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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曼青心中一热,眼眶又再度红了起来。
这究竟是要有怎样的大仁大勇,才能在这种危难关头让玉芍不顾自己与肚里孩儿的安危,闯入这如同狼窟虎穴一般的琉玉宫中与皇后呛声,只为护她周全?
想起她徐曼青当初虽说出手在群芳宴上助玉芍夺了花魁之位,但也不是没从中获利。可玉芍却一直将她的这份恩情铭记心底,平日里虽因着避讳两人没有过多地来往,可在这患难关头,玉芍却愤然挺身而出,用那娇娇小小的身子毅然绝然地挡在了自己前面!
俗话虽说种善因得善果,可徐曼青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之前的举手之劳,竟能换得玉芍的舍命相护。
若是玉芍肚里的孩子因此出了事,她又有何颜面面对玉芍,有何颜面面对她肚里的宝宝?
被韩皇后如蛇蝎一般的狠毒目光盯着,无论是徐曼青还是玉芍,都只觉得手心一阵冰凉。
如今,玉芍也只能指望自己怀着的孩子能成为免死金牌,将徐曼青赶紧带出这琉玉宫去。毕竟这已足月和孩子未足月时的滑胎流产不同,若她真在琉玉宫里出了事,韩皇后难辞其咎,更是会给皇帝废后找到一个绝佳的借口。
徐曼青想,只要韩皇后不傻,也至少应当把玉芍安然无恙地送出去,哪怕最后将自己扣下也成。
玉芍见韩皇后不言不语,此刻的语气也软了下来,柔声道:“今个儿是项氏做得不对,她出身乡野礼数难免不周,被娘娘责罚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不管怎么说,这项氏也是太后与皇上召进宫里来的,皇后娘娘再生气,也请您高抬贵手,这般罚了也就罢了。臣妾看着项氏也不是多嘴多舌之人,待回到那偏殿去,一定会闭门自省,以感念娘娘的恩德。”
玉芍的这番话其实已经做了让步,玉芍的言下之意是,若韩皇后就此罢手将徐曼青放出琉玉宫,徐曼青自当忍下这口气,再不对旁人提起这事,如此这般,那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按理儿说,无论韩皇后愿意不愿意,如今这事已有外人介入,再下手整治徐曼青是怎么也说不过去了,还不如以此作为交换条件,大家都能图个安生。
韩皇后哪能听不出玉芍的暗示?
只见她嘴角微微一笑,脸上也敛去了方才的怒容,看起来似是平静了许多。
玉芍见韩皇后不置可否,便福身行了一礼道:“臣妾站得久了身子也有些乏了,若皇后娘娘不反对,臣妾这就将项氏带走,遣人即刻将她送回偏殿去闭门思过。”
玉芍显然不想再与韩皇后多加纠缠,趁着韩皇后神色还算正常,行过礼后赶紧扯了徐曼青的手转身就往殿外走。
可徐曼青比谁都了解,这韩皇后自太子出事之后精神显然已经出了问题。别看她方才嘴角带笑一派从容的模样,可她的内心总觉得十分的不妥,感觉现下这气氛正如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一般,骇人得紧。
玉芍拉着徐曼青头也不回地往殿外疾走,徐曼青却直觉觉得韩皇后不会如此轻易便善罢甘休,故而徐曼青每走一步,都会不自觉地回头看向状似平静的韩皇后,眼神中充溢着浓浓的戒备。
而就在两人逐渐走离的当口,琉玉宫中的众人皆被玉芍的闯宫以及与平常大相径庭的表现还弄得有些回不过神来,玉芍也不过想借此打个措手不及,好将徐曼青赶紧捞出这水深火热之地罢了。
可玉芍虽在这深宫中已有一段时日,但终究没有过多卷入到妃嫔之间的明争暗斗中,更没跟任何人正面交锋过,对这韩皇后的品性吃得也不大透。
她原以为自己这般作为,韩皇后就算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不至于继续扣着徐曼青不放才是。只不过她实在有些高估了韩皇后此刻的精神状态。
试想在痛失爱子的情况下,又被另一个向来被自己踩在脚底的卑贱女人借着怀了个孽障为由而鸡毛当令箭爬到自己头上作威作福!谁人能受得了?
