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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冷尘香-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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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不受年龄影响的美。她从那神秘人肩上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显出非常冷酷、极度残忍的表情,她不禁又打了个冷战。那个白发女人盯了她很长时间,眼神始终那样怨毒,而当她把目光投向那神秘人时,就显得患得患失。

兰儿瞳孔开始收缩,满脸惊怖。白发女人皎若春花的脸忽然露出狞恶的表情,那可怕的眼神就像两道金光刺穿她的心房,她感到胸口一阵剧痛,嘴里直流苦水。

白发女人在那神秘人身旁坐下,这样一来,兰儿就可以更清楚地看清她的模样。她的表情是很单调的,不是仓皇不安,仿佛永远都在担心失去什么,就是冷若冰霜,残忍而阴郁。她的手始终紧紧攥着,似乎捏着什么稀世奇珍。她弯弯的长眉忧悒地紧蹙在眼睛上面,使得原本就显得哀伤的眼睛更加抑郁,似乎世上所有的悲伤和忧愁都聚集在她眼中,任何人只要看她一眼,就会被她的忧伤感染。

这个女人给兰儿极不舒服的感觉,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赌局上去,以避开这个女人可怕的眼神,但对方就像蚂蟥一样死死咬住她不放。她背脊发冷,坐立不安,终于忍不住对楚更苹道:“我……我要走了……”楚更苹低声道:“你稍等一会,我马上带你出去。”

兰儿勉强一笑,道:“好吧……”

于怜香盘膝坐在柳阴中的玫瑰茵褥上,四周开满娇艳如火的玫瑰。他脸上带着冷淡的笑容,一动不动地望着慢慢走来的江逸云,指了指对面的锦褥,道:“请坐。”

江逸云依言盘膝坐下,凝神注视着对方。

于怜香脸上露出一种奇特的神情,道:“听说十年前你统帅江南黑道的时候,是一个非常张狂的少年,而且冷酷无情;在这十年中,你是如何修炼成现在的从容和内敛的?”

江逸云微微一笑道:“皎皎者易污,峣峣者易折……”

于怜香道:“我倒想知道究竟哪一个是真正的你。”江逸云微笑道:“哪一个都是真的……”于怜香笑了笑,道:“我珍藏了一坛一百五十年的琥珀春,一直想找一个人陪我痛饮,可惜一直没有人配。”

江逸云道:“那的确遗憾得很。”于怜香道:“本来也许你配,但现在只怕也不成了。”江逸云还是微笑道:“那实在有些可惜。”

于怜香道:“听说滕望青的船回来了?”江逸云微笑道:“你知道得还真快。”于怜香斜着眼瞧他,忽然道:“你听说过嬴鹰这个人么?”江逸云道:“听说是雨霖铃的同胞兄弟。”于怜香道:“你知道他有多危险么?”江逸云道:“知道。” 

于怜香道:“但他现在已经死了。”江逸云似乎并不惊讶,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于怜香道:“因为我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我还不起,也不想还,更不想让他以此胁迫我做任何事。”

江逸云盯着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嫌恶,有些惊异。于怜香却行若无事,一脸莫测高深的笑容。江逸云道:“你料定了雨霖铃不会找你算帐?”

于怜香道:“他只会感激我。因为这世上只有我能杀得了嬴鹰。为此他已经送了我一份厚礼……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杀掉他的么?”

江逸云道:“你说,我听着。”

于怜香道:“你应该知道他最大的嗜好就是女人,尤其是独特的女人。二十天前,他找到我,说他看中了一个非常特别的女人,要我在七天内想办法给他弄到手。你知道他想要的这个女人是谁么?”

江逸云面色微变,道:“难道是雯儿?”于怜香慢慢道:“不错。”江逸云盯着他的眼睛道:“你答应了?”

于怜香道:“我只能答应,我了解他的武功,如果撕破了脸,吃亏的一定是我。我和他约好日子,把冷雪雯带到桃花溪,亲手交给他。于是我开始留意冷姑娘的行踪……”

江逸云涵养再好,此刻也不禁变了脸色,沉声道:“你果真把她带到桃花溪,然后乘机从背后杀死了嬴鹰?”

于怜香道:“你倒像是亲眼瞧见了一般,不错,我是从背后杀了他——难道我不该杀他么?”

