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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望山说罢挥袖而去,聂书梅又慌有急,随即哭倒在徐曼青怀里。徐曼青又想拦着项望山又要照顾聂书梅,如今是□乏术顾此失彼。
好不容易安慰了一番聂书梅,徐曼青也只得先派人将她送回承宣使府去。
临行前,徐曼青拉着聂书梅的手道:“你且跟你哥哥好生说说。他不过是任性胡闹了一点,但若是孔家真闹出什么人命来,他内心必定不会好受,难不成他下半辈子还真要背着这样的良心债过活?”
加之聂定远与孔恩霈在木兰围场已有一面之缘,若不是因为孔恩霈就是他的议亲对象的话,说不定早就看对眼儿了。
徐曼青忧心忡忡地将聂书梅送走了,这才转身回了内室,看到正坐在八仙桌前喝闷酒的项望山。
“夫君,你又不是那种真能下狠心不管的人,方才又何必在聂小妹面前撂狠话?”
项望山将徐曼青抱在怀里:“知我者娘子也。”
“我是不会真不管,但就算再想管也得建立在定远对这门婚事的态度的基础上。”
俗话说得好,牛不喝水强按不了牛低头,聂定远若是真的犯了二,项望山再想帮也是帮不了的。
如今这般,还真要看聂定远和孔恩霈两人的造化了。
***
孔家祠堂内,一抹素白的身影正跪在孔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
只见她双手合十双目紧闭,头微微低垂着,像一尊雕像般静静地跪在蒲团上。
孔恩霈如今滴水未进地在祠堂里跪了整整一夜,屋外的婆子早就熬不住,坐在杌子上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这次她爹是动了真怒,平日里娘还尚且能偷偷地给被罚的哥哥们递送饮食进来,这次是她长这么以来初次被罚,谁知一下罚便得这么重,比起她最皮的嫡亲三哥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孔恩霈在祖宗牌位前冷静了一个晚上,火气倒不像刚从木兰围场回来时这么大了。
想起在围场上初见的那个聂定远,若没有听到他后来情急之下冒出的肺腑之言,那还真是一个会让人怦然心动的英武男子。
她在孔府这种书香门第里呆得久了,一直以为男人都是像爹那样文文弱弱,说话时刻不忘将之乎者也一类的词挂在嘴边上的。
今日得见聂定远,她才算是知道原来带着点危险和痞气的男人对于女人来说更有致命的吸引力。
她无法否认,在从项望山嘴里听说这救了她的男子就是同她议婚的聂家嫡子之时,她心中竟有一种暗暗的窃喜,甚至连他之前为了轻薄她而落在她脸颊上的吻也变得暧昧多情起来,当时端的是一腔少女之情,惹得心口如小鹿乱撞无法平静。
可惜这峰回路转的,原来聂家公子不仅不欢喜她,还将她视若敝履。
之前聂书梅闻讯赶来好言相劝,孔恩霈略施小计套了一下话,才知那聂定远在太后指婚的懿旨下来的当天便大闹了承宣使府。
几乎不用想都知道,自己就是那个要拖累他下半辈子的“孔九麻子”,是个脸上流脓的丑陋女人,哪配得上他这般风神俊秀的诸卫大将军?
孔恩霈在听到聂定远亲口说出那难以入耳的外号的时候,心就像是被人狠狠掏空了似的,肠胃都纠结在一起,浑身疼得厉害。
想起自己之前早在聂书梅和徐曼青面前为了这个男人丢尽了脸面,一股邪火上来便也不管不顾地跟爹提了要跟聂家退婚之事。
可她却比谁都清楚,太后亲指的婚事岂是说退就能退的?
为了孔家的家声,若想退婚,便只得一个死字。
孔恩霈只觉得心有不甘,恨自己上辈子造了大孽,这辈子不仅托生成女人受尽礼教压迫,空有满腹才华却只能孤芳自赏,且还要遇到这样一个混不吝的夫婿……
祠堂中阴阴森森的,香火缭绕但却浓郁得呛鼻。
孔恩霈腿上麻得没了知觉,若换做平时,她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捂嘴咳嗽了几声,也不知是不是跪得太久且没有进食的缘故气血不足,她只觉得脑袋有些发晕。
身上困顿得厉害,孔恩霈忽然眼前一花,眼看就要往一旁歪倒过去。
“你这笨蛋!又没有人盯着你,何苦要老老实实地一直跪着!”