于是,便就在玉芍和徐曼青二人的脚步即将踏出琉玉宫的内殿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如厉鬼凄鸣的尖叫。
这叫声直让人不由得心脏一紧,浑身的毛孔都霎时收缩,寒毛径直竖起。
玉芍被这声鬼叫吓得脚下一个踉跄,她原本就肚皮溜圆行动不便,如今再遇上这样的情景,想不摔倒都难。
好在她一手牵着徐曼青,徐曼青一见情况不对,自然是赶紧出手拉了一把。
可两人刚险险地站好,还没来得及抚着胸口庆幸这怀胎十月的肚皮没直接着地,徐曼青便直觉身后有东西飞过。
她回头一看,只见那丧心病狂的韩皇后竟举起了黄花梨所制的极有分量的茶几子,径直朝玉芍砸了过来。
由于距离过近,韩皇后在积累的怒气在爆发之下所迸出的力气惊人,角度又是从正后方袭来,那茶几子足以将身型娇小的玉芍砸个仰面倒地。
徐曼青此刻哪里想得了这么多,赶紧一个闪身抢在了玉芍前面,替玉芍挡住了这足以致命的一击。
可惜徐曼青也是高估了自己充当人肉盾牌的实力——这玉芍身型娇小是不假,可徐曼青也是个彻头彻尾的弱智女流,实在没比玉芍强到哪里去。
即便在应激反应下挺身而出,但奈何自身实力有限,虽然为玉芍缓冲了一部分的冲击,可当徐曼青在被那茶几子砸到之后,却也是由于受力过大的缘故避无可避地向前扑倒。
该死不死的,这一倒,可就正好压在了玉芍身上。
玉芍也因此摔倒,好在她在千钧一发之际将身子稍微侧了侧,这才没有让自己的正面着地。
可即便如此,也只听得她发出啊呀一声惨叫,随后便捂着肚子面色苍白直呼好疼,额上不停地冒出冷汗。
“周婕妤,周婕妤你还怎么了?!”
徐曼青原本也是被砸得脊背剧疼眼冒金星,可在看到玉芍捂着肚子倒地不起的时候,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赶紧撑起身子勉强爬过去扶起了玉芍,知道她十有八/九是因摔倒而动了胎气,情况十分危险。
徐曼青在十万火急之下,也顾不得什么礼法不礼法的东西,赶紧掀起玉芍的裙摆,捻起裤头往里看了一眼。
因这寒冬时节衣着甚厚,若不这般作为,根本无法知道是否见红。
徐曼青这一看,果真见玉芍□见了红,若不赶紧宣太医来保胎安胎,只怕这么大的月数,母子都会有生命危险。
那韩皇后见一击不中,竟又操起手边的东西往玉芍身上砸。
徐曼青此刻目眦尽裂,护着玉芍的同时朝琉玉宫里袖手旁观的其他宫人们喝斥道:“你们一个两个的还呆着作甚!还不赶紧去阻止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得了失心疯,见人便要打杀。届时就算皇上因此不追究娘娘的罪责,可你们却是她身边的人。”
“若周婕妤出了事,你们还能有几天好活?!”
徐曼青这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原本还对这混乱情况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宫人们,在那被孔恩霈策反了的叶嬷嬷的带头下,都七手八脚地开始上前拦着濒临疯狂的韩皇后。
偶有一些拦不住的,也用自己的身体把韩皇后掷出之物给踢挡开来。就连方才那个非要置徐曼青于死地的梁公公也看出事关龙胎兹事体大,也最终加入了劝阻的行列。
徐曼青虽赢得了一丝空闲,但因她自己本身也受创极重,别说是将玉芍扶出宫去,就是她自己也无力站起身来。
眼看韩皇后疯狂更甚,琉玉宫中的人又不敢真的下手钳制,有好几次那疯婆娘都险些挣脱束缚冲将上来。
绝望之下,徐曼青只得朝宫门外悲叫道:“救命啊!来人啊!!”
“谁来救救周婕妤,谁来救救圣上的孩儿?!!”
第164章
徐曼青虽说声嘶力竭地朝殿外大叫着;希望如来佛真能降下天兵天将来助她一臂之力。但现实中的她却也对外援没报太大希望,但她却想着既然玉芍能如此快地收到风声过来救她;那便说明至少还有个通风报信之人。
可若这线人是像偏殿柴房刘嬷嬷那样的小人物的话,就是来上一百个也是白搭。在这琉玉宫中;除了那疯皇后;还有谁能做得了主?
