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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角冷森的道:“不信,你们试试看!”
冷凝绮尖声笑道:“可吓坏我了,小蚤儿!”
面孔铁青,魏角怨毒的道:“用不着来这一套,至少,你也吓不了我!”
就在这时,大厅紧闭的铁门,忽然启开,七八个神形骠悍的大汉,簇拥着一个衣履都丽,却模样奇丑极怪的人物走了进来。
这人身材高大,肥壮如牛,一张四方脸黑得透亮,满脸的麻坑又深又宽,层叠累累,宛如是一脸的癞疤;他头上戴了一顶文士巾,紧压着黑浓的倒八眉,一双猪眼泡,宽扁的鼻子几乎占了脸膛的大半位置,把两腮的肥肉都挤紧了,嘴巴又大又阔,且微微突出,有如蛙唇──看起来老是像撮起嘴唇要吹拂什么,或色迷迷的想亲吻什么一样,这付尊容,再配上他那顶宝蓝文士巾,穿着寿字图的宝蓝绸袍,真是奇形怪状,伧俗不堪,又加上土气十足,活脱是山大王戴乌纱帽穿朝服,压根儿就不是那么回事!
不用人指点,这位仁兄,便不是刘大麻子刘大川,也必定不会是第二个人了!
一进门,黑麻子往中间一站,跟随他的七八名大汉立时左右散开,一个个挺胸突肚,双臂环抱,完全一付打手的姿态!
打他们这行人出现开始,大厅四周的黑衣汉子们立时纷纷躬身为礼,状极尊敬,而这些黑衣朋友们虽然未曾三呼万岁,却一个个喜形于色,神气振奋──他们认为,救星业已来了!
此刻,那乱发蛇眼的高大块头赶紧抢前几步,呵腰垂手,诚惶诚恐的道:“三爷,你老可来了,弟子们无能,被这一双狗男女……”
黑麻子──刘大川倒八眉一耸,顺手一个大嘴巴子,将那大块头掴了四抑八叉,鼻塌嘴歪,他声如牛喘似的咆哮起来:
“没出息的东西,丢净我的脸面,还到我面前咕噜什么?我刘老三纵横江湖数十年,连个踉跄都未颠过,却叫你们这群不中用的混帐将我半世英名如此糟蹋!”
乱发蛇眼的大汉抹着满嘴的血,半声不敢哼,挣扎着站了起来,战战兢兢的垂手站在一旁,脸上全泛了灰。
“一声雷”耿桂也蹩到侧边垂头站住,噤若寒蝉,故意将那只血淋淋的右手摆在显明的位置,一则是丑表功表示委屈,二则也希望主子看在这只伤手份上,免了他的那一巴掌。
刘大川眼珠子一转,重重一哼,没有说话。
于是,魏角亦轻轻来到刘大川跟前,躬身肃立,却一言不发。
又重重一哼,刘大川的巴掌却未再用──他对魏角似乎特别优渥,特别宠爱,但是,一开口,声音仍是粗浊有气:“栽啦?”
魏角面无表情,脸色青白:“弟子无能。”
刘大川怒道:“连你也罩不住?”
面颊抽搐了一下,魏角语声沙哑:“今晚走了眼,遇着了扎手货!”
刘大川的视线邪恶的投向燕铁衣身上,又转到冷凝绮脸上,他的视线甫一触及冷凝绮,聊猛的颤动了几次,然后,直楞楞的便像定住了。
这样的情景,与男人在这种情景下的思想念头,冷凝绮可是太熟悉太清楚了,她知道人们的眼神中表示的心意,尤其是,在此等目光下的心意──很自然也很熟稔的,冷凝绮跟着抛了个媚眼给刘大川。
不由自主的咧开大嘴,露出来两排三差不齐又黄秽的牙齿,刘大川正想报以微笑,又突然醒悟──他急忙闭上嘴巴,赶紧扮出那付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却暗中“——”的吞了一口口水。
站立在四周的刘大川手下,差不多都知道他们当家的这个“寡人之疾”,有查觉方才情况的,却也只敢放在肚子里啼笑──现在,他们光是笑都已笑不动了。
乾咳一声,刘大川一指燕铁衣:“小蚤儿,可是这个乳臭未乾的毛头小子?”
点点头,魏角道:“是的,还有那个女子!”
刘大川的目光又移了过去,迎接他目光的是冷凝绮那销魂蚀骨的如花媚笑,顿时,这位三爷心神晃荡,昏陶陶的有些迷糊了,魏角见状之下,心里有数,他急忙凑近一步,低促的道:“三爷谨慎,这女人艳如桃李,心如蛇蝎,先前一出手就干掉我们五个人!”
悚然一惊,刘大川疑惑的道:“出手杀了我们五名孩儿的那个女人,就是这一个?”