身后传来一声压得很低的怒吼,孔恩霈并没有感觉到身体堕地的疼痛。
待回过神来之时,发现她竟然躺在一个温暖且宽阔的怀抱里。
好不容易聚焦一看,才发现这不速之客哪是别人,正是那杀千刀的聂定远!
第122章
“你……唔!”
聂定远极有先见之明地捂住了孔恩霈的嘴。
“嘘!看门的婆子还在外头;你想闹得人尽皆知不成?”
门外的两个婆子昨晚守了一夜早就累坏了;如今睡得呼噜震天响;一点都没察觉这祠堂里竟然混进来这么一个牛高马大的男人。
可别说是看门的婆子;就是一直清醒着的孔恩霈也没察觉到聂定远偷溜进来的事。
“你是怎么进来的?!”
孔恩霈原本想破口大骂,但奈何体力不支;连说出口的话都比平日软了半分,哪还谈得上什么气势?
聂定远指了指孔家祠堂上的天窗;这是除了祠堂正门之外唯一的一个通道。
“切;早知道你们孔家的下人这么不顶事;我早从正门大摇大摆地进来了;还费事爬什么天窗!”
孔恩霈伸手推了聂定远一把,可她现下手脚发软,哪能撼动那聂定远半分。
“放开我!抱着我不嫌污了你聂大将军的手么?!”
孔恩霈气得发昏;想不到这聂定远还真混不吝到了这个份上,竟敢私闯孔府。若是让人看到自己和他现在这个样子,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小情人在幽会,哪能猜到其中的门门道道?!到时候,她哪还有脸面再去见人?
她孔恩霈真真是要被这个男人给害死了!
聂定远见孔恩霈生气,原本苍白的脸颊上总算有了一丝血气,看样子无甚大碍,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他方才从天窗上翻下,只见孔恩霈专心致志地跪在祠堂前。他又怕冒然出声会吓到这女人,谁知还没想到好的对策,就见孔恩霈的身子一软,眼看就要倒在地上。
他见了,下意识地就冲上去将人揽进了怀里,但看到那女人脸色青白嘴唇干裂,才知道她自被罚跪祠堂起,还真就乖乖地跪了一个晚上。
女人的身体本就脆弱,一个大男人这样跪尚且还受不住,更何况是这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孔恩霈?
聂定远没松手,反而抓了抓后脑勺道:“我昨晚想清楚了,我娶你。”
孔恩霈一听,先是一愣,继而又冷笑道:“小女子多谢,但真心是高攀不起。”
聂定远听到孔恩霈的冷言冷语,当下又被激起气来。
“你莫不识好歹!我都这般不顾身份地溜来寻你了,有台阶就赶紧下!”
孔恩霈虽然精神不好,却还是皮笑肉不笑地斜睨了聂定远一眼,当下扯开嗓子就想大叫“有贼”。
聂定远一看这女人还真是难缠,又赶紧出手将孔恩霈的嘴捂了起来。
孔恩霈狠狠地瞪着聂定远,差点没把他的脸给生生烧出一个洞来。
想起自己之前在木兰围场确实是对这个女人说了重话,但他当时也是在气头上,难免失了理智,就算要追究也是无心之过罢了。
况且他听自家小妹说这孔恩霈是也个硬气的,昨日被自己那般一说,回来便跟她爹说要退婚。最难能可贵的是,这女人由始至终都没有将他拖下水,其实若是她将他的所作所为和盘托出的话,孔老爷也不会被气得这样七窍生烟了,而且搞不好孔老爷还会一状告到聂家去好给闺女出一口恶气。这样一来,他少不了又要吃一顿排头。
“你既然想退婚,为何不把我做的事供出来?”聂定远问。
孔恩霈眼珠子一转,看了一眼聂定远还在捂着自己嘴上的手。
聂定远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孔恩霈被他捂着跟本说不了话,便将手松了开。
谁知孔恩霈被松开之后根本没打算回答聂定远的话,反而狠狠地一口咬在了聂定远的手上。
“喂!你这疯婆子!快放开!”
聂定远疼得直皱眉,但却怕吵醒看门的婆子,又不好下死力掰开孔恩霈,只得呲牙咧嘴地任她这般咬着。
直到孔恩霈咬到自己的嘴里都尝到了血锈的气味,觉得腥檀得有些作恶,这才堪堪将牙口给松开了。
“我用不着你可怜,你这次来若是想看笑话的,看完就赶紧滚蛋!”
