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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信摊摊手:“爷,我没带!”
曲文鹏脸色大变:“我不是叮嘱过你非带不可吗?”
“我不是没带,是带在朝哥身上。再说我也以为家里会有,朝哥走的时候,我也就少说了这么一句。”姚信慢慢解释说:“爷,今天客人太多,你抽烟不太雅观,还是算了吧。”
曲文鹏看他说话故意慢条斯理,气得说不出话来。
“起牌吧,”明妃娘娘说:“别抽烟了,这枝烟杆比你人还长。”
“是呀,小小年纪显得老气横秋。”十七姨也说。
曲文鹏不便发作,可他鼻涕眼泪不停地流下来,双腿开始发软,牌打到一半,手也开始颤抖。他起身把牌一推,赔笑说:“十七姨,鹏儿出去方便一下,你们打慢一点等我。阿信,过来替我一把。”
姚信疑惑地看着他歪歪斜斜的脚步,起身将一边侍茶的丫头雨帘按在桌上,跟着追了出去。
“这个姚信,一刻也放不下他的主子,上个茅房也要跟着。”威廉不可思议说。
“他们主仆情深,我们打慢一点等他吧。”
曲文鹏跑进厨房,一迭声叫道:“祥婶!祥婶!”
“什么事,二少爷?”祥婶指挥着厨师,正忙得手忙脚乱。
“祥婶,祥婶,”曲文鹏抓住她吼叫:“我上次在家喝的那个药呢?还有没有?有没有?”
“我找一找,找一找,应该还在吧。”祥婶看见他脸色苍白四肢乱抖,吓得六神无主地乱抓起来。
“赶快给我煎一服!快给我送过来!”曲文鹏痛苦地捂住胸口,一反手将自己关进旁边的储藏室内。
尾随而来的姚信咬紧拳头,他隔着窗纸看得毛骨悚然,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被病魔折磨得如此痛苦的人——曲文鹏四肢软绵的倒在地上抽搐,他狂叫着,象怪兽一样的愤怒!他面色狰狞地用尽所有力气去抠、去咬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可是,他似乎咬不到身上令他发狂的那根筋,他抠不到体内所有痛苦的来源所在!他翻来覆去地捶打着地面,十根手指插进头发一根一根的揪扯,仍然不知怎样解除痛苦!最后,他整个人爬上高台,一而再地让自己从上面狠狠摔下来,弄得筋疲力尽,依然象困兽一般疯狂的挥舞着,蹂躏着自己身体的每个部位!
祥婶端药进来,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失常的举止,吓得尖叫一声魂飞魄散。
曲文鹏陡然停止他发狂的肢体动作,抹去嘴角的血迹,恐惧的眼睛瞪着她咆哮:“放下!滚出去!”
祥婶吓得坐倒在地,看着他恐怖的脸,慌忙跑了出去。
曲文鹏象狗一样快速爬过去,颤抖着端起药碗,忙不迭地灌进嘴里!他卸了口气,扔掉碗后靠在墙角,慢慢地喘着长气等着恢复精力。良久之后,他开始慢慢地坐起来整理衣服梳理头发。
姚信感觉到自己的心被人破马践踏得寸寸滴血,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像裂帛一样“嗤”的一声被曲文鹏撕得粉碎!放开被咬得鲜血淋漓的拳头,姚信回到厢房拉开雨帘。
“你怎么啦?一身冷汗,怎么手也在流血?”十七姨奇怪地问:“阿信,你怎么啦?我跟你说话!”
“啊?什么?”姚信慌乱地抬头看她。威廉问:“信哥,二爷呢?”
“二爷……”姚信眼睛一酸。
曲文鹏很快就过来了,他依然是那样如玉树临风般地傲然挺立,目中无人的眼神看上去神采飞扬。姚信抬头看他一眼,他淡淡一笑,眉宇间却显得十分害怕的回避了。
“十七姨,”曲文鹏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央求:“鹏儿突然想起,码头上还有点小事未做,鹏儿想先行离开一会。”
“鹏儿,你别这么扫兴!”十七姨语气很不耐烦。
“十七姨,”曲文鹏神情紧张地继续要求:“我将阿信留在这里,只须一盏茶功夫我一定回来!”
“哎呀,你真是!”十七姨无奈说:“去吧去吧,大家可都等着你!快去快回!”
“多谢十七姨!”曲文鹏抽脚就走。
十七姨摇头:“一年到头看不到你,今日是我寿辰,好不容易盼你回来,偏又让你弄得如此败兴!”
