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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梁上挂着一段布绳,绳子下端悬着一个竹篮子,看样子是用来盛放肉菜或是剩饭,防止被鼠蚁偷吃的。
再环视自己躺着的房间四周,除了身下的炕床,竟然连张多余的凳子桌子都没有,更别提寻常人家都应该有的柜子了。
屋里的地面也只是被夯实了的泥土地,估摸是人在上面走的时间久了,竟然还被摩擦出了些许光亮来。
这间完全可以称之为“家徒四壁”的简陋土坯房,真真是让徐曼青开了眼。
徐曼青心中疑惑不解:难道是她在出车祸之后便被肇事司机带到荒郊去“抛尸”,谁知抛尸未成,反倒被善良的村民给救了下来了不成?
可她从未听说H市周边有如此不发达的地区啊!
周身疼得厉害,徐曼青只觉得自己的骨架都似要散开一般,特别是头上疼痛最甚,抬起手来一摸,指尖果然摸到了厚厚一层的绷带。
“呃……”
徐曼青呻/吟一声,试图通过声音来吸引别人的注意。
果不其然,在听到她的动响之后,外面立刻由远及近地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徐曼青满心期待地转头看着“房门”的方向——其实这间屋子并没有门,就只有个土框子罢了,估计这家人是穷得连门都装不上了,布帘子也没有一张。
可惜,来人并没有让徐曼青眼前一亮。
只见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男孩,身上穿着打着各种补丁的粗布褂子,手忙脚乱地从外屋奔了进来。
“姐姐,你终于醒了!”
小男孩扑到徐曼青躺着的炕前,握着徐曼青的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徐曼青有些尴尬,只因她着实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这个小男孩看到素不相识的自己醒来会如此欣喜若狂。
“呃,小弟弟,不好意思,请问这里是哪里?你家里的大人呢?”
估摸着跟小孩说话会说不清楚,徐曼青只想着赶紧找他家的大人来商量商量,至于怎么报答都是后事,先想办法回到自己家里才是正经。
那小男孩听徐曼青这般一问,吃惊地抬起头道:“姐姐,你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把头撞坏了?你不记得奋儿了么?”
徐曼青只觉得头痛,这小男孩嘴里说的什么粪儿不粪儿的,她是完全反应不过来。
那男孩见徐曼青满眼疑惑,不禁悲从中来,哭得更是难过。
“姐姐,我知道之前出的事对你打击太大……可现下爹也去了,这家里能靠上的人只有姐姐了。若姐姐再出点什么差错,你可叫奋儿如何是好?”
徐曼青看了一眼那男孩牵着自己的手,只觉得瘦骨嶙峋,指节竟大得可怜,哪里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会有的手?
又在话语间听闻这孩子的爹似乎也不在了,难道这家里只有他只身一人?
徐曼青勉强打起精神,扯着嘴角微笑道:“好孩子,你先别哭。姐姐我之前发生意外撞到了脑袋,现下浑浑噩噩的什么都记不清了,你若是知道些什么,就先告诉我,若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不会推辞的。”
那男孩抬眼看到自家姐姐露出的微笑,竟就这般愣在了当场。
他是多久没有见到自家姐姐这样温和地对他微笑了?其实从内心深处来说,他是极怕这个年岁与他相差甚大的姐姐的。
姐姐长得像他们死去的娘。听爹说娘长得很是水灵,当年是他们洪村里的一支花,姐姐生下来就完全继承了双亲的优点,即便是在这种穷苦环境下长大的,也丝毫没有折损她的美丽。
可惜美人的脾气向来不大好,自娘去后,爹又一直对酷似娘亲的姐姐疼着宠着,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给了她,弄得她后来心气越来越高,整日打鸡骂狗的,跟自己弟弟竟也亲近不起来了。
“姐姐,爹当日要去项家给你退婚,谁知婚没退成,反而被军爷训斥了一顿。在回途的路上魂不守舍地,车翻下了田沟,竟就这般去了……”
那名唤奋儿的小男孩边哭边说,可徐曼青愣就是一个字都没听明白。
“小弟弟,你在说啥呢?这里到底是哪里?可不可以告诉姐姐?”
