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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着宫中的礼仪给玉芍行了大礼;徐曼青心里却不得不感叹因缘际会的变化无常。
想起她们二人初见之时;哪里会想到有朝一日玉芍会咸鱼翻身,一跃成了这样的贵人?而徐曼青也从一个为生活奔忙的小小喜娘摇身一变成了所谓的诰命夫人。虽然这显贵与玉芍的泼天富贵没法比;但日子过得却要比深宫之中要自由快活多了。
徐曼青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玉芍一番,如今的周婕妤虽说还是和以往那般和颜悦色;只是那一身珠环玉翠绫罗绸缎的打扮已经让昔日带着些许勾人媚色的女子变成了端庄可人的闺秀。
这玉芍原本毕竟也是出身官家的嫡女千金;只不过是成了朝廷权力倾轧的牺牲品进了环彩楼罢了。如今有这样的机缘让她再度起复,架子一端出来,比起其他娘娘来也不见得会输了去。
只是玉芍娘家已经败落,就算皇帝已经为周家洗雪沉冤,但周家幸存的男嗣在发配充军的艰苦时日里早已失了风雅,如今就算召回京来也谋不了大事,而皇帝此次借着玉芍有孕给她抬了位份,估计也不过是为了安抚在那段动荡日子里受了牵连的族群,不至于让人心寒罢了。
没了娘家的照拂,玉芍在宫中只能靠着皇帝的恩宠过活。幸而她如今有了身孕,只要能诞下一儿半女,也算是在深宫中有了依靠。
这深宫大院里难免勾心斗角,为防隔墙有耳,无论是玉芍还是徐曼青说话都万分小心,且也只字不提落魄时的往事,聊的都是些近来的情况。徐曼青在玉芍所在的凝碧轩中坐了小半个时辰便又回了安华宫。
徐曼青在安华宫里尽心伺候着,高太后还政之后也确实是深宫寂寥,每日都希望徐曼青能捣鼓点新鲜玩意儿出来好给她解闷。
好在徐曼青的浑身解数在之前也不过展露了十之一二,这入宫个十天半个月的还不至于让她黔驴技穷。
今日徐曼青折腾出来的新鲜事儿便是所谓的美甲。
虽说在大齐这种时代还弄不出光疗甲这样高端的技法,也没有喷枪这样的工具能做出渐变效果,但用现有的彩色涂漆上色与点画却是可以做到的。
再加上宫中碎玉珠宝甚多,徐曼青吩咐工匠用各色水晶宝石锉磨出了颜色大小不一的类似碎钻类的贴片,然后在指甲那小小的方寸之地上拼凑出各色图案。
像高太后这种喜欢奢华的女人来说,徐曼青选画的便是花开富贵的牡丹图样,且五个指甲因甲面大小不一而分别勾画上复杂程度不同的牡丹花来。
最妙的还得数那在花心处用黄晶所做的点蕊和大拇指指甲上用彩晶贴出的蝴蝶。
在徐曼青刚开始摆弄的时候,众人还觉得这小小的指甲盖上就算怎么折腾也弄不出什么繁复的花色来,可等半个多时辰过去,待整套美甲完工的时候,包括高太后在内的众人都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徐曼青一边收拾美甲工具一边笑道:“太后的手指生得极美,且指甲盖的形状很好,盖面儿也够大,这样才能画进去更多的东西。”
高太后将十指摆在眼前一会凑近一会凑远地看,只觉得哪里都挑不出毛病来,就是精致得喜人,饶就是一直享受着最高美容服务规格的高太后看着这副指甲都禁不住啧啧称奇。
“这手法真是新奇,真不知你的脑瓜子是什么做的,竟能想出这样的妙法来。”
徐曼青拿着团扇一下下地给高太后的手指扇风,好加快涂漆的凝固。
只听徐曼青道:“美甲这东西虽好,但用的彩漆味儿毕竟不好闻。待到图案磨损要时,还须用火油褪去。火油用多伤手,故而这东西虽然好看,但也不能常做才是。”
高太后斜躺在贵妃榻上,听了徐曼青的话笑道:“平日里若是宫内的国手们折腾出个新花样来,都恨不得引经据典地将事儿说得上了天去,谁想到还有你这般实诚的,刚夸你好呢,就立刻把不好的地方都给招出来了。”
徐曼青笑道:“这自然是得如实说明的,若是太后您做得太密集了,闻多了这漆子和火油的味儿难受了不舒服了,岂不是臣妇的罪过?”