但希望就是希望;哪怕只有如夜空星子一般渺小光芒,她也不想放过这一丝生机。
自徐曼青扯开嗓子求助之后;未出片刻,殿外果然传来了一阵非同寻常的骚动。
徐曼青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求救之声更切。
果然;半晌之后,忽有一队手持武器的大内禁卫强闯入宫,领头的男子步履沉稳,三步并做两步地跨进这琉玉宫来。
徐曼青扶着玉芍满头冷汗地抬起头来一看,心下是掩不住的吃惊。
来人并非他人,而是驸马爷尉迟恭。
那梁公公见驸马爷带着大内禁卫闯宫,当下心中大惊。
原本这整治徐曼青就应该是一件秘而不宣的事情,后来莫名其妙地跑来了一个周婕妤把事情闹大了不说,现下竟然连驸马也给卷进来了。
这尉迟恭加上他身后跟着的禁卫小分队,如此多双眼睛亲眼目睹了琉玉宫中混乱的现状,只怕今后皇帝追究起来是众口难掩,而他们这些劝主不力的失职奴才便首当其冲。
那梁公公见人闯宫,便恶声恶状地指着尉迟恭骂道:“反了反了,你们真是逆了天了!没有娘娘的传召,身为男子竟敢随便闯入内宫!你们就不怕掉脑袋么?”
尉迟恭身为皇亲国戚,自然不会理会梁公公这种会叫的狗。
只见他煞有介事地朝状似疯癫的韩皇后正儿八经地施了一礼,便站起身拱手道:“事出突然,本爵不过是便宜行事。”
“方才本爵路经琉玉宫外,却听到内里有人高呼救命,还以为有刺客闯宫。“
“为了娘娘之安慰,本爵责无旁贷,自然要领着人进来救驾!”
徐曼青在尉迟恭说话的当口,扫了一眼尉迟恭身后站着的禁卫小队长,当下又吃了一惊。‘
原来这禁卫小队长并非他人,而正是在殿前都指挥使司麾下任命的威武副尉,自他大婚后就再也没再见过面的吴岳泽。
徐曼青是无论如何也弄不清楚这尉迟恭和吴岳泽是怎么联系在了一起,又是如何得到消息赶过来救人的。
但如今她的安危都是小事,反而是动了胎气见了红的玉芍才是最最紧要的。
“驸马爷,求驸马爷赶紧替周婕妤传太医过来。周婕妤动了胎气,要赶紧处置,否则将有性命之忧啊!”
尉迟恭看了一眼依旧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玉芍,心下也是焦急万分。
只见他单膝跪地,对玉芍说了一句冒犯,便将人从地上抱了起来。
徐曼青如今真盼来了救兵,也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气力,便硬是撑着剧痛的身子爬了起来,跟在尉迟恭的身后就要往殿外走。
尉迟恭对身边的禁卫厉声喝道:“赶紧给本爵去请太医院请折太医!”
这折太医是专攻千金妇产科的能手,保胎安胎接生都不在话下。如今这情况,看来也只有折太医这种老资格的太医出手,才能保得玉芍母子平安。
谁知那原本癫狂的韩皇后在听到尉迟恭的吩咐之后,竟然猛地挣脱了旁人钳制的手,哐当一下就将额头撞在了一旁的梁柱之上。
韩皇后的额头顷刻间便开了一道大口子,鲜血汩汩从受伤处留下。
众人大惊,还以为韩皇后是受了刺激意欲自戕,可谁知韩皇后撞柱子的力道掌握得十分好,那额上的伤口虽大,但却没有昏厥,看样子也不似有性命之忧。
下一刻,只听那韩皇后气若游丝地道:“去……本宫受伤了……
“赶紧,给本宫……去太医院……找折太医过来……给本宫诊治……”
这“折”姓本是出于西北少数民族的姓氏,在这皇宫大内里本就罕见,而这太医院里,折姓的太医也就仅此一位。
如今韩皇后指名道姓地要折太医过来给她诊治他并不擅长的外伤,分明就是跟玉芍过不去,存心要置她于死地。
韩皇后继续道:“还有……还有魏太医……上官太医……宋太医……”
“都给本宫叫来……”
梁公公一听脸色大变,若是将这几个值守的太医都叫来,那太医院里能给玉芍安胎接生的就没人了。
梁公公知道,这韩皇后在事情闹大之后是一不做二不休了,可一想若他真是去了,待皇帝回来失了爱妃又没了孩子,岂不会动了天怒?
思及此,饶就是梁公公此刻也犹豫了。
韩皇后哪能看不出他脸上闪过的神色,只见她狠狠地掐住梁公公的手腕,直将那腕子掐得是血肉模糊。
那梁公公吃痛,这才聚起了精神来,又看到韩皇后眼里的警告之意,便知道自己虽说日后有可能会被皇帝责罚,但若他此刻不去太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