徐曼青耐着性子引导,但也止不住隐隐地心急,只希望赶紧搞清楚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到底是哪里,也好通知家人来接她。
只是这地方别说电话了,似乎连个电灯都没有,桌边只有烧得只剩半截的蜡烛。徐曼青原以为天朝的经济发展也算是日新月异,但万万想不到竟然还有这种连电都没有通到的落后地方。
奋儿只当自家姐姐是摔糊涂了,便提醒道:“姐姐,这是洪村啊!我们自出生就在这儿呆着了,你怎么会忘记了呢?”
徐曼青听言,诧异道:“自出生就在这儿呆着?怎么可能?”
可她明明是H市土生土长的姑娘啊!怎么会跟这个劳什子的洪村扯上关系呢?
徐曼青越想越觉着奇怪,这男孩跟自己亲密的模样,看着就不像是跟被救回来的陌生人的关系。
若不是这男孩的脑袋出了问题,那就是她的脑袋出了问题。
徐曼青只好僵笑着问道:“小弟弟,今天几号了?”
她只想知道现下离自己出事到底过了多少天,估计自己的父母已经急疯了吧?
“什么几号?”
奋儿歪着脑袋,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家姐姐。
“就是,今天是哪年哪月了?”
徐曼青换了一个说法。
“哦,现下是德顺三年四月初二啊!姐姐你睡了三天了,难怪不记得。”
徐曼青一听这明明是古代才会使用的年号,脑中嗡地一声,不好的预感接踵而至。
忽然想到这些年来有事没事看的各种狗血小说和电视剧,难不成这种违反科学常理的事还真能让她给碰上?
“什么?德顺三年?!”
奋儿点了点头,满脸的泪痕还挂在那里。
“快,快扶我起来,这屋里有没有镜子……”
见徐曼青提到镜子,奋儿露出有些畏惧的神色。
姐姐从小就爱美,自从在村东头的麻姑家里看到过一面铜镜之后,回家便吵着要爹爹给她买。后来爹爹用卖麦子的余钱,买了一面小铜镜给她,只是后来娘病重,爹爹又拿铜镜去典了换钱买药。姐姐还为此闹了好几天,最后是被爹爹刮了一个耳光才算是消停了下来。
见奋儿半天不答话,徐曼青只好问道:“水呢?水总有吧?给我打盆水来可好?”
自己身上疼得厉害下不来床,徐曼青无奈之下只好指使童工了。
奋儿还以为是一向爱干净的姐姐醒来想要洗脸,便赶紧跑到院里给徐曼青打了一盆水,端到她的床边,还顺手扯了布巾子,一并递了过去。
谁知徐曼青根本没接布巾子,反而抢过了水盆,探出头来看着自己水中的倒影。
水中的人,长相倒是跟原本的自己有七八分神似,但明显不是同一个人。
水盆中的倒影要年轻许多,气质也没有自己的那般沉稳老练,眉眼中端的是稚气,但却有着无限的青春活力。
徐曼青颤抖着伸出手来摸了一下包着额头的厚纱,又略略检查了一下身体,这才发现自己除了头上有明显的外伤之外,身上都是些皮下出血所造成的淤青,明显不可能是经历严重车祸之后留下来的。
“难不成,我穿越了?”
而且,还是传说中的魂穿?