徐曼青如今把改提点的都给提点了,也总好过事后被追究责任来得要好些。
高太后见徐曼青坐在自己身侧,举止说话无一不妥帖,还真是越看越喜欢,心下更不愿放徐曼青出宫去了。
徐曼青则一边替高太后打扇子,心下便想着待这美甲服务在太后这边亮相之后,后宫妃嫔见了必定会跟风效仿,届时她出宫后在珍颜阁里同时推出各种规格档次的美甲服务,想必定会在咸安城里引发热潮。这样一来,也可以改变珍颜阁以售卖妆品为主的局面。这服务产品一推出,能赚到的银钱绝不会比单售妆品来得低。
徐曼青正在心里打着赚钱的算盘,忽听外边的宫人来报,说是翼王殿下要来给高太后请安了。
高太后一听,原本还慵懒的样子即刻来了精神,也不用宫娥搀扶就径自坐了起来,也顾不上所谓的仪容仪态了,只听她急着吩咐道:“快传快传!”
徐曼青一听是翼王,赶紧停了手中的团扇想要起身回避到一边去,谁知却被高太后轻拉住了手腕而没有动弹。
“皇儿只不过是来请安,你也不必拘礼,该干啥还是干啥就对了。”
高太后都这般发了话,徐曼青也退却不得,只得在翼王进殿的时候立在太后身侧。
果然未过多时,宫娥便打了帘子让候在外头的男子进了来。
徐曼青随着众嬷嬷宫娥行了礼,待翼王开声让众人平身之后,徐曼青才算是第一次看到了这大齐皇朝目前仅有的一个亲王的模样。
都说生儿易肖母,既然高太后年轻时是个艳冠群芳的美人,她的儿子也自然差不到哪去。
只是徐曼青也没想到,这闻名不如见面的翼王殿下竟然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英武俊俏得多。
只见翼王身着玉白纹金的长袍,头顶一个翠玉冠,身侧系有同色系的玉珏,除了拇指戴着一个扳指之外便再无其他饰物,但却十分完美地阐释了低调奢华的真谛。
翼王一进得内宫,太后身边的宫娥尽数退了出去,只留了两个得力的老嬷嬷在身边伺候着。
翼王见高太后没有要屏退徐曼青的意思,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后又看到徐曼青身着的是命妇服,看这模样打扮应该是某个臣下的妻子。之前便听旁人提起过他母后近来对一个极会弄妆的妇人十分心喜,还不惜将人弄进了宫来伺候。如今想来便是眼前的这个女子了。
难得见向来清冷的母后会这般中意一个人,即便是翼王也忍不住打量了徐曼青几眼。
只见眼前的女子生得十分娇俏,年岁也小,看着不过年方二十的模样。但方才这女子见了自己的眼神很定,行礼之后视线丝毫没有乱飘,可见是个心思沉稳的人,行事作风倒跟她的年纪不是那般相符。
高太后招手让翼王坐了过来,还将徐曼青给自己新折腾出来的指甲给翼王看。
翼王自然乐得在自己母后面前说好话,一通恭维下来更是让高太后心花怒放,当着翼王的面又赏了徐曼青不少好东西。
徐曼青只顾轻摇团扇,心下忍不住回想起邸报里和坊间对这位亲王的描述来。
这翼王和皇上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而且都是在雍宗被困废宫的时候所诞下的儿子。
听闻皇帝和翼王原本感情很好,毕竟兄弟两人之前都有过在废宫里落魄潦倒相濡以沫的经历,且后雍宗起复,立长子也就是现在的德宗为太子之后,翼王一直对德宗鼎力支持。若非如此,德宗也坐不稳现在这个皇帝的位置。
不过,以上的说法都是官方版本,而坊间流传的版本则是另一种说法。
据传,高太后偏爱翼王,在当初雍宗考虑立嗣的时候,极力推荐的太子人选是翼王而非现在的德宗。只不过大齐向来有立嫡立长的传统,在长子没有明显过错的前提下,实在不好越过长子而封次子为太子,最后便也还是遵循祖例立了德宗为太子。
不过雍宗为了补偿那与皇位失之交臂的小儿子,便依了高太后的意,将东鲁一片富饶且十分关键的喉舌之地作为封地赏给了翼王,且赋予了征税驻兵等极大的权力。
只要不出东鲁之地,翼王便是所谓的土皇帝,只要他高兴,甚至都不用纳贡。毕竟只要高太后一日还在,德宗就一日都不能当着自己亲娘的面处理了翼王。
