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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一只独手,已经挽起欧阳昭的右手,领先向山神殿内走进。
四人入内坐下,吴娟娟忽地望着老道人娇声问道:“老道伯伯,你也认识我恩师吗?”
吴娟娟姑娘本性天真纯洁,她心中先前虽曾因老道人的神情冷傲,而感觉不快,但,此际道人的神情语气,均已由冷峻而转变为慈爱温和,她芳心里的那点不快,早就随着消逝了。因为欧阳昭喊老道人老道伯伯,于是她便很自然地也喊老道人为“老道伯伯”。
“嗯。”老道人口中轻应着,朝她微笑地点了点头,一只眇目便即精芒灼灼,端详着欧阳昭问道:“孩子,如果伯伯的老眼不花,这三个多月的时间里,你已经获得奇遇,练成了一身极高的武功了,是吗?”
欧阳昭点点头道:“伯伯的眼光确实不错。”
于是欧阳昭便把逃离天心庄后,遍走荒山深泽,寻访武林异人,历尽艰险苦楚,怎样遇虎,跌下悬崖绝壑,死里逃生,得遇武林三绝,获传全部功力武学,出山后,沿途挫败阴阳双剑覃子超、天山四剑、霍山六恶、白骨七魔,如何与大哥二姊相识,结拜异姓兄妹,巧遇铁笔穷儒,得悉身世,恢复本姓欧阳,并起名欧阳昭等等详细经过,一丝不漏地向老道人述说了一遍。
欧阳昭的这番叙述,只听得吴娟娟和段彬两人难过非常,俊眼湿润,盈盈欲滴。欧阳昭说到那悬崖遇虎,失足跌落绝壑之时,两人心中砰砰直跳,几乎要脱口惊叫出声。
老道人听得又惊又喜,望着欧阳昭说道:“是天不负苦心人,孩子,你终于成功了,真是苍天有眼,欧阳丹夫妇十五载的血海深仇,可以得报了。”说罢,纵声发出一阵哈哈大笑,声震屋瓦,积灰簌簌下落,显然,这老道人内功精深,无与伦比。
不过,这阵笑声,虽然显出老道人的内功精深超绝,但却隐含着一股凄怆,悲壮的音韵。
老道人纵声大笑了一阵之后,眇目忽现灼灼精光地望着欧阳昭说道:“走!孩子,我们到庙外去。”
欧阳昭问道:“做什么?老道伯伯!”
老道人道:“伯伯要看看你的武学功力火候。”
这句话要是出自于别人的口中,欧阳昭一定会加以拒绝,但,对老道人他却不愿拒绝,也无法拒绝。
四人一齐出了庙外,欧阳昭望着老道人问道:“老道伯伯,您老人家要先看什么呢?”
老道人道:“先看你的掌力吧。”说着眇目向四周打量了一眼,用手指着左面三丈开外的两颗合抱大树,望着欧阳昭说道:“你站在这里发掌,能够击倒那两颗大树吗?”
欧阳昭朝那两颗大树望了一眼,摇摇头说道:“昭儿没有试过,不知道能是不能?”
老道人道:“你试试看!”
欧阳昭微一点头,便即暗中调息运功,劲凝双掌,面对着那两颗合抱大树,立掌当胸,掌心外吐,缓缓地推出一股飒然的热风劲气,极其平淡地朝那两颗大树击去。
这种内家至高的掌力,威势看来平淡,实际上却是劲道暗含,有数千斤之力量,足能开山,击石成粉。
掌风过处,只听得接连两声大响,两颗合抱大树,全部齐腰中断,轰隆倒地,距离三丈开外,掌力所至,能够击倒两颗合抱大树,这种掌力威势,令人震骇。
段彬和吴娟娟两人,皆当世武林奇人的传徒,内功深厚的年轻高手,他们目睹这等掌力威势,也被惊得蹬目结舌,心中狂喜不已。
老道人见欧阳昭具有这等深厚的功力,心中虽是喜极,面上神情却是一片肃穆,并未予以赞扬,只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武林三绝果然已经练成骄阳神功了。”
欧阳昭转身望着老道人问道:“老道伯伯。昭儿的掌力怎样?”