对于这种人,孔恩霈也没了要继续扮演名门闺秀的打算,竟连“滚蛋”这种字眼都冒出来了,足见她对聂定远是有多反感。
不过聂定远确实像项望山说的那样皮粗肉厚,若是孔恩霈只是像寻常女子一样哭哭啼啼地哀求他,他虽说也不至于会铁石心肠地拒绝了,但对那种没个性的女子肯定喜欢不起来。
如今他被孔恩霈呛了呛,面子上虽有些挂不住,但内心对孔恩霈的好感竟多了起来。
若是让徐曼青知道他此刻的心理活动,大概会大叫一声“犯贱”然后再赏他一个大耳瓜子吧?
聂定远舔舔嘴唇道:“那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就立马离开总行了吧?”
孔恩霈早就被他气糊涂了,哪还记得他方才问了什么问题。
聂定远破天荒地有耐性,又将问题重复了一遍:“你既然想退婚,为何不把我做的事供出来?”
孔恩霈道:“就算我再不喜你,也不能将苦心帮我的项大哥和项嫂子给拉下水。”
若将聂定远的恶劣行径说出来,她爹定然会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问个清楚。这样一来,项望山和徐曼青瞒着孔家让未出嫁的闺女与未婚夫婿相看的事情就纸包不住火了,搞不好项家还会因此被自家爹娘怨恨。
为了这个,孔恩霈是打死都不会将聂定远供出来的。
“我话说完了,你怎么还不走?!”
被孔恩霈这般一催,聂定远这才回过神来。
“我这就走。你也别傻跪着了,该偷懒的时候就偷懒知道不?”
“若你跪成了个瘸子,我以后的娘子就要多个外号就孔九瘸子了!”
“你!”
想不到这聂定远嘴这么欠,孔恩霈气得两眼发黑,可聂定远赶紧松开了她就又顺着垂下来的绳子爬上天窗,利落得一溜烟就不见人影儿了。
孔恩霈被聂定远一折腾,确实是连跪的力气都没了,只能斜倚在蒲团上喘气儿。
原以为那混世魔王跑来看完好戏后拍拍屁股就走了,可谁知孔恩霈才闭目养神了一下,便又听到祠堂里有轻微的响动声发出。
等睁开眼一看,那聂定远竟然又回来了!
“你!你不是说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就离开的么?!”
聂定远摊摊手道:“我是这么说了,而且我不也遵守诺言‘滚’了么?但我又没说过离开之后不回来。”
“臭无赖!死泼皮!”
孔恩霈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指着聂定远在那瑟瑟发抖。
聂定远将一个藏在怀里的油纸包取了出来,献宝似的在孔恩霈面前摊开。
“你爹也真狠心,竟然连吃食都不给你。我方才去厨房摸了盘糕点。”
“哦,对了,还有水。”
聂定远将腰上别着的羊皮水袋一并取了下来。
“你赶紧吃点喝点,等有了力气才能跟我斗嘴嘛!”
看聂定远捏了块梅花糕递到自己唇边,孔恩霈扭过头去不肯开嘴。
聂定远看她犯拗,便塞了一块糕点到自己嘴里。
“啊呀!真香啊,好好吃!”
聂定远一边吃还一边吧唧嘴,孔恩霈对这样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人真是无话可说了。
“就像项大哥说的,这件事是我犯浑,你自己又没错,为啥要拿自己的身体跟我赌气?”
聂定远贼笑道:“难道你也觉得你自己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孔恩霈一想也是,她为何要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想通了之后,只见她一把抢过聂定远手中的油纸包,拿出一块梅花糕便塞到嘴里。
“对嘛对嘛,吃慢点,别噎着!”
聂定远只要想通了,倒是十分能屈能伸,还狗腿地在孔恩霈身边给她递水袋。
两人席地而坐,哪还有什么男女大防可言。
人到了这种时候,流露的都是真性情,孔恩霈在聂定远面前也早就破罐子破摔了,如今这般倒也吃得畅快。
见孔恩霈吃完,聂定远打扫了一下现场,将掉落在地的糕屑给踢开了。
孔恩霈抬起手背擦了一下唇角,一双大眼还是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