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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走不通,也不能走,
叶梧秋绝无可能以一对三,把眼前这三个绝世高手全部杀掉。
但即使他有本领可以把这三人杀掉灭口,他也绝不肯去干。
这一来,可真苦也。
既不能杀人灭口,又无法把事情解释清楚,看来“淫贼”这两个字,是无法不套在自己头上。
虽然叶梧秋并不在乎别人对他怎样看法,但目前怎样度过三人这一关,实在是一个难题。
想来想去,他只有一条路可走:溜之大吉!
正如古往今来绝大多数的英雄好汉一般,叶梧秋是不喜欢“逃避”这两个字的。但这时候,他却非要逃避不可。
他既不能与眼前三个武林高手拚命,又不甘心不明不白地蒙冤而死,除了逃避之外,又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呢?
可是,想在这三人手下逃出去,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非梅大师虽然是个出家人,但在三人中,他脸上的杀机却是最为浓重。
他又重复着那一句冰冷得足以冻死任何生命的说话:“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叶梧秋摇摇头。
非梅大师冷冷道:“你竟然干出此等禽兽所为,贫僧虽然不愿妄开杀戒,但说不定今天就只好破——”
“例”字还未出口,破庙内一尊神像背后,突然发出了一阵古怪的笑声。
非梅、唐不惧同时大声喝道:“什么人?”
古怪的笑声,笑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歇止。
“你是个秃驴,洒家也是个秃驴,只不过你是贼秃,洒家却是专打贼秃的大贼秃!”
非梅的脸色倏地一变:“怪和尚!”
“洒家只不过是个很普通的和尚,并不很怪,所谓怪者,实乃尔等宵小之辈少见多怪而巳!”
神像背后,缓缓地冒出了一个秃秃的脑袋。
这人果然正是老吉的师傅怪和尚。
怪和尚生平有三种最大韵嗜好。
第一,喝酒。
第二,抬杠。
第三,打架。
对于第一种嗜好,他的选择并不太严格,好酒固然喝,就算像醋一般的劣酒,他也照喝不误。
但第二第三种嗜好,却一定要找到适合的对手才能发泄。
他总不能自己给自己抬杠,然后又自己和自己打架。
非梅大师在江湖上素有空门游侠之称,但怪和尚一上来,居然就把非梅大师骂为“贼秃”!
叶梧秋一呆,一时间实在难以明白怪和尚何以会对非梅大师如此不客气。
看来这个怪和尚真的怪得可以。
他的出现,叶梧秋一则以喜,一则以惊。
他不知道怪和尚是否知道自己是被冤枉,假如他也和荆天缠等人一样,以为自己是个淫贼,那可更糟了。
幸好怪和尚虽然脾气古怪,但却似乎对叶梧秋相当信任。
他盯着叶梧秋笑了笑:“你是来找老吉的?”
叶梧秋点头。
怪和尚道:“老吉是个很不错的后生小子,他的朋友当然也很不错。”
这一次,叶梧秋没有再点头。
他一向都不喜欢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怪和尚叹了口气,道:“你的事情,洒家亦略有所闻,令尊虽然号称‘稳如泰山’,但这一次泰山变成了崩山,真他绝的不幸之至。”
叶梧秋听得有点发愣。
怪和尚又叹了一口气,道:“令尊曾在十八年前与洒家对弈过二百七十九局棋,你可知道?”
叶梧秋更加呆住。
这一件事,他居然一点也不知道。
怪和尚道:“你不知道却也难怪,令尊棋艺高超,二百七十九局棋之中,除了有五次和局之外还有五局赢了洒家,真了不起!”
叶梧秋越听越是发愣,二百七十九局棋之中,有五局战成平手,有五局是叶铁赢了,那么还有二百六十九局呢?
叶梧秋并不蠢,他当然知道那二百六十九局的结果。
怪和尚一笑道:“洒家虽然赢了二百六十九局,但令尊居然一点也不生气。”
叶梧秋了解。
叶铁涵养极佳,绝少对别人生气,更不会生自己的气。
怪和尚忽然又叹了口气,道;“令尊的棋艺并不弱,但可惜遇上了洒家,幸好咱们在棋盘上是死敌,在棋盘外却是老朋友。”
叶梧秋目中露出黯然之色。
突听得非梅大师厉声喝道:“怪和尚,这件事你最好还是少管!”
怪和尚抓了抓光秃秃的脑袋,道:“大秃贼的脑袋就在这里,小秃贼若不怕脑袋开花,不妨搬出密宗大手印功夫试一试,看看能否在洒家的脑袋上拍穿一个大洞啊!”