曲文鹏愣愣地站在门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思量良久,还是咬咬嘴唇扭头出去了。姚信摔下牌跟着他,曲文鹏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马,风驰电掣地飞驰而去。
姚信跟着他来到烟馆,看着他跑进仓库,“哐”的关上所有门窗。
“二爷!你不可以!”姚信心头巨痛,扑上去厉声叫道:“你不可以这样!”
四个打手拦住他:“信哥站住!二爷吩咐,他在仓库里边,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滚开!”姚信红了眼推开他们,一脚蹬开仓库门,反手将他们关在外边。
在仓库的一角,他找到曲文鹏:“爷!”曲文鹏听到声响,仓皇地抬起头来,急忙伸手去抹嘴角残留的鸦片膏子。“你、你吞鸦片?”姚信怆然泪下:“你在吞鸦片!”
“我……”曲文鹏裂嘴想笑,却还是难堪地回过头去。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姚信扑上去,一把将他推倒在地扑过去抓住他怒吼:“生吞鸦片会随时暴毙,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鸦片不能生吞,可我也不想啊,我也想舒舒服服坐下来,慢慢慢慢吸呀!”曲文鹏凄然抬头:“可是我答应十七姨,一盏茶时间我一定要回去,我一定要回去!十七姨最恨别人失信了!”
“你疯了!你一定是疯了!一碗鸦片药竟然还止不了你犯的毒瘾!你疯了!”姚信怒不可遏地咆哮起来:“你想过我们兄弟吗?你想过云英姑娘和韵儿没有?你想过十七姨了吗?什么东西不好玩,你偏要不知自爱玩火自焚!她们看见你这幅模样,看见你在厨房里像狗一样,她们会心痛,会跟着你疯的!你想过没有!”
“你都看见了吗?”曲文鹏无力地跌坐下来,痛苦地捶着额头:“竟然都让你看见了!”
“我很早就怀疑!但是,我一直不敢相信!我一直不愿相信甚至不敢去问你!”姚信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我一直安慰自己你是个神!你是个不败的英雄永远的神话!你不会吸毒不会这样自私不会不知自爱!我尊重你崇拜你,心甘情愿做你的奴才供你驱遣,以为你不会让我们兄弟寒心绝望!你说你对鸦片深恶痛绝敬而远之,你说一套做一套,满口的仁义道德,暗地里五毒俱全!你变了!变得让我好陌生!我看不起你!你知道吗?我看不起你!”
“信哥,变的不是我,是你们啊!”曲文鹏抬起泪眼辩解:“不是我!”
“是——我们?”姚信愤愤道:“好!我听你说!”
“我中毒这么久,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吸毒,直到刚才毒瘾发作,我毫不迟疑地跑进厨房去找祥婶要那碗令我中毒的跌打损伤药,我才陡然明白过来!”曲文鹏自嘲的苦笑:“你还记得吗?去年腊月三十,我被我爹打成内伤直至晕迷。醒来之后,朝哥递给我一碗跌打损伤药,说是你抓的!我记得,那是我喝的第一碗熬有鸦片的药!”
“你说药方有毒?”姚信冷笑:“不错,药是我抓的!那天,我急得手忙脚乱,又要等你醒来,又担心你不在了,云英姑娘会再次出事。我抓了第一幅药后,就把药方交给府里的小柱子,要他每天都照抓一幅。怎么可能会是药方有毒?”
曲文鹏苦笑:“你,不信我?”
“那,难道是小柱子放毒不成?”
曲文鹏痛心疾首:“我喝了三个月的跌打损伤药,虽然毒瘾深重我却全然未察。可是床头茶几上永远拿不完吸不完的烟丝,让我起了疑心,那不可能是小柱子放得进去的!我就是这样被人暗算!而这个人,他一直就藏身在我们凝香阁一直在我身边啊!”
“你、你怀疑我?”姚信惊呆了。
曲文鹏咬牙摇头:“你、王朝、龙虎豹、阿申阿正、还有英姐,你们每一个都是我的亲人,是我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亲情至爱!我不会怀疑你们中间任何一个!”
“但这个人就在我们中间啊!”
曲文鹏凄怆的垂下头。
“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吸毒?”
“那天,还是在三个月之前,我突然发现烟丝没有了,而你和朝哥都不在凝香阁,我又心神不定坐立不安,于是我心血来潮一个人偷偷跑来烟馆,关紧所有门窗,毫不犹豫躺在这里,吸了整整一个下午!”曲文鹏痛苦地闭上眼睛:“等我稍微清醒过来,我才发现自己像做恶梦一般,甚至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早就掉进一个无底深渊!而且,已经无法自拨,永世不得翻身了!”
