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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古月点了点头,尚未说话!萧涵秋身形突然扑近车前,抬手一招,一物倒射人握。
那是一枝凤钗,他望着风钗道:“桑大哥,车里坐的是玉霜没错了!”
桑古月叹了口气,道:“甄姑娘的命够苦的,她几曾受过……”
一眼瞥见萧涵秋的脸色,连忙改口道:“以恩主看,纪奉先那匹夫往什么方向又了?”
萧涵秋望着前方那茫茫低垂暮色,及关外萧条凄凉的景象,淡淡说道:“他既然勾结北敌,又复出关,该不会往……”
目中威棱飞闪,霍然转注左方山坳,淡然喝问道:“是那位朋友隐身在此?”桑古月脸色一变,便要纵身扑过去,却被萧涵秋抬手拦住,适时,一声嘿嘿轻笑划破夜色,由那山坳中闪出一人。
那是身材瘦削,獐头鼠目的五旬老者,身上穿着厚厚的袄裤,满身满脸以及那稀疏疏的山羊胡子上全是黄尘。
他身法轻捷,一闪便到近前,一双鼠目滴溜乱转,笑道:“是萧爷跟桑大侠么?”
萧涵秋淡然点头说道:“不错,正是萧涵秋与桑古月,阁下怎么称呼?”
那瘦削老者忙笑道:“萧爷,我先向您提个人,灵鼠谷飘风?”
萧涵秋道:“认得,索霸王手下得意兄弟!”
那瘦削老者道:“萧爷,我叫‘笨鼠’谷飞风,他行二,我是老大!”
怪不得长像跟灵鼠谷飘风差不多,也像只耗子!
萧涵秋“哦”地一声失笑说道:“原来是谷大侠,失敬了!”
谷飞风一缩小脑袋,龇牙笑道:“好说,萧爷,您让我活几年吧,我们兄弟多年没见了,萧爷可曾见到我那没出息的老二?”敢情他有出息!
萧涵秋点头笑道:“见过,还不止一面,他如今可是北京城响当当的人物!”
谷飞风笑道:“看来他混的比我好,行了,有一人争气就够丁…… ”
顿了顿,接道:“萧爷,我等了您大半天了,您怎么才来?”
萧涵秋道:“怎么,晚了么,谷老大?”
谷飞风摇头说道:“不是晚,是急,纪奉先那直娘贼骑着骆驼带着几个狗腿子,投奔八宝山下的龚家寨去了,看样子今晚不会往前走了!”萧涵秋双眉一扬,道:“谷老大,你没看错么?”
谷飞风道:“错不了,萧爷,我看着他们进了龚家寨卸了骆驼,才又赶到这儿来等候萧爷的,绝错不了!”
萧涵秋道:“谷老大,你可看见了那位甄姑娘?”
谷飞风道:“看见了,好憔悴,好可怜,被那直娘贼折磨的不成人样儿了!”
桑古月有心施眼色阻止,无奈已是来不及了,萧涵秋身形倏起轻颤,唇边也起了抽搐,桑古月不由恨恨地瞪了谷飞风一眼。
谷飞风一怔说道:“怎么,桑大侠,不能说么?”
桑古月气得跺脚,道:“你该叫‘笨鼠’,一点不差!”
谷飞风刚又一怔,萧涵秋哑声问道:“谷老大,可曾看见那孩子?”
谷飞风忙道:“没有,没瞧见孩子,只瞧见那直娘贼,东厂领班庞天化,黑衣七煞,还有就是那位姑娘……”
萧涵秋呆了一呆,道:“怎么?没看见有个婴儿?”
谷飞风摇头说道:“没看见,只有这几个大人!”
萧涵秋皱眉诧声说道:“那就怪了,孩子那里去了,莫非没带出来么?…”…遂又摇头接道:“不可能,不可能,既然都出来了,怎会……”
倏又转注谷飞风,道:“谷老大,你认得黑衣七煞跟那东厂领班?”
谷飞风笑道:“我那认得?我是听那龚家寨的人说的!”
萧涵秋点了点头,道:“谷老大,由此到龚家寨有多远?”
谷飞风想了想,道:“要以萧爷您的脚程算,两个时辰要不了,要是我……”
摇摇头,赧笑接道:“差不多得三个时辰!”
萧涵秋道:“既然他们要在龚家寨过夜,那就‘不急’了,咱们边走边谈吧!”于是,一行三人展开了身法往前驰去。夜色低垂,关外凄清行人少,只能偶而隐隐约约地听到几声笳声与驼铃,不虞惊世骇俗。飞驰间,萧涵秋心情虽不好,但他不好冷落那位笨鼠,遂没话找话地开了口,道:“谷老大,你在关外待了多久了?”