非梅大师怒喝一声,僧袍飘动,右手挥舞禅杖,左掌同时像蒲扇般向怪和尚的头顶上拍去!
(二)
怪和尚和非梅大师的距离并不远。
非梅大师一出手,禅杖几乎就已撞在怪和尚的咽喉上。
怪和尚哈哈一笑,身形一闪,就像鱼儿般滑了开去。
但非梅大师的大手印掌力又已逼至。
怪和尚倏地叫道;“你想虚耗洒家的内力,好让老毒蛇和大乌龟捡便宜,洒家可不上你们这个当!”
叶梧秋的眉头一皱!
神蟒大仙与唐不惧在武林中的地位是何等尊崇,但在怪和尚的口中,他们却变成了老毒蛇和大乌龟。
怪和尚一面叫骂着,手底下却绝不含糊。
非梅大师掌力雄浑,势威无比,但怪和尚身手灵活,并未被对方所牵制。
非梅大师一上来就施展出浑身解数的功夫,显见他绝对没有小觑怪和尚。
双方一交手,就已是难分难解,激烈异常。
非梅大师突然大声道:“这疯僧棘手得很,你们还不动手把他干掉再说?”
荆天缠与唐不惧互望了一眼,显是顾虑着自己在江湖上的身份,倘若与非梅大师联手合攻怪和尚,纵然得胜,也是一件极不光采的事。
就连叶梧秋都认为他们绝对不会出手的。
他们都是江湖名侠,怎会以众凌寡,来对付一个半疯不癫的怪和尚?
可是叶梧秋料错了。
荆天缠与唐不惧的确曾有顾虑。
但顾虑是另一回事,他们到底还是出手了.
他们不但出手,而且招式之狠辣,简直使叶梧秋大吃一惊!
破庙向来都很宁静。
但现在,这间破庙内突然杀声大起,乒乒乓乓地打个不亦乐乎。
非梅大师最早出手对付怪和尚,但他却也最早退开。
他退开并非袖手旁观,而是去对付叶梧秋。
就算他不去对付叶梧秋,叶梧秋也绝不会置身之外。
怪和尚是为了自己而陷入苦战漩涡的,虽然荆天缠,唐不惧、非梅大师都是江湖中的名侠,但他现在却非要与他们动手不可。
他若不动手,怪和尚很危险。
叶梧秋与非梅大师交手的时候,他心中想着的还有另一件事。
他想着的是老吉。
老吉究竟在哪里呢?
(三)
距离这间破庙八十里外有一座寺院。
但这座寺院却比破庙宏伟得多,而且每年都加以修饰(奇*书*网。整*理*提*供),经常都保持着鲜明、光辉夺目的色彩。
这座寺院修建于二十年前,寺院的方丈,一直都是天意大师。
天意。
天意大师认为世间上一切的事情,都是由天意来决定的。
所以,天意的创建,是天意。
天意大师能够成为天意寺的方丈,也是天意。
天意大师又认为,天意是绝对不可逆的。
他说:“顺天者生,逆天者亡。”
天意大师是天意寺的方丈,这是天意,所以天意不可逆,天意大师的说话也绝不可逆。
天意大师的身材并不高大,但他在天意寺的权力却是绝对性的。
他的说话,就是命令,就是法纪。
同时,也是天意。
所以,有人甚至背后叫他天意大师。
他已成为了“天”。
但他是否令人信服呢?
就在这一天的黎明,天意寺也和别的地方一样,雾气浓厚得很。
寺门仍然紧闭着。
直等到浓雾渐淡的时候,寺门终于打开了。
两个老和尚是可喜、可贺。
和尚的法号,怎么忽然会弄出“可喜、可贺”出来?这岂非不伦不类一点吗?
倘若知道其中秘密的话,那就一点儿不足为怪。
这两个老和尚根本就并不老。
现在看来,他们每个人好像已快七十岁。
其实他们两人加起来,还不够七十岁呢。
他们在这里成为和尚,当然是有“苦衷”的。
可喜可贺两个“老”和尚在寺门外打扫,冷不防突然一团黑影迎面飞扑过来。
可喜可贺两人吃一惊。
他们弄不清楚这是什么东西,当然不敢伸手去接取,万一是一团药,那岂不是呜呼哀哉,两条“老”命同时了帐。
他们一个向东闪,一个往西避,身法之快,连他们自己都觉得“快逾流星,疾若电闪”。
可是,在那团黑影之后,还有另外两团黑影同时分,别向东西两个方向疾击过去。
呼!