恭喜女主,终于在醒来的第一时间里,搞清楚了自己的状况。
3第3章
第三章
意识到这种极端事态发生的可能性,徐曼青顿时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子一歪差点没摔回到炕上去。
奋儿见自家姐姐似又要晕厥的样子,吓得赶紧冲上前去张开双手试图抱住徐曼青。
可奋儿这一看便知道是长年营养不良造成的小胳膊小腿,哪里有力气能撑住徐曼青的身子?只见两人抱在一起之后又砰地一下摔回了炕上。还好炕上铺有一些陈年的棉被,粗麻制成的被面都被浆洗得泛了灰白,几乎无法辨认出原来的色泽。
不过好在被褥再坏也还是被褥,总比直接摔在泥地上来得强。
奋儿见徐曼青一副完全打不起精神来的样子,又想起至今尚未入土为安的爹爹,更是悲从中来,只得抱着徐曼青嚎啕大哭起来。
徐曼青原本是真的眼前一黑、直想晕过去的,但也实在是耐不住奋儿在自己耳边这般大声哭泣,无奈之下她也只能硬是撑着,连着狠狠地咬了几下嘴唇,这才靠着痛楚的刺激把些许神智给拉了回来。
抱着这个被饿得皮包骨头的小萝卜头,徐曼青想起自己这莫名的境遇——感情受创不说,还遭遇了车祸被撞到这种鬼地方来,竟也忍不住陪着奋儿一块掉起了眼泪来。
“兄妹”俩抱头痛哭了一阵,虽然哭泣的个中理由相差甚远,但总之就是有可悲可泣之事,感情倒是完全没有掺了一点假的。
待这般发泄了一通,哭着哭着,眼泪的库存也似乎被耗尽了,徐曼青渐渐冷静了下来,用手捞起方才奋儿放在自己炕旁的布巾,给他擦了把脸。
“好了,我们都别哭了,只要天没塌下来,总会有办法的。”
徐曼青这般安慰着自己的便宜弟弟,同时更是在安慰自己。
“好弟弟,姐姐的脑子真的被撞糊涂了,关于你关于爹爹关于这个家的所有事情,我真真是一点都记不得了。你别嫌弃姐姐,好好把事情发生的来龙去脉都给我说道说道。”
这样也好让她彻底弄清楚自己现下的境遇,否则别说找到回到现代的方法了,就怕是连眼前的难关都快要熬不过去了。
给奋儿细细地擦了脸,小萝卜头抽抽噎噎的也总算是停下来了。看到自家姐姐如此温柔地对待自己,奋儿颇有点受宠若惊。
放在以前,若是他这般哭得把鼻涕眼泪往姐姐身上抹的话,早就被几个大巴掌给呼到一边去了。
“你方才说,你叫奋儿是吗?这是小名儿吧?你大名叫什么?”
看徐曼青问得认真,表情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奋儿也开始相信姐姐是真的记不得之前的事了,这才慢慢点头回答徐曼青的问题。
“嗯,我大名叫徐奋。娘亲说这是男儿当自强,要我奋发图强的意思。”
徐曼青点了点头,摸了摸奋儿的大脑袋,心里想着老天虽然跟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但还好没给她改姓。
说不定这家人是自己几百年前的祖宗,不然怎么哪儿都没去,就偏就穿到了跟自己一个姓儿的地方呢?
“那我呢?我叫什么?”
奋儿乖巧答道:“姐姐跟我一样也有个小名儿,叫青儿。”
徐曼青想了想:“这么说,我的大名就叫徐青了?”
“姐姐真聪明!”
这俩姐弟一问一答的,几乎耗费了一个时辰,徐曼青这才把整个事件的逻辑发展给整理出来了。
这个小地方叫洪村,是距离大齐朝都城咸安五百多里的外围小村落。
这里的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无外乎都是些耕田放牧的活计,种出的庄稼和养成的禽畜多往京都咸安供应。
如今是惠帝登基的第七年,年号为德顺,是一个徐曼青从来未曾听说过的朝代。
徐青和徐奋所出生的家庭,原本是洪村里还算不错的一户人家。
爹爹徐大壮身上虽然有些市井小民的通病,但总体而言还算是一个顾家的男人。
徐家上一辈分家之后,徐大壮分得好几亩不错的水田,种庄稼收成极好,在靠山陇边处还另有几亩旱田,可以用来种些桑树和牧草用于养蚕放牛。
也就因为徐大壮为人还算踏实,竟讨到了当年的洪村一枝花,也就是他们娘亲黄氏当老婆。
成婚后两人也算是过得和和美美,次年就生下了徐青。
徐青虽说是个女娃儿,却甚得徐大壮的宠爱,只因她长得像娘亲黄氏,且美貌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徐青从小便被邻里四方说成是镶了金的玉女,是供在观音娘娘跟前的金童玉女里的那个粉妆玉琢的女娃儿投的胎。
一开始,徐大壮见自家女儿被人这般夸,只会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傻笑,可等人渐渐夸得多了,就连他自己都有几分当真了。
等徐青再大一些的时候,徐大壮还特意带着她和她的生辰八字去给邻村的道姑算了算。
那道姑见了徐青本人,又看了她的生辰八字之后,竟然大呼“贵人啊,真是难得的贵人啊!”音量大得差点没把徐大壮给吓了一跳。
可等徐大壮打算细细问道此事的时候,那道姑却在那里故弄玄虚地摇头晃脑,嘴里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