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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眼部那两片茶褐色的水晶他隐约看见铁甲人双目紧闭,显然昏迷未醒,他考虑了一下,一双手落在铁甲人面上,将嘴色附近的两个机括稍作推移,终于将一片铁甲推起来。
于是他看到铁甲人的嘴唇,那已经变成深紫色,但没有肿胀,嘴唇线条反而因为颜色变深而更如鲜明,更加美丽。
他随即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两颗药丸。
那两颗药丸有如白玉一样,晶莹光泽,清香扑鼻,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他将玉瓶收好,伸手便待去捏开铁甲人的嘴巴,也就在这时候,铁甲人一手突然抬起来,握住了他那只手。
水晶片下的一双眼睛同时张开来,充满的疑惑。
铁甲人的动作仍然是很迅速,但要避开这一握,在常护花来说,亦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他却没有这样做,让铁甲人将自己的手握着。
这是因为他明白,他那样做很容易引铁甲人的误会,而这个铁甲人,说不定还有更厉害的杀着准备在危急的时候施出来。
他也不以为铁甲人这么巧现在才醒转,那铁甲人应该知道他并无恶意。
铁甲人一把握着他的手,也显然有些意外,挣扎坐起半身,才道:“你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救我?”
常护花笑笑,道:“我叫常护花,至于为什么要救你,待你吞下这两颗药丸之后,我才跟你说清楚。”
铁甲人沉吟道:“你莫非就是万花山庄的那个常护花?”
常护花道:“除了那一个,江湖上大概没有另一个常护花的了。”
铁甲人还待问什么,常护花已然将药丸送到铁甲人唇边。
药丸未到,清香已然沁人心脾,铁甲人的精神亦因而大振,她纵然最不识货,也不会不知道常护花手中的两颗乃是避毒解毒的灵丹妙药。
她的手仍然握在常护花的手腕上,当然没有用力,常护花的手才能够轻易将药丸送到她唇边。
她随即张开嘴唇,将药丸咽下,也立将握着常护花手腕的手放开来。
常护花接道:“姑娘中毒已深,我这些药丸纵然能够将毒化解,现在才服下,未必能将姑娘全部所中的毒完全清除,现在姑娘最好就运气行功,盘膝运功行气。”
常护花没有说话,举步走过一旁,亦盘膝坐下,替铁甲人护法。
他并没有看那个铁甲人,尽量避免影响那个铁甲人的情绪。
岩洞中并不静,瀑布奔泻下来的声响在这里听来仍然很清楚,也幸好岩洞这一边有一个出口,否则回音激荡,耳朵也不知道如何难受。
瀑布的声响有一定的规律,细听之下,竟然很动听,常护花凝神倾听,很清楚,他当然只是要听清楚有没有人闯进来。
耳朵听习惯了这种韵律,常护花听着更加放心。
若是有人闯进来,瀑布的韵律一定会发生变化,他也自然会立即察觉。
铁甲人有意无意看着常护花,眼神仍然充满着诧异,到了最后,她终于完全放下心来,眼皮也垂下。
差不多半炷香光景,她才再张开眼睛,眼神仍然是那样充满诧异,奇怪的却只是常护花那两片药丸,比她的碧灵丸更有效,她虽然仍有些不适,却已比方才好了很多。
常护花还是那样子盘膝坐着,没有离开原位,铁甲人看了他一会,终于开口,道:“好了,我们现在可以好好的谈一谈了。”
常护花应声回头,只是问:“姑娘现在觉得怎样了?”
铁甲人道:“好得多了。”
常护花又问:“姑娘觉得那两颗药丸能否将所中的毒完全清除?”
铁甲人道:“你不清楚那两颗药丸的药力?”
常护花道:“我只是不清楚姑娘中的是什么毒?”
“据说那是七绝追魂散。”
常护花听得一怔,问道:“七绝追魂散?”
铁甲人诧异道:“什么不对?”
常护花道:“给我这些药丸的人告诉我,这些药丸逢毒必解,独忌五毒谷的七绝追魂散。”
铁甲人追问:“是谁给你这些解毒药丸?”
“千手无情唐百川唐老前辈。”
“没听过这个人。”
“他是川东唐门辈份最高的人。”
“比掌门人唐老人还要高?”
