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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以为她天生也就这么一个人,或是那热情还未被发掘。刚看到她娇笑着的模样,方知道她也是有千般表情,万般媚态的,只是从未展露在他面前而已。他想着想着,不竟恼了起来。便转头向孔家钟吩咐道:“备车,去百乐门。”那百乐门是他以前常去的地方,平素与北地军中的一些青年将领消遣的场所。自成亲后,却是显少去的。就算是免不了的应酬也是去去就回的。那孔家钟是个人精,一早就察觉到不对了,见他表面虽平静无波,却知道他正在气头上,忙差了人赶快去备车。
净薇见他与萧扬打招呼时神色虽然如常,却依旧感到有些不对。送走了萧扬,便想与他说上几句。只见他从楼上下来,也不理她,径直出去了。她嘴角微微一动,想要叫他,却还是忍住了。
这日之后,净薇明显感到他的冷淡了,经常是过了半夜再回来的,或者是根本就不回来了。她平素是不注意他衣服的小细节的,但还是好几次看到衣领上明显的口红印,闻到不同品种的香水味。她本是老早就有准备的,但真的到来了,还是隐隐作痛的。
这日靖琪拖着她四姨太那里。现在府里又谁人不知她失宠的事情呢?这小姑子还是颇贴心的,拉着她去打麻将牌。她们这次绕了小路过去,隔着窗子,却隐隐听到了四姨太房内的谈话声:“前段时间还不是蜜里调油似的,现在啊……………………………………?”依稀是四姨太的声音。二姨太的声音尖细,倒是一清二楚的传了过来:“可不是说吗?大少最近在外面可荒唐了。和一个百乐门的舞女打的火热。”这种事情自是少不了六姨太的份的:“底下人不是说,大少已经很久没进少夫人的房间了。其实,说句实在话,按大少的品貌,撇去家世不提,也是有不少女的会倒贴上来的。” 靖琪实在听不下去了,拉了净薇便想走。净薇却没动,朝她笑了笑,还是进了去。
屋内倒是来了不少人,也已经开桌了,连平时难得看见的七姨太也来了。净薇听王妈说过,七姨太一向身体不好,这会儿仔细一看,脸色确实颇为苍白。她含笑着向众姨娘问了好,轮到七姨太的时候,便多问了一句:“七姨娘,身子可好些了?”那七姨娘也微微朝她笑了笑,答道:“还不是老样子。要少夫人费心了。”那笑容怯怯的,有种我见犹怜的味道。听差的送了茶过来,净薇便坐在旁边,看了一会牌。在众姨太中,二姨太因进门最早,又因生了两个儿子,俨然是众姨太的领袖。平时免不了要找净薇的茬。这会儿见她失宠了,便开始落井下石了起来:“七妹子啊,不是我这个姐姐说你。趁年轻,多在督军身上用点工夫,不要像我们人老珠黄了,那独守空闺的日子多难熬啊。你还年轻,若是督军老是不进你门,还不跟守活寡似的。”七姨太脸色微红,眼睛却看着净薇,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还是四姨太解了围:“二姐,你这话,要是传到督军耳里可不好。”二姨太还是笑着,却转过头,看着净薇:“少夫人,你说是吧?” 净薇也含着笑回道:“二姨娘说的是。七姨娘应该向二姨娘多多讨教的。想当初督军是顶顶宠爱二姨娘的。”她素来是能躲就躲的,但此时却再也避不开了,只能笑着回了。却见那二姨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好一会没再说话。
第6章
府邸每月一次全家餐是督军定下的。无论子女再忙,除了行军打仗或是有实在不得已的情况外,务必要出席的。所以姨太太们一早就收了手,早早回房间去装扮了。喜鹊估摸着也是希望她能好好装扮的,所以拿了好几件颜色亮眼的旗袍出来。她是年少,毕竟是不懂的。这种日子,是姨娘们争研斗靓的日子,自己不过是个陪衬,实在不必如此的招摇的。况且,净薇一向喜欢素净的颜色,所以也就笑着拒绝了。她索性自个儿挑了一个藕色的,一穿上,腰身却显宽松了,这才惊觉这些天竟瘦了。因晚上长辈们都要出席,太随便了也不好,便想涂了点唇膏应景。