谷飞风道:“萧爷,屈指算算,总有十几个年头了!”
萧涵秋道:“那该混的很熟了,关外如何?习惯么?”
谷飞风摇头说道:“谈不上熟,萧爷,马马虎虎,您知道,这一带是龚家寨龚家三兄弟的地盘,再过去另有别人,咱们到这儿不能人土生根,是吃不开的,至于关外如何?萧爷,我永远也习惯不了,遍地风沙,吃的喝的都不对味,怎么说都是关内好,那儿的泥土都是香的,要是大爷再不召我回去,只怕我这把老骨头要埋在这胡地风沙中了!”
萧涵秋颇有同感,也颇为同情地点了点头,道:“要不要我跟索霸王说一声?”
谷飞风大喜说道:“萧爷,那是再好也没有了,我简直是求之不得,只要有您一句话,大爷一定肯召我回去,萧爷,我先谢了。”
萧涵秋淡淡一笑道:“彼此不外,何须客气?”’桑古月突然说道,“谷老大,你穿那么厚,难道不怕热出病来么?”
谷飞风嘿嘿笑道:“热?没在关外住过的人,永远不知关外的天气有多邪门儿,白天热得能渗出油来,到了晚上简直跟腊月里一样,冻得人浑身发抖牙打战,不信,等再过两个时辰您看看?”
桑古月道:“真有那么冷么?”
谷飞风道:“我头一天到关外的时候,是在大白天里,热得我头上渗油,两眼冒火,嘴里直发干,我一烦之下把行李卷扔了,这一扔不要紧,到了半夜可就要了命了,冻得我只有满地乱跑乱跳,等到天明,已累得爬不起来了。”
桑古月不禁失笑,道:“待会儿我驼子要看看,到底有多冷!”
谷飞风突然“哎呀”一声叫了起来,道:“您跟萧爷就这么一身单薄衣衫,那怎么行?……”
桑古月摇头笑道:“不要紧,我驼子自有却寒妙法,我驼子这位恩主就更不必说了!”
谷飞风“哦”地一声,方待退问。
萧涵秋已然抢在他前面开了口,道:“谷老大,索霸王在关外有多少人?”
谷飞风立即扬眉说道:“多了,萧爷,少说也有百儿八十个!”
萧涵秋又“哦”了一声,道:“那石玉怎么对我说没几个?”
谷飞风脱口问道:“谁是石玉!”萧涵秋目光一凝,诧声说道:“怎么,你不认识,就是在居庸关开酒店的那个?”
谷飞风笑道:“您说的是他呀!大伙儿都叫他石头,谁知道他还自称玉呢,萧爷,他说得也没错,要比起关外的那些人,那是少!”
萧橱秋释然了,点了点头,道;“谷老大,我托你件事,你招呼弟兄们一声,就说我说的,纪奉光有位妹妹,那是个难得的好姑 娘,别动她!”
谷飞风忙笑道:“这个您放心,大爷早有话了,您不说我还忘了呢,那位纪姑娘也已经出关了,是由八达岭过来的!”
萧涵秋颇感意外地道,“谷老大,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谷飞风道:“就在纪奉先闯出居庸关后不久!”
萧涵秋道:“可知道她往那儿去了?”
谷飞风摇头说道:“大伙儿的一双眼全放在纪奉先身上了,没留意她!”萧涵秋沉吟说道:“她出关来是为了什么?莫非还要来找纪奉先?”
谷飞风道:“萧爷,八成儿是,怎么说人家也是手足兄妹嘛1”
萧涵秋淡淡说道:“有理,谷老大,到达龚家寨后,你帮我打听一下,看看纪姑娘那儿去了,随时照顾她一些!”
谷飞风笑道:“您放心吧,萧爷,这事儿交给我了!”
话声刚落,谷飞风突然抬手前指,又道:“萧爷,瞧见么?那座山跟那片隐隐约约的灯光,那就是八宝山跟山下的龚家寨,近了!”
萧涵秋与桑古月抬头望去,果见一望无垠的大荒原中有一堆黑忽忽之物,那堆黑忽忽之物下,有一片隐隐约约的灯光,桑古月随口说道:“看样子快到地头了。”
谷飞风摇头说道:“桑大侠,早呢,看山跑死马,说近了也得再走上个把时辰,咱们刚走了还不到一半路,要是……”
蓦地里一阵驼铃声随风传来,三人循声望去,只见那皎洁月光下,半里处有十几个小黑影正在移动着。
虽说是移动,但那是走路,那十几个小黑影转眼之间变大了好几倍,仔细看看,那是十几匹驮着人的骆驼,乘风驰行,其快如风!
那为首一匹骆驼上那人,手里还提着一只风灯,老远便可看见灯光晃动,微微上下起伏。
谷飞风脸上变了色,惊声说道:“萧爷,这是龚家寨的巡逻队,快躲一躲!”