常护花点头,铁甲人接道:“五毒门据说是唐门的支派。”
“不错,只是五毒门门主唐十奇毕生致力毒药方面,暗器虽然没有唐门巧妙,毒药的制炼却尤有过之,特别是五毒之外再加上两毒制成的七绝追魂散,唐门方面,到现在仍然未找到消解的药方。”
铁甲人颔首道:“七绝追魂散的确是不比寻常,我也有碧灵丸可解百毒,全瓶将尽,甚至不能够阻止毒性蔓延。”
常护花沉吟道:“唐门解毒丸纵然不能七绝齐解,化解五毒应是不成问题。”
铁甲人道:“我现在已能够行气运功,以内力将毒迫在一旁。”
常护花道:“你的内力这么好,香芸若是在,应该有办法将余毒抽取出来。”
铁甲人奇怪问他道:“香芸又是什么人?”
常护花说道:“一个女孩子,精通医理。”
铁甲人冷笑一声:“你认识的人倒也不少。”
常护花又问道:“你是否愿意随我走一趟?”
铁甲人摇头:“妈妈对化解毒药也素有研究,这种七绝追魂散难她不倒。”
常护花道:“你要回家?”
铁甲人道:“只要我还能动,没有人能够阻止得了我。”
常护花摇头道:“你武功虽好,又有铁甲护身,可是现在要用内力将毒药迫在一旁,遇上毒神那种高手还是凶多吉少。”
铁甲人没有作声,常护花接道:“只要你一运起内力,迫着的余毒便会四面游窜,到时不用他动手,你也非要倒下来不可。”
铁甲人道:“不冲出去,难道在这儿等死?”
常护花道:“这并不是一块死地。”目光转向那边洞口。
铁甲人移近去探首一望,忙缩回来,道:“这下面是什么地方?”
常护花道:“一条峡道,连接一个古树林,那大概要走上天。”
铁甲人问道:“五毒门的弟子不知道有这条路?”
常护花道:“应该还不知道。”
铁甲人看看旁边的干食:“你一直躲在这里?”
常护花道:“这些是我们的人替我准备在这里,以便不时之需。”
铁甲人追问:“你们……”
常护花截道:“你若是没有什么,我们还是先离开这儿。”随即将那捆绳子往峡道抛下去。
那捆绳子一头已缠在深入岩石的两条铁柱上,长度恰到好处。
铁甲人眼睛转回,没有作声,常护花接将绳子缚在她腰间,那刹那,铁甲人的眼神明显的有些异样,但仍然忍着没有再说话。
常护花也就将铁甲人往下坠去,那实在比爬舒服得多,铁甲人也根本不需要费上多少气力。
到了峡道,她脚步踏实,便将绳子解开,常护花紧接着将干食水袋滑下来,速度不太快,但也绝不慢。
铁甲人看着他落下,道:“你的身手很不错。”
常护花仰首一望,道:“这以前我没有爬过这么高峭的地方。”
铁甲人忽又道:“我方才若是出手,你一定闪不开。”
常护花笑笑:“我们没有仇怨,也没有人给你钱要你杀我。”
铁甲人冷冷道:“你当然知道我是做什么的。”
常护花道:“不大清楚。”探怀取出一个火折子亮着,燃着了那条绳子。
铁甲人目光一抬,道:“你很小心,一般武林中人绝不会兼顾到这许多。”
常护花道:“我是一个杀手,在训练期间,对于如何小心,在什么场合应该注意什么,都有训练到。”
铁甲人冷笑道:“我也是一个杀手,训练我的人,却只要我熟习各种杀人的方法,成功地将对方杀掉。”
常护花一面举步往前行,一面道:“一般训练杀手都是那样子。”
铁甲人道:“你不是一般杀手?”
常护花点头道:“我是御用的。”
“御用杀手?”铁甲人有些诧异:“什么叫做御用杀手?”
常护花道:“就是替当今天子杀人的杀手。”
铁甲人恍然道:“我明白了,你是为了吕东阳的死找我。”
常护花道:“是的,还有上官贵,龙飞相公。”
铁甲人轻“哦”一声,停下脚步:“上官贵也是朝廷中人。”
“可以说是的。”
“难怪那三处地方,阻截我的人有些装束都差不多。”铁甲人冷笑:“你是捉拿我来了。”
常护花笑道:“我若是有这个意思,根本不会让你走在这条峡道上。”
“这我就不明白了。”
常护花道:“我只是奉命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铁甲人道:“我是一个杀手,别人给我钱要找我杀龙飞三人,我去了,就是这样简单。”
常护花道:“表面上看来是这样简单,事实——”一顿道:“我们先离开这条峡道。”
铁甲人仰首看一眼,点点头,常护花接问道:“你怎会跑来这里?”