方在西式的梳妆台坐下,却已瞧见他带回来的那些瓶瓶罐罐。那日,他含笑着看着她,要她拆那些盒子………………………………………………… 仿佛已是前是今生的事情了。镜子里映出了一张落寂的脸,她呆了呆,这才回了神过来,原来是她。
她还是抹了点唇膏这才下楼而去。喜鹊眼尖,还在楼梯上,便已看见端做在厅里的赫连靖风,忙叫了声:“大少。”她还是低着头,看着楼梯的台阶,一级一级,好象不这么小心看着,她便要摔下去摔个粉身碎骨似的。
直到下了楼梯,净薇才抬头,浅浅的,笑看着他:“回来了。”他也无表情应了一声,只是看了她一眼,短短的一眼。她见茶几上也无茶碗,便又笑着问了一句:“要茶水吗?”说出了口,才发现两人已是如此的客套了。赫连靖风坐在沙发上,就这么看着她,那几上本是放了个西式的水晶花瓶,丫头们在园子里剪了些花插着。他竟觉得有些朦胧了起来,就像屋外那渐黑的天色。
赫连靖风道:“不用了,我们该去厅里了。”说着,便出了去,也不等她。净薇落后他两三步,就这么走着。孔家钟等侍从一见了她,却依旧十分恭谨客气的叫了声“少夫人。”,竟与往常无异。一直到了大厅处,他才停了脚,待她走近,这才拉起她的手,一起进了去。她竟有些恍神了,他的手毛毛糙糙的,有着握枪磨出来的茧子,却那么有力,有力中又透着暖意。
厅里已经到了许多人了,见他们两人到来,却一下静了下来。虽是只有两,三秒光景,却静的足以听到针落地的声音。她只是笑着,如平常一样。督军共有六男三女,平素用餐时分两桌,她是跟是赫连靖风与督军,姨娘们坐在一桌的。二姨太,四姨太,六姨太和七姨太也都到了,也就等督军和八姨太了。
二姨太不停的将视线放在他们身上,神色间也颇古怪:“大少,听说你最近公务繁忙啊?但再怎么忙也得陪少夫人啊!” 赫连靖风却低头看了净薇一眼,庸懒的,笑着问她道:“怎么?你怪我不陪你吗?连二姨娘也来帮你了!” 这句话却是四量拨千斤的,净薇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正巧八姨太扶着督军进了厅,大家都赶忙站了起来。她也正好避开了这个问题。督军年岁不算大,但经年累月的打仗,早已透支了,所以身体一直不好。
菜一道一道的上来,自是精致万分的。北地的菜肴口味偏重,她平日的厨子是另外配备的,所以这时上桌的菜,她是不对胃口的。他坐在她身边,因为靠得近,免不了会碰到她的手。他身上的淡淡的烟草味道又不时的传到她鼻子里。她本身就有些心不在焉的,随手便夹了一个菜,却听得旁边的四姨太道:“少夫人,你不是不吃辣的吗?”她盯睛一瞧,她竟然夹了个最辣的。净薇只得放在一旁的瓷碟子里。他却接了过去,便一口吃了下去。净薇只觉得脸热了起来,他却一副不知道的样子,只顾着吃饭。
吃茶的时候,一般是督军训话的时候。不过近来他身体不好,也就早早散了。她本以为他还是要出去的,所以进了厅,只道:“我先回房了!”他也不作声。她也不理会,径直上楼了。只听孔家钟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少,要备车吗?”脚步还是顿了顿,但她直了腰一步步的跨了上去。
赫连靖风站在厅里,看着她一步一步的上楼。她穿了件旗袍,腰身不堪一握,他心中微微一动,也没有回话。孔家钟一看就知道不用再问了,便出了厅去。
外面的侍卫张立见他出来,低声问道:“今天还出外吗?”同僚多年,孔家钟也不瞒他:“看样子,今晚不用。”又压低声音道:“我们以后得悠着点。我跟在大少身边也好些年了,也没见他为哪个女的这么上过心的。瞧他这些日子荒唐的紧,却也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少夫人的事情。看样子是极在意少夫人的。”张立也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却又将头凑了过来:“这个我晓得。那日大少喝高了,我扶他去休息时,好象听他在唤净薇两字。这不就是少夫人的名字吗?” 孔家钟点了点头。
督军的病越来越重了,赫连靖风也是越来越忙了。却又仿佛回到了以前的日子,每日就算再忙,他都会回来。她是从不问军中的事情的,一来避忌,再怎么说她也是江南军阀门里出来的。二来,她也不懂。这日她在书房的榻上看书,他不知为何也进了来,一双浓眉紧紧皱着,神色颇为疲惫。