可若说翼王真有不臣之心倒也实在是说不过去。
听闻这位亲王在东鲁大地上管理得尽心尽力,平日里为人十分低调,从不跟自己的皇帝哥哥唱过反调,每年纳给朝廷的税贡都是各州路里最多的。
若是别的州路遇到什么天灾**的都会不约而同地跟朝廷喊穷,总希望能从国库挖更多的资源过去,可翼王在东鲁封地十数年,从来没听他跟德宗喊过一声难,就算遇到荒年灾年,也从没短过给朝廷的纳贡,在封地里的名声也极好,很得百姓拥戴,让德宗就算想鸡蛋里挑骨头也挑不出来。
近来估计临近高太后寿辰的关系,翼王这才带着唯一的儿子进了咸安来与母亲团聚,以共享天伦之乐。
第134章
即使是在自己母亲身边;翼王也还是顾全礼节;行礼坐姿无一不端,让人丝毫挑不出错处来。
徐曼青立在高太后身侧虽然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但听着眼前这对母子一来二去的谈话;倒是察觉出了几分微妙来。
相对于高太后的殷勤热切,翼王虽然应对自如;但话语间总透着些淡淡的疏离感;母子俩说的都是一些诸如翼王之子赵显恒最近又新进学了什么书之类的无关紧要的小事,虽说也算正常;但实在不显亲近。
之后翼王也不过坐了两刻钟的时间,便要起身告辞。
倒是高太后扯着翼王的手腕不肯放人;只听高太后哀戚道:“哀家如今年事已高;谁知还能这般与我儿团聚多久?咸安距东鲁数千里,往来一趟实属不易。哀家已经跟皇上请旨,好让你延期返回。皇儿不如再多呆些时日,也好让哀家这个皇祖母多看恒儿几眼罢!”
翼王面有难色,明显对高太后提出的这一要求感到为难,但无奈孝字压头,高太后全然撇开朝堂政事不提单讲伦理孝道,即便翼王有万般难处,此刻也说不出个不字来。
无奈之下翼王只得应允,但同时提及他在咸安停留之事还是要上书皇帝,待德宗朱批下来之后才能下定论。
高太后一听大喜,这才又靠回了贵妃榻上,让内宫里伺候着的人将翼王送出安华宫去。
徐曼青一听高太后这命令就犯了难——她如今在安华宫内虽不是正儿八经的宫娥,但在高太后面前也不过是一个伺候的人,高太后如今下了这道口谕,那到底她包不包括在送翼王出宫的人里边?
徐曼青求助般地看了高太后身边得力的张嬷嬷一眼,便见那张嬷嬷给她使了个眼色。徐曼青心下了然,便跟在张嬷嬷身后一齐出了安华宫去。
这张嬷嬷跟翼王十分熟稔,听闻在翼王小的时候还受过她的照顾,这样一来一行人一路上倒是你来我往地不至于冷了场面,徐曼青跟在后边当个背后灵倒不算难捱。
待出到安华宫外门,翼王便说了留步,伺候的步撵已经被太监抬了过来。
谁知翼王却忽然转身,透过众人朝徐曼青交待道:“日后本王回了东鲁,母后在安华宫中难免寂寥,你且多多进宫问安陪伴才是。”
徐曼青被翼王点了名,当下有点吃惊,但听翼王交待的事字字不离高太后,也是出于一片孝心,便赶紧行礼应下。
翼王见徐曼青应对得当,满意地点了点头,便取下腰带上的玉珏递给身边伺候的太监,让太监转交到徐曼青手上。
徐曼青哪里敢收,赶紧推拒道:“能伺候太后是臣妇太大的福分,哪里还敢收翼王的礼?”
翼王道:“你不必惶恐,只当是本王的一点心意便是。”
徐曼青见翼王坚持,也只得顺水推舟地将那玉珏收了下来。
翼王上了步撵,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远了。徐曼青随着张嬷嬷等人一直目送至翼王的身影消失在宫墙转角处,这才起身往回走。
待众人回到安华宫里,一进门便见高太后斜靠在贵妃榻上抹泪。
张嬷嬷一看便立刻呼天抢地地跪到了高太后榻前,宫里的一干人等全都诚惶诚恐地跟着跪了下来,徐曼青也莫能例外。
看到高太后这种曾经叱咤前朝后宫的铁娘子当众垂泪,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只是徐曼青没想到这高太后竟然会为了翼王伤神到这般境地,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