“嗯!”道人肃容说道:“只能算是差强人意,火候尚嫌不足。”
段彬和吴娟娟两人,闻听了这句话后,心中替三弟气愤不平,认为老道人只是以老卖老,故意夸大其词,以显示他自己的功力深湛。若不是碍着三弟,怕三弟不高兴,两人必然立刻向老道人反问:“你有多大的功力火候呢?一掌击倒三丈开外的合抱大树,你能办得到吗?”
欧阳昭低首默然,老道人陡地哈哈一笑道:“昭儿,不高兴了吗?”
欧阳昭低声答道:“昭儿不敢。”
老道人笑道:“那你为什么不抬起头来?”
欧阳昭缓缓地抬起头来,俊脸上竟是挂着两行清泪。
老道人微微一惊:“你哭了。”
欧阳昭低声说道:“昭儿心里有点难过。”
吴娟娟在旁忍不住娇声说道:“本来嘛,我三弟的功力那么深厚,你还说他火候尚嫌不足,他心里当然要难过流泪了。”
老道人朝吴娟娟微微一笑道:“姑娘,你认为我不该这样说是吗?”
“当然。”吴娟娟点了点头,脱口问道:“你说他火候尚嫌不足,你能接得下他这一掌吗?”
欧阳昭一听吴娟娟对老道伯伯竟说出这种不礼貌的话来,不禁急喊道:“二姊,你……”
老道人闻言,脸色不由微微一变,但旋即哈哈一笑道:“姑娘,你对我虽然不礼貌,但因为你是昭儿的义姊,我原谅你,不过……在你未知道我是谁之前,说话最好放礼貌些,不要目无尊长!”
吴娟娟格格一声娇笑道:“那么你是谁呢?”
老道人忽地轻叹了口气,道:“姑娘,我是谁,你以后总会知道。”
吴娟娟还要再说什么,却被白衣追魂段彬暗中扯了扯罗袖,阻止了她。他朝老道人躬身一揖道:“老伯伯,二妹因为太过关心三弟,所以才言语冒失,得罪老前辈,晚辈谨代陪礼,请老前辈千万不要见怪!”
老道人哈哈一笑道:“段贤侄,我很清楚她的心意,你不要替他陪礼了。”说罢,转望着欧阳昭问道:“昭儿,你于运功凝劲时,是不是有浑身真力,无法完全凝聚,真气微觉沉滞的现象?”
欧阳昭一听,连忙点头答道:“伯伯说得不错,昭儿确是觉着有这种现象。伯伯,您老人家是怎么知道的呢?”
老道人笑道:“伯伯是从你刚才运功凝劲时的神情上看出来的。”
欧阳昭闻言,心中暗暗忖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老道伯伯不但是个身怀极高武功的内家高手,并且竟能于我运功凝劲时的神情上,看出我体内真力凝聚、真气运行的情形,由此可见,老道伯伯武学之深,委实已到了不可思议的境地。自己也真是笨极了,六七年相处,竟然丝毫没有看得出来……?
欧阳昭心中暗自忖罢,立即目注老道人间道:“伯伯,这是什么原因,您老人家指教昭儿吧。”
老道人缓缓地说道:“武林三绝,每人皆有七八十年的内功修为,功力之深,当今武林无匹,他们将真力全部传入你体内之后,虽然你功力剧增,得以速成,成为武林绝世高手,但因你只得三日传授,尚未能领悟上乘武学精奥,没有适时运功调息,致有部分传入的真力,未能与你体内真气融汇,乃有此现象,当时你若能在谷中,按照内功调息心法,静坐七日,运息行功,使这部分真力,与你本身真气融汇,进入物我俱忘,神与意会之境,则此际,你的功力必然已达三花聚顶、五气朝元、无上玄通的化境了。”
吴娟娟忽然插嘴问道:“老道伯伯,如果现在静坐七日,运息行动,还来得及吗?”
老道人摇摇头道:“现在运息行功,虽然还来得及,但七天的时间却是不行了。”
吴娟娟问道:“那么要多久呢?”
老道人说道:“必须增加到七七四十九日,并且因为武林三绝练有骄阳神功,他体内含有阳火热毒,行功之时,阳火上升,就要受那阳火炼身之苦。”
老道人说到这里,略微一顿,神情极其严肃,“七七四十九日好挨,但那阳火炼身之苦却是危险极点,很难熬过,随时可因阳火焚心而死。”
吴娟娟天真地说道:“那么干脆就不理好了!”
老道人说道:“如果不理,他顶多只能再活十年!”