铁甲人道:“你找到这里来,怎么竟然不知道我怎么跑来这里。”
常护花一笑,道:“我所以这样问是因为不能够肯定你是否为了杀朱成追进五毒谷。”
铁甲人一怔:“你的消息倒灵通。”
常护花道:“那天夜里,我就藏在你坐的那辆马车上。”
铁甲人道:“你是说,你连我那条秘密道也发现了?”
常护花道:“你们与花三娘谈话的时候,我就在暗门之下。”
铁甲人冷笑:“那还有什么你不知道的?”
常护花道:“在我要向你打听什么之前,我先将所知道的跟你说说。”
“这与我莫非有什么关系?”
常护花点头,接将上官贵被杀之后,龙飞方面的反应以及他调查所得的一切细说了一遍,铁甲人越听眼中诧异之色越浓,接而由诧异转为惊怒。
她仍然等到常护花说完了才问:“你说的全部是事实?”
常护花道:“你应该听得出。”
铁甲人叹息:“难道我竟然瞧不出花三娘是在说谎?”
常护花道:“恕我大胆说一句,姑娘对于天地会与朝廷的争霸显然知道得并不多。”
铁甲人轻“嗯”一声,点头道:“没有人跟我说那些,在一般人来说那些岂非全都是秘密?”
常护花道:“不错。”
铁甲人忽又一声叹息:“可是我也应该怀疑到,一个醉月楼的老板怎会与朝廷中的大侯显贵过不去,只是三娘竟然会背叛我们……”
常护花说道:“若非花三娘的地位是那么重要,又深得你们的信任,司马纵横也不会想到利用她了。”
“司马纵横!”铁甲人咬牙切齿。
常护花接道:“我们原是有些怀疑司马纵横与五毒门毒神有什么深仇大恨,可是九王爷与司马纵横都不是意气用事、不分轻重的人,而且他们都拿得出钱,也正是用人之际。”
铁甲人道:“本门戒条,得人钱财,替人消灾,他们也应该继续给我时间机会去刺杀龙飞。”
常护花道:“那一切显然早已安排妥当,他们显然并不在乎姑娘能否刺杀成功的了。”
铁甲人道:“正如你们所推测,那必是包藏着一个极大的阴谋,目的当然也是在你们。”
常护花颔首道:“当然。”
铁甲人忽然问:“你救我目的又是什么?”
常护花还未回答,铁甲人又问:“你当然知道,我对于你们的事完全不清楚,不能告诉你司马纵横方面什么秘密。”
常护花接道:“这我知道。”
铁甲人道:“难道你竟然是要利用我去对付司马纵横?”
常护花摇头:“姑娘是否打算对司马纵横采取行动,完全由姑娘决定,没有人能够左右?”
铁甲人道:“你当然知道,除非我没有命,否则一定不会放过司马纵横。”
常护花微一颔首:“我也不否认,若是有姑娘相助,事情一定会简单很多,不过这一切必须配合得恰到好处,而姑娘却显然不可能与我们保持联络。”
铁甲人道:“你虽然救我之前,不会杀我在后,可是吕东阳上官贵都死在我手上,其他的人必定会图谋报复,我与你保持联络,无疑就将自己的脖子放在刀架之下。”
常护花淡一笑:“易地而处,我也会像姑娘这样想。”
铁甲人道:“有句老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常护花道:“老话通常都是对的,否则不会流传下来。”
铁甲人道:“你既然清楚我是绝不可能与你们合作,为什么还要冒险救我?”
常护花又一笑:“你虽然不可能与我们合作,但明白这一切,也不可能再替司马纵横杀人,对我们来说这还是好的。”
铁甲人道:“让我死了不好?”
常护花道:“姑娘死了,无疑遂了司马纵横的心愿,我们既然与司马纵横作对,能够破坏他的计划,而且替他树立一个姑娘这样厉害的敌人,岂不是更好?”
铁甲人反问:“你真的是为了这个原因才冒险救我?”
常护花笑笑不答,铁甲人接道:“果真如此,你怎会如此对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