姚信心酸地看着他发抖的身体,似乎他身边所有的人全都背弃他,他孤苦无助地任人肆意割宰而无力挣扎。“你怎么不问我们?为什么不将这事彻查到底?”姚信忽然想起王朝说过的一句话,重情重义是他曲文鹏唯一致命的弱点!
“我也曾想过要查,但是日复一日我中毒越来越深,也不知自己还能活上几天,想想自己已是无法回头而且命在旦夕,我怎么能让你们——这些跟我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互相猜疑而人人自危?”曲文鹏冷笑一声:“或者,我曲文鹏的今天是你们替我拼出来的,你们要收回去,我亦无话可说!”
“二爷,是我误会你!这个人,我会查出来,将他千刀万剐!”姚信咬牙切齿。
“不,我不允许你查!这一年二载的我怕是还死不了!你若还当我是你主子,今日所见所闻,就不要传扬出去!要是让外界知道我曲文鹏自己吸毒,落人笑柄不说,这北京城只怕永无宁日,各界码头谁也控制不住,各国洋人蠢蠢欲动,只会加速他们吞并中华的步伐。再不然,传到十七姨耳中,她一定、一定会伤心死了!”曲文鹏厉声说,说到最后一句,却声音哽咽了。
“可是,十七姨是迟早都会知道的,外人也是,这事恐怕瞒不了多久了!”
“我知道,有时候想起来,我也好害怕呀!可眼下别无他法,只好瞒一天算一天!”
“你没想过戒毒吗?为了十七姨,为了云英姑娘,咱来慢慢地戒掉,好不好?”
“只怕、只怕是难以戒掉了!我曾经两次将烟丝拿入宫中化验,上面的毒液剂量明显加倍。老太医说,如果是从饮食入口,毒性早已深入五脏六腑!已经无药可救了!从古到今,从我们贩毒那天开始,你看见过一件成功的戒毒例子吗?”曲文鹏苦笑:“你也看到我毒发情形,我实在控制不了自己,要我戒毒,我连想也不敢想!我怕这个人,他、他是一定要将我置于死地了!”
姚信黯然伤神,形形色色的瘾君子他不知见过多少,形容枯槁甚至最后毒发身亡,一点也不足为奇。“其实,以你这么精明,能瞒着我们去化验毒性,在你心里,也一定知道这人是谁!”姚信难过地说:“可是,他跟你太亲近了;你不肯去捅穿这层纸,内心深处,也不肯面对兄弟背弃的事实!甚至万念俱灰,借用毒品麻痹自己!爷,你告诉我,他是谁?”
曲文鹏无言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向外走去。姚信看着他孤独的背影,忍不住泪流满面。
凝香阁里一如往常,宁静和谐。
曲文鹏进进出出都爱不释手地抱着自己心爱的女儿,自信爽朗的笑声任谁都能感受得到他唯我独尊的气势与霸道。
云英自从生了韵儿之后,谢绝一切外界活动,足不出户地全心全意照料女儿,日日以歌声琴声侍候文鹏。她的两个丫头珍珠和琥珀也是尽忠职守,唯一串门的地方只有春风楼,根本和鸦片扯不上任何关联。
姚信看不出这个其乐融融,处处充满欢歌笑语的凝香阁到底隐藏着多少腥风血雨,他甚至一点也感受不到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恐怖,可是,事实它就是这么残酷!
厨房里还有四个掌管伙食的老妈子,她们忠厚朴实,除了出外买菜,从不随便与人交谈。
阿申阿正原是曲家的家仆,是由曲文鹏一手调教出来管理曲家生意上的一切大小杂事,他们两个最是繁忙,每日奔走各个水陆码头,累得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虽然他们也各有心腹随从,但无紧急大事也不会随便出入凝香阁。还有天龙、二虎、水豹子三人从小跟着自己,姚信尤不放心,跟踪了他们三天。龙虎豹比较迟钝,除了有时跟着自己去赌场巡视或被曲文鹏叫去做些杂役,便日日夜夜留在凝香阁守护云英姑娘。
姚信实在想不出来这几个人中谁有本事深藏不露逃出自己的双眼,他坐在门前的石凳上愁眉不展。
“阿信,你在想什么?”王朝从酒厂回来,精疲力尽地坐在另一张石凳上。
“朝哥!”姚信遇到救兵似的张口想说,突然心念一动,为什么没有怀疑过王朝呢?他也是凝香阁的一份子呀,尽管他跟曲文鹏的时间最长,资历最老,尽管他义薄云天绝不可能背叛主子,为了对每个兄弟公平起见,他是不是也该受到审查呢?
“干什么,说话吞吞吐吐?”
“没有!我在想,我们两个以前经常寸步不离的跟着二爷,那时侯,我们三个形影不离无话不谈,连吃饭睡眠都在一起。可现在二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