赫连靖风是累的,自父亲病后,军中大小事物便落在了他肩上。平素父亲还为帮他扛掉一些老幕僚的非议和猜忌的,这些日子益发造反了起来。偏偏赫连靖雷,赫连靖哲两兄弟又与军中一些和他们走得近老臣子连手,想尽办法要他难堪。他回来本是想略略休息一下的,却见她侧卧在榻上,那乌黑的青丝散散落落的垂在如雪的脖子上,越发衬得那肤色欺雪赛霜了。窗子开着,窗帘半拉开着,偶有风拂过,便与她的发丝纠缠了起来。屋外树荫如水,虽蝉声四起,但心底的烦躁竟慢慢空去。
他也卧了上去,只道睡一小会,才一躺下,便嗅到了她身上极淡的香味,似麝非麝,仿佛小时候母亲那熏香炉里飘散出来的幽幽花香,具体是哪一种,他却总是辨不出的,母亲便每次笑着刮着他的小鼻子。只觉得莫名的安心,就朦朦胧胧了起来。等他醒转,只见窗外已经大黑了,身上盖了条薄被子。房内,也是暗暗的,只留了一盏小黄灯,黄而有晕,瞧着模模糊糊的,甚至渺渺茫茫的。他原以为她已经走了,细细闻着,香味依旧。转了头,却见她卷缩在榻里面,黑发缠绕着,像只一猫似的。旁边歪歪斜斜的掉着一本书,像楚河汉界,隔着他和她。他想用脚一把它踹下去的,她却轻轻的动了一下,他忙收住了力道,屏着气,只慢慢的将它蹭啊蹭啊,一直蹭到榻底。
她没有被惊动,只是卷缩着。窗外的银杏,张无数碧绿的小扇子,在夜风里摇动,似千只万只小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也像是在招手。他慢慢的挪了过去,将被子卷住了她。她亦自在梦中,吐气如兰,小嘴微微张着,那唇色却如带水的樱花,娇艳欲滴。他竟呆了起来,慢慢的俯了下去,仿佛世间最大的诱惑莫过于此。
他只是想轻触一下的,但真的碰到了,那清清软软的,又香香甜甜的诱惑,仿佛横穿大沙漠时那濒临渴毙的人遇上第一眼甘泉,也像那中毒已深了烟鬼碰上许久未抽大烟,急切的的索取了起来,毫无顾及,就算明知前面是悬崖峭壁,多走一步便会粉身碎骨,却也再所不惜。她到底是被他弄醒了,挣扎着想起身,却被他牢牢固定住了。他什么也不想了,不去想她对谁笑着,不去想她对谁撒娇。只要她在他怀里,他只要她,只要她,哪怕她的心在江南也好…………………他只想要她。
房内那灯,黄已经不能明了,却又荡开了晕,夜风一吹,晕就愈甚;那晕层层叠叠交错着,像是一朵一朵的的花,在他怀里盛放………………
第7章
“小姐!天色这么黑,看来要下雨了。你不要再看书了,小心伤了眼睛。”喜鹊送上了几碟饼干一大杯牛乳及一个极精致的茶杯,在她耳边嘀咕。时正午后,天色却暗了下来。花厅里本是三面隔着玻璃门的,透着望出去,竟灰蒙蒙一片。那树上的枝叶,被风几乎刮得要翻转来。北地与江南不同,是极少下雨的。
净薇饮了一口牛乳,道:“这个样了,估计雨的来势不小。”一言未了,一道电光,在树枝上一闪,接上哗啦啦一个霹雳,震得人心惊胆碎。霹雳响后,接上半空中的大雨,就象万条细绳一般,往地下直泻。
喜鹊也没下去,只站在一旁看着她。净薇笑着道:“怎么今日跟我讲起规矩来了?”喜鹊方才笑嘻嘻的坐了下来,又看了她好一会,说:“小姐,最近气色很好!”没头没脑的一句,净薇倒哑然了,笑道:“你这个古灵精,又想说什么啊?”喜鹊道:“大少最近又天天回来了,那些底下的人见了我很是客气………………………” 净薇叹了口气。喜鹊看着她,又道:“小姐,我瞧着啊,大少对你真的是顶疼的。但你好象无所谓似的。这样子是不行的,你看以前府上的的姨太太们不是老是想尽了手段要把司令留在身边吗?”小姐就是这么一副不争的性子,在江南如此,想不到在北地也是如此。她再怎么说也是她惟一贴心的人,好歹也要提醒她。
净薇淡淡的一笑,这丫头确实是为她好的。但是说了她也是不懂的,那种争法,她是宁可不要的。二姨娘说的是有些道理的,他的模样,就是撇开了那显赫的家世,也是有许多女的愿意做小的。更何况他本来就风流倜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