去,他大概没有想到我能躲开,又是一爪挠来,这时‘人’发挥了它一直以来的工效,直接扑了上去。
哎……即使我和别人打架,我都要防着它的突然之举,因为人和人打架,顶多被打,可如果狼咬人,会被勒死。其实,还没有看见‘人’扑上去,只是有这种感觉的时候,我就已经一把薅住‘人’的银白皮毛,结果就呈现它蹿到半空时,被我一把拉下,扑一声,又摔回到地上,直接飞溅起青雪一片。
我缩缩脖子,满脸的歉意,大大的赔笑,对着回过头对我满眼气愤,呲牙发威的‘人’,猫猫腰,孙子般讨好的说:“下手重了,下手重了,息怒,息怒,老大息怒,我不还没让你上吗?你别激动,咱打架时不都是听我指挥的吗?乖,听话。”
‘人’似乎狠瞪我一眼,气得跺着蹄子飞蹿出好远,可一转眼,又悄悄的返了回来,站在我脚边,张开大嘴,咬了口我的腿,却没有用力,意图很明显,就是想表达一下它的愤怒与不满。我知道它返回来是要保护我,就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像玩波浪鼓似的表示我热乎乎的感激之情。
可这一幕,又让在场的三人傻了眼,那紫衣仙子张了张唇,充满疑虑的问灰衣公子:“尊,你说,那是匹狼吧?”
被叫做尊的男子仍旧挂着淡笑,点了点头说:“是而非似。”
紫衫仙子对我呵呵一笑:“喂,你的样子一定不丑,是不是?让我看看。”
我叹息,看来今天得费些功夫,才能走出这片林子:“你以为狼会因美丑而选择朋友吗?我不是不丑,是很丑,如果你不怕被吓倒,可以让你看。”将手一抬,黑纱仰起,我真的已经万分憎恶他人那种种该死的好奇心,而我就像被人免费参观的异型儿,万般无助却必须承担,因为我还要生活!
三个人中,天蓝锦衣女子发出一声惊呼,紫衣男子倒吸了一口气,启尊公子的嘴角仍旧含着一丝笑意,不过眼睛也有一闪而过的惊意,想然他已经听说过我。‘菩衍剑庄’很大,但做为一名必然的接班人,一定对自己的府邸了如指掌,更何况我这么一个被他带回,又留在此处讨生活的面纱男?
那淡紫衣衫的毒蝎美男突然指着我哈哈大笑:“真的耶,好丑,好吓人!你还是把脸挡起来吧,真的要吓人啦!”
任谁被他这么说也不会开心,更何况人家说的还是自己最不想面对的事实,我知道自己的脸在发烧,有种深刻的被羞辱感,将黑纱紧紧攥在手里,咬着牙吞下愤怒,转身就要走。
却被那毒蝎美男衣袖一扬,拦了下来,他挑眉看我,红唇含笑,状似无辜问:“你照镜子时,会不会被自己吓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