萧涵秋迟疑了一下,便要点头,无奈已来不及了,只听远远地划空传来一声沉喝:“喂,那三个,站住!”那十几匹骆驼掉转方向,飞一般地向这边驰来。
谷飞风又急又怕,跺脚说道:“糟了,糟了,萧爷,让他们瞧见了,他们回去要是一报,纪奉先那直娘贼机警过人,定会知道是您……”
萧涵秋道,“既被他们看见了,再躲那更麻烦,没关系,你放心,我会见机行事,绝不会打草惊蛇的!”谷飞风道:“萧爷,您不躲也许没关系,我日后还要在这里混呢,您挡着我点儿,我在您背后躲一躲!”
话落身动,一闪已到了萧涵秋背后,桑古月趁势跨前一步,以二挡一,恰好把身材瘦小的笨鼠整个儿地挡在身后,不仔细看还真难看出另外有个人1适时,风沙怒卷,十几匹骆驼驰到,为首那人手中灯一举,十几匹骆驼一起停在五六丈外。这下看清楚了,骆驼上驮着的,是清一色的黄衣大汉,人人身背长弓,腰悬长剑,想必是关外风沙大,人人还另以一块黄巾蒙住口鼻,只露出炯炯两眼在外。
十几匹骆驼一停,萧涵秋首先发了话,道:“诸位是叫我主仆么?”
那持灯大汉把灯交与身旁一名汉子,抬手取下了那块遮口、鼻的黄巾,深深地打量了二人一眼,道:“这地方并没有别的行人!”
萧涵秋笑道:“那么诸位确是叫我主仆了,有何见教?”
那黄衣大汉未答,反问道:“还有一个呢?”萧涵秋道:“他胆小,怕见人,只以为遇见了强人,所以躲到我背后去了!”
那黄衣大汉道:“你胆子大,不怕么?”
萧涵秋道:“怕归怕,总不能都瘫做一堆没个说话之人,我是个读书人,身上没带什么值钱东西,诸位要是……”
那黄衣大汉摇头说道:“你误会了,我们不是强人,是附近龚家寨的巡逻驼队!”
萧涵秋“哦”地一声,忙笑道:“那真对不起得很,诸位雅量海涵!”
“没关系。”那黄衣大汉颇为客气地道:“这种误会乃是常有的事,你阁下三人由那儿来,往那儿去?”
萧涵秋道:“有劳动问,我主仆由河北来,要到万全访位朋友,因为是头一趟出关,人生地不熟,错过了宿头,所以……”
那黄衣大汉道:“由这儿到万全,这一带我很熟,阁下那位朋友姓什么?”
萧涵秋随口说道:“姓胡,也是个读书人,听说他最近落拓得很!”
那黄衣大汉沉吟了一下,摇头说道:“那我不认识,不过我得告诉阁下,我无意危言耸听吓唬人,这一带经常有匪类出没,打劫行人,龚家寨就在前面不远,阁下三人不妨跟着驼队回寨,在寨中借住一宵,明天一早再赶路不迟!”
萧涵秋尚未答话,只听背后谷飞风低声急道:“萧爷,使不得!”
萧涵秋于是笑了笑婉拒说道:“萍水相逢,怎好打扰,况且我跟贵寨主人素昧平生,无一面之缘,阁下的好意我心领了!”
那黄衣大汉道:“没关系,我们大爷兄弟三位都是好客!”
萧涵秋迟疑了一下,道:“好意心领,我谢了,这—带既有诸位经常巡逻,我想是不碍事的,便是万一不幸真碰上强人,我主仆也没什么怕打劫的,诸位只管请吧!”那黄衣大汉摇头说道:“人道读书人多半很怪,如今看来果然不错,我们在这一带碰见过不少人,邀他们到龚家寨投宿,他们都求之不得,千谢万谢,唯有阁下不肯去,那算了,我不便相强,那么三位就请慢慢往前走吧!”说着,硬要伸手向身旁大汉要灯。
只听他身后有人说道:“大哥,再弄清楚些,我瞧着不大对!”
那黄衣大汉没回头,望着萧涵秋,道:“你说,怎么不大对?”那人说道:“大哥,这可是第一个不愿去龚家寨的人,有这种人么?”
萧涵秋忙笑道:“诸位莫要误会,我主仆头一趟出关,人地生疏,所以万事不得不谨慎点,诸位原谅!”
那黄衣大汉刚升起的一丝疑惑立即消失了,大笑说道:“书呆子不知好歹,再多邀他还以为咱们有别的用心,打他那儿本破书的主意呢!”
话落,劈手抢过那只风灯,拉转骆驼向龚家寨方向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