呼!
这两团黑影才是真正致命的袭击。
可喜闷哼了一声。
可贺却连闷哼都哼不出来,因为向他飞袭的那团黑影,正不偏不倚塞住他的嘴巴。
刹那间,两人面面相觑,你望我,我望你,脸上俱是又惊又怒的表情。
可喜看见可贺的嘴巴里,竟有一团泥浆。
而可贺看见可喜的鼻子上,竟然有一堆牛粪。
两人大怒。
他们东张西望,但却仍然无法看见突袭的人在哪里。
但就在他们到处找寻敌人的时候,天意寺内已传出了激烈的打斗声。
可喜脸上一变:“不好,那兔崽子已混进去。”
可贺抹掉嘴巴的泥浆,道;“这厮好大的胆子,咱们进去把他的骨头一根一根拆下来。”
可贺的嘴巴虽然已被泥浆弄的一塌糊涂,但说起话来仍然是一贯作风,凶恶得很。
这两人本来就是出家人,他们是扬州道上,凶名卓著的豺狼双煞。
可喜本姓柯名一喜,而可贺则姓贺名千方,他们除了号称豺狼双煞之外,还有另一个外号,是“大胆双雄”。
可是就算他们的胆子再大十倍,也绝不敢和九眼神鹰呼延擒作对。
呼延擒是六扇门中八大高手之一,他原本任职飙中府总捕头,但为了豺狼双煞,他奉命调派到扬州缉拿他们归案。
一般人的预料,是有好戏可瞧了。
但他们却想错了。
“大胆双雄”的胆子,并不如别人想象中那么大。
也许他们平时的表现悍劲十足,但当他两人风闻呼延擒将要来到扬州对付自己的时候,他俩却立刻脚底抹油,溜得老远。
呼延擒是否锲而不舍极力追缉到底,别人不得而知,但是柯一喜和贺千方却极力掩饰自己的身份,甚至不惜把自己的年龄提高一倍,成为牛山濯濯的两个老和尚。
不可一世的江湖大盗,居然也会变成两个看守门户的老和尚,这是否又是天意呢?
(四)
无论他们是大盗也好,和尚也好,他们凶残的性格,就像是残酷成性的豺狼一样,永难更改。
他们“遁”入空门,绝非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而是暂避风声而已。
他们怕的只是呼延擒,对于别的武林高手,他们却很少放在眼内。
可是,现在他们一个吃泥浆,一个满脸牛粪,这口气他们又怎能咽下去?
可贺说要把袭击他们的人,一根一根的骨头拆了下来,这并不是夸口之辞。
在扬州道上,这两个心狠手辣的扛湖大盗,的确也曾经把一个活人的骨头,一根一根地拆了出来。
但正当他们转身欲冲入寺内的时候,却赫然发觉寺门内竟然已站着了一个身穿杏袍的年轻人。
杏袍人的神态很悠闲,悠闲得就像在花园里看花,又像在湖边持竿垂钓,享受着大自然美丽、充满诗意的景色。
可喜可贺脸色同时一变,又同时大声喝道:“你是谁?”
他们一面厉声吆喝,一面却盯着杏袍人的一只手。
杏袍人的手掌很秀气,指骨修长而有力,很像个朝夕对着文房四宝的读书人。
但可喜可贺留意的并不是这一点。
他们只想看看,这个杏袍人的手是否干干净净?
杏袍人的手很干净。
他仿佛已看穿了可喜可贺两人的心事了。
他微笑着说道:“我的手既没有泥浆,更没有牛粪,你们就算真的想把别人的骨头拆出来,也不应该向我下手。”
可喜冷冷一笑“小子,你的胆子倒不小。”
杏袍人淡淡道;“在下的胆子再大,又怎及得上两位?”
可贺目露凶芒,冷笑道:“你知道贫僧是谁?”
杏袍人盯了他一眼,悠然道:“你根本就不是个和尚,而且真实的年纪也绝对没有那么老。”
可贺咬了咬牙:“看来你这条小命万万留不得。”
杏袍人笑道:“你们两条老命也万万不能再延续下去,否则,将来还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人,会死在尔等狼心狗肺的手下!”
可贺不再犹豫,咬牙挥掌,呼的—,声就向杏袍人胸前拍去。
他全身的内家真气,最少已有八成运凝在这一掌之上。
可贺虽然真实的年纪只有三十多岁,但他的内力修为也极是不弱。
但杏袍人一点也不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