魏角道:“就是她!”
刘大川喃喃的道:“真叫人不敢相信,一朵花似的大姑娘,居然也有那么个歹毒法?看她柳腰纤细,不满一握,风都能吹得乱摇摆,那么白嫩的细肉,像豆腐似的一把捏得出水来,那张小脸,和画的有什么两样?这么标致的小娘子,美娇娇,竟会动手杀人,而且一杀就是五员?”
魏角低声道:“不错,三爷,看情形她就算再杀五十员,也不会皱皱眉头!”
透了口气,刘大川道:“有这话?”
魏角躬身道:“怎敢相瞒三爷?”
鼻孔像拉风箱一般粗浊的呼吸着,刘大川自言自语的道:“妈的,这事有点透着玄……”
魏角细声道:“弟子想从头再向三爷详禀一番,这个女人和那个小子。”
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刘大川不耐烦的道:“事情经过我已都知道了,他们先前去传警的时候已说得够详细;小蚤儿,这一男一女的身份来历你搞清楚了没有?”
神色有些尴尬,魏角道:“他们不肯‘露底’,如今只晓得这一男一女是夫妻!”
大吃一惊,刘大川愕然道:“什么?他们是夫妻?这女人嫁了?嫁给那乳臭未乾的小王八蛋了!”
魏角颔首道:“正是,这女人的丈夫便是那小子。”
猛一咬牙,刘大川恨声道:“真是他妈的混球,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白糟蹋了!”
魏角没有哼声,眼珠子却在碌碌不停的打转。
刘大川又望了望冷凝绮,冷凝绮也依然报以甜蜜的微笑盈盈,这位三爷似乎有些抗拒不住,赶紧移转视线瞪向燕铁衣,而当他的目光对着燕铁衣的时候,却已变得那样的凶狠贱忍了──有如一头攫取猎物前的黑猩猩!
枭中雄……第八十八章 黑虎心 断肠无影
第八十八章 黑虎心 断肠无影
燕铁衣手指玩弄着两块骨质的牌九,在清脆的碰击声里,他迎着刘大川凶恶的注视,十分尔雅的颔首致意。
刘大川突然暴叱:“站起来,见到我来了你还敢坐着?”
出乎众人意外的是,燕铁衣居然果真应声而起,他垂手呵腰,恭恭敬敬,亲亲热热的喊了一声:“三爷。”
刘大川得意洋洋的环视了他的手下们一眼,又向冷凝绮投去傲然的一瞥,然后,他粗厉又蛮横的道:“你是什么人?那个码头出身?姓甚名谁,受谁指使来此滋事生非?立即给我从实招来,若有半字虚言,必定剥皮抽骨,叫你不得全尸!”
燕铁衣似是有点迷惘的道:“三爷,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说实话,就可保全尸?”
刘大川重重的道:“我正是这个意思。”
燕铁衣像是十分委屈的道:“全尸也不是活人了,三爷,说实话是死,不说实话也是死,这岂非有欠公平!横竖一命不保,我还犯得上泄什么底?”
勃然大怒,刘大川暴烈的道:“乳臭小子,你休要再推托延容下去,我告诉你,死有时也大不相同,有的死得痛快,有的死得艰难,这痛快与艰难,差别可大,你要放弃这个机会,便后悔莫及了!”
燕铁衣是一付不甘不服的样子,他悻悻的道:“三爷,你这个条件未免太苛,江湖上没这一门规榘,我认为……”
大吼一声,刘大川圆睁双眼,狰狞已极:“你认为!你什么也不能认为,这里还有你拿主意的地方!我是在命令你,那一个同你谈条件来着?江湖上的规榘,呸,什么江湖上的规榘,我说的话就是江湖上的规榘!”
燕铁衣扭着手,苦着脸,好像犹豫不决,又是愤怒,又是畏怯的样子,这时,冷凝绮悄移莲步,款摆生姿的走近,她冲着刘大川嫣然一笑,珠圆王润,轻启檀口:“我说三爷!”
刘大川形态立变,赶紧打了个哈哈,忙应道:“呃,小娘子,有什么事呀?”
掩嘴倩笑,冷凝绮百媚横生:“三爷,我这郎君年纪轻,世故浅,不会说话,尤其见到像三爷这样名震遐迩,声威盖世的大人物,就更惊慌失态,不知所措了,还要请三爷多担待,多包涵。”
呵呵大笑,刘大川咧着嘴巴道:“客气客气,好说好说。”
魏角一看苗头不对,他立即凑上去压低嗓门向刘大川提出警告:“三爷,三爷,千万要小心这只狐狸,她表面风骚冶艳,烟视媚行,骨子里却狠毒阴损得紧,杀人残命于言笑之间,心黑手辣,切切不能稍有疏忽!”