江逸云冷冷道:“你也许有你的理由,但是你一定伤害了雯儿……”

于怜香眼中掠过一道阴影,冷冷道:“我的确伤害了她,但我既然已看上了她,就决不容许别人动她……”

江逸云淡淡道:“你今天叫我来,就为了告诉我这个?”于怜香冷冷道:“你觉得没必要?”江逸云面色忽然沉了下来,冷冷道:“如果你只想玩弄她,你永远也不可能得到她!”

于怜香的脸也忽然变得阴沉,他似乎猛可间想起什么,眼睛深处竟出现了一丝痛苦之色,这痛苦只有那些在刀刃上行走的人才能体会,他缓缓闭上双眼,冷冷道:“你就没有伤害她么?”

江逸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于怜香道:“舒意晴离开寒碧山庄之后,你去看过她吧?”江逸云冷冷道:“你消息果然灵通。”

于怜香淡淡道:“现在满大街的人都在说冷姑娘不能容人,逼走了灵鱼先生的外孙女儿,你不会不知道吧?”江逸云道:“这事和雯儿无关,是舒意晴自己走的。”

于怜香睁开眼睛,似笑非笑道:“不会有人相信的,正如没有人会相信不是你奸污了舒意晴一样。”

江逸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道:“你好像知道什么。”

于怜香悠然道:“我当然知道,不过我永远也不会告诉你。”

江逸云站起身来,默不做声地注视了他半晌,转身离去。走出十几步远,只听于怜香淡淡道:“现在全城的人都在传说冷姑娘在荒郊野外与人苟合,你不知道么?”他淡淡道:“我当然知道。”

于怜香悠然道:“你相信么?”江逸云道:“当然不信。”于怜香似笑非笑道:“我不相信。”江逸云道:“你信不信并不重要。”于怜香微笑道:“你敢说你一点也不怀疑?你敢说你一点也不觉得不舒服?你敢说当你看着她的时候你心里不会猜忌她的身体到底有没有被人碰过?”

江逸云转头看着他,神情平静,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于怜香道:“我想听实话。”江逸云冷冷道:“我已经说过了。”

于怜香微笑道:“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你不相信是因为你不敢相信,更不愿相信……你一向以为她应该是绝对忠于你的,你不敢想象万一她真的被被人碰过了,你该怎么办……”

江逸云淡淡道:“我不相信是因为我知道她绝不会做那种事,更何况是和你。”于怜香脸色似乎起了一丝变化,道:“你知道那个人是我?”江逸云道:“当然知道。”于怜香道:“那你为什么不说?”江逸云道:“既然我不相信有这回事,我为什么还要说?”

于怜香勉强克制住内心的怒火,笑了笑道:“明天我娶个小妾,有工夫就跟寒水碧来喝杯喜酒。”

大凡一个人娶妾,都不会操办得太过张扬,于怜香偏偏把银子花得像流水一样,让每个走进他宅子的人都嫉妒得眼珠子几乎掉下来。但他实在不像一个要纳妾的人,神情冷漠,眼里充满嘲弄之色。他一张喜帖也没发出去,可来道贺的客人已经挤破了门槛。他不知道这些人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但他知道,有一种人专门刺探别人的隐私,又有一种人就像叮开了缝的蛋的苍蝇一样,永远不会放过趋炎附势的机会,现在他的宅子里挤满了这样的人。他一个人端坐在大厅中央,冷冷地望着这些人各不相同的笑脸,他知道来的这些人或者对他又恨又怕,或者对他有所期待,他任由他们把自己捧上天去,心里始终在冷笑。

来客中女人很不少,漂亮女人居多。这些人知道于怜香寡人有疾,有女儿的特地把女儿巴巴的带了来,没有漂亮女儿有漂亮老婆的心甘情愿的准备当王八,什么都没有的打着灯笼去找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甚至花钱现买,聊充膝下之虚。

现在这些女人都在于怜香面前晃动——对自己的容貌没有信心,谁也不敢走近于怜香。于是整座宅子变得比捻花坞还热闹,脂粉香、头油香、花香、酒香,掺和在一起,令人晕头转向。

但于怜香还是面无表情,直到江逸云和寒水碧走进来。他立刻春风满面地迎了上去。江逸云冷淡而又彬彬有礼地道了道喜;寒水碧则满脸笑容,话里带刺。于怜香只做不懂。

喜宴准时开始,龙谷八音替于怜香不停地劝酒。于怜香只坐了片刻便起身离去。

洞房中红烛高照,新娘子赤裸着坐在一个可以旋转的水晶托盘里,脸色苍白,眼里充满恐惧之色,看见于怜香慢悠悠的走进来,更是浑身觳觫,惊恐万状。于怜香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盯着她看了半晌,然后冷冰冰地问道:“你还认得我么?”新娘子瞠视着他,拼命摇头。

于怜香道:“三月初七那天,你在生药铺里帮你爹算帐,看到我站在对面看你,你立刻摔帘子进屋——你还记得么?”她惊讶而惶恐地摇头。于怜香道:“我听说你已经有了意中人,是县衙里的一个书吏,听说你们早已私定终身,并且山盟海誓,你非他不嫁,他非你不娶,对不对?”