刘大川横了魏角一眼,意思叫他不要在这时多说话。
魏角心里急,明明知道他主子的心意,却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他仍然低促的道:“只是先前,她还口出恶言,一再诋毁三爷,蔑视弟子,而这女人手段厉害,艺业精湛,态度举止随时变化,令人莫测虚实,不知高深,防不胜防,我们的五个兄弟全是丧在她的手里,一名‘师傅’至今还被‘定’在当堂,总之,从头到尾就是这女人在搞鬼,使坏,耍奸玩邪,出面的是她,下手的是她,架梁的也是她,蛇极其心,芙蓉其面,刁泼凶悍无以复加,三爷,你大意不得……”
鼻孔中发出重重的一哼,刘大川不快的道:“小蚤儿,你咕噜的还没有个完?我是干什么吃的!凭我的经验阅历,莫非还不能认人辨事,倒要你来指点我了?妈的,我在道上玩命的辰光,你尚在穿开裆裤呢!”
眼皮跳动了几下,魏角沉沉的道:“弟子是一番孝心,弟子……”
摆摆手,刘大川气咻咻的道:“行了,不用再罗嗦啦,疑神疑鬼,危言耸听,简直是扫我的兴头,小蚤儿,你招子放亮点,就凭她这么一个一把可以捏出水来的小蜜桃,还能霸道到什么地步?那些叫她放倒的小角色又岂能同我比?再说,我也没有怎么样呀,只是和她说了几句话而已,你穷紧张个啥劲?”
苦笑一声,魏角不敢再多说什么,唯唯喏喏的退后两步──当然他明白刘大川的想法,现在刘大川果是未曾“怎么样”,但刘大川的魂儿已准备飘向巫山云里,心中也早就打着软玉温香抱满怀的主意了,只是,时辰尚未到罢了。
冷凝绮察言观色,暗中冷笑,她却故意继续卖俏:“三爷呀,今晚上我夫妻开罪三爷手下这些位‘人王’其实却也不是我们的错,主要全在他们首先挑衅启端,仗恃着你三爷的名头,仗恃着他们人多,想欺压我夫妻孤单,三爷,你可得明镜高悬,明查秋毫,不能冤枉我们夫妻啊!”
老牛喘气似的呵呵笑了,刘大川眯起那双猪泡眼道:“当然当然,呵呵呵,我这个人从来不恃强欺人,最是讲理不过,何况,对这样一位美若天仙的小娇娘,你会发觉,我就更是讲理了,呵呵呵……”
冷凝绮妩媚的道:“那么,三爷,多谢啦,我夫妻可以走了吗?”
窒了窒,刘大川有些尴尬的道:“走,呃,呵呵,走是当然可以走,不过,稍微慢一点,得稍微慢一点,你知道,我这人虽然讲理,可也不能太偏袒是不!目前,你总有小纰漏出在这里,多少要有点交待,如果就这么让你走了,我对我的孩儿们就说不过去啦,所以,小娘子,得谅解我的苦衷才是。”
这位“三爷”的话里,业已非常明显的透露了他的企图,他只对着冷凝绮说话,而且称谓上只用“你”,不用“你们”,这个意思就很清楚了──他对冷凝绮另有打算,却压根儿就没想将冷凝绮的“夫君”一起放走!
脸色微现凄怨,冷凝绮幽幽的道:“三爷,我夫妻两人到你的场子来赌钱,运气好,蠃了几文,但你手下护场子的人就红了眼,先是暗里搞鬼弄手脚,被我查觉予以阻止,他们跟着就一拥而上,想打烂仗,我夫妻要自卫,只有反抗,在这种情形下,刀枪无眼,便有了伤亡,可是,我们也是逼不得已,总不能伸长脖子挨刀,对不?再说,动手之前我们讲尽了好话,你手下的伙计们就是半步不让,硬要逼死我们才甘心……”
一边,魏角愤怒的道:“胡说八道,这全是一面之词,三爷!”
刘大川瞪了魏角一眼,道:“什么情形我全知道,你不必插嘴,在我眼皮子底下的事还能瞒得过我?这里由我作主,你们乖乖的给我站着听令就行!”
碰了一鼻子灰的魏角不禁气得脸孔泛青,但在这种光景下,他也只好闷不哼声,强忍着一肚皮怒火委屈把牙咬紧。
故作沉吟之状,刘大川像是十分为难的道:“小娘子,按说呢,你闯下的祸可算不小,我有心排解,可确实难以下手,不能为了你而委屈我的手下,我往后还得带人……这,唉,难了……”
冷凝绮急切的道:“三爷,你可得主持公道,帮帮我夫妻的忙呀!”
叹了口气,刘大川以一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