她看着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呆滞,她不明白他怎么连这些她本来以为只有天知地知的事情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于怜香淡淡道:“但是你没有想到你爹把你给卖了。你爹压根就没有见过我,我派去下聘的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丑的男人,我从一条臭水沟旁把他找来,给了他五十两银子做这件事。你爹被金子花了眼,果然满口答应——他当然以为要娶你的就是那个丑八怪,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并且对你说要娶你的是个年少风流的富家公子,对不对?”

她简直要疯了,她想不通人间怎么会有这样可恨又可怕的人,她尤其想不通的是这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于怜香道:“听说你为此寻死觅活的,闹得全家鸡犬不宁,你甚至叫人给那个书吏送信,要他带你一起逃走——你等了很久,一直等到被花轿抬来,他都没有露过面,也没有任何消息,你知道这是为什么么?”她眼里忽然闪出怒火,锐声道:“你是不是杀了他?”

于怜香哈哈一笑道:“为了你去杀人?你还不够资格。我根本用不着出手,他先就腿软了。”

她又是绝望,又是愤恨,道:“那是为什么?”

于怜香淡淡道:“我想考验一下你这位好情人对你是否痴心,于是就送了他一个绝色的丫头,又给了他五百两银子——我本来打算给他五千两的,谁知他根本不值,其实只须给他五十两就够了……”

她颤声道:“难道……难道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拒绝?”

于怜香淡淡道:“你以为他会么?”她一直挺直的背脊忽然有些佝偻,这一击对她而言显然是致命的。于怜香悠悠道:“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原因很简单,因为那天你不肯叫我看,可是现在,我不是一样什么都看见了么?”她呆呆望着他,觉得他简直就是一个魔鬼。

于怜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干,蓦地站起身来。她打了个哆嗦,他却冷冷道:“现在我看够了,你可以滚了。”她愣了一下,根本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于怜香道:“这屋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你马上把它们都带走。天亮之前你若还搬不完,我就把你卖到窑子里去!”说完最后一个字,他人已到了院子里。他吩咐侍女把江逸云和寒水碧请到花厅去,随后走进大厅,把所有喝得正欢的宾客统统轰出门去。

江逸云穿过庭院,一束月光从树缝里斜斜漏下,照在画满花树,云烟缭绕的厅旁四壁上。他仰观壁画,忽见枝头鸟动,叶底翎张,不禁色变神飞,诧为仙笔,惊异未定,又听啾啾鸟鸣,似欲翱翔而下,谛观熟视,方知壁上所画松枝上,凿有小孔,将蓄养鹦鹉的铜架去其三面,只留立脚一条,并饮水啄栗之二管,插入其中。

他愕然称叹,忽听身后一个甜得几乎要滴出蜜来的声音含笑道:“江公子,我家少爷有请。”他转头看见一个袅袅婷婷的红衣少女,光彩照人,两只烈焰般的眼睛就像暗淡的灌木层中艳丽的野花,灼热地燃烧在她弯弯的秀眉下。他微微一笑,道:“有劳姑娘带路。”

红衣少女领着他穿过绿阴覆盖的长廊,廊下种满了色彩缤纷的玫瑰,芳香四溢。

远处曲曲折折地飘来绮靡淫邪的乐声,江逸云微微皱眉,一抬头,便看见那个红衣少女打起帘子,笑道:“公子请进。”画帘高卷,香雾喷人,他看见懒洋洋地躺在一个绝色美人怀里、手托金杯的于怜香,被七八名靓妆华裳、正当妙龄的少女簇拥着,看上去逍遥自在。他笑了笑道:“外面那么多客人,于兄就这样撂下不管了?”

于怜香淡淡道:“我并没有请他们,是他们自己愿意来凑热闹,我有什么办法?”漫不经心地抬了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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