吴娟娟不禁蓦然一惊,秀目凝注着老道人,神情紧张地问道:“为什么?”
老道人淡淡地一笑道:“你师父没有告诉过你吗?一个身怀上乘武功之人,真力停滞体内,不能疏散发泄,必然影响体内经脉之运行,累年积月,久而久之,终成阻塞经脉之力,导致经脉硬化。经脉硬化,还有活命吗?”
雷音神尼内功已臻上乘绝境,乃当世武林奇人,吴娟娟姑娘乃其唯一传人,这种重要的武学知识,岂有会不对吴娟娟说的。只是一时之间,她没有想到这些罢了。
闻听老道人这么一解释之后,吴娟娟芳心不禁大为焦急,满脸尽是惶急之色,望着老道人急急问道:“那么怎么办呢?”
白衣追魂段彬和吴娟娟并肩而立,他虽然没有开口说话,闻听老道人这番话后,他心中也甚为焦急。不过,因为他聪明超人,遇事又极心细沉着。他冷静地从旁观察,不但已发觉这个丑怪残废的老道人,身怀深不可测的高深武学功力,同时还看出了老道人与三弟有着不平凡的极深的关系。
老道人既然与三弟有着极深的渊源关系,对三弟疼爱有加,而滞留在三弟体内,那部分真力的祸患厉害,他又知道得这么清楚,为何光只是口里说得惊心动魄,脸上却无一丝忧急之色呢?
显然地,他是成竹在胸,早想好治救的办法了。
吴娟娟和段彬二人均在替欧阳昭担忧焦急,但,欧阳昭本人却出乎异样地平静,好像老道人所说的这些,根本与他无关一样。
因为,他在闻听老道伯伯的话后,心念转动之间,便已想好了一切,他觉得十年的时间,尽够他用的了。
其实,在他的想象中,根本就用不着十年,只要五年就够了,五年的时间,已足够替他父母报仇,找寻宋士龙,完成武林三绝的遗命了。
老道人也许是今夜心中太高兴了吧?他见吴娟娟那种满脸惶急的神情,陡地哈哈一声大笑道:“姑娘,你那么急做什么,他有十年好活,你们也就还有十年的时间可以相处呢。”
说到最后,还故意把尾音拖得长长的。
吴娟娟本是个冰雪聪明的姑娘,老道人这种语气,她岂有听不出来的?刹那,粉脸儿飞红,莲足儿轻跺,那红红的樱桃小嘴儿,朝起一噘,娇嗔道:“啐!老道伯伯真坏死了,人家和你说正经的,你却拿人家来取笑,我不要理你了。”说罢,便装着很生气的样子,别转过娇躯去。
老道人见姑娘这副天真娇憨的样子,不禁又是一声哈哈的大笑了。
白衣追魂段彬见状,他虽然不想笑,但却是忍俊不住,莞尔笑了。
只有欧阳昭,他没有笑,俊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也没有一丝忧愁,神情是那么平静、安详。
白衣追魂段彬走到他身侧,无限关怀,低声问道:“三弟,你在想什么?”
欧阳昭的神情依旧是那么平静而安详,淡淡地弓笑道:“没有。”
老道人微笑地望着他说道:“昭儿,你心里很难过吗?”
欧阳昭摇摇头道:“没有。”
吴娟娟也走到他身侧,一双妙目凝注着他的俊脸,柔情无限,幽幽地叹了口气,娇声说道:“三弟,我知道你听了老道伯伯的话,心中已经难过到了极点啦。”
欧阳昭望着这位娇艳如花的二姊,微微一笑道:“二姊,小弟和你所说的相反,心里很是平静呢。”
白衣追魂段彬一听欧阳昭这话,似乎已懂得他的心意,心不禁微微一沉,喟然一声轻叹说道:“三弟,愚兄很明白你此际的心情,你是在极端难过之后,静如止水。因为在这刹那的时间里,你已经决定好了你生命上重要的一切,要好好地利用这十年的时间,尽量去做你必须要做、想做的事情。是不?”
因为段彬的话说到欧阳昭的心眼里了,他不由剑眉倏地一扬,哈哈一声朗笑,非常佩服地说道:“大哥,你真了不起。
你说得不错,小弟已经决定在这十年的时间内,报却父母血仇,寻访宋士龙,完成三位恩师的愿望。”说到这里,略微一顿,豪情飞逸地接道:“人生百年,只不过是弹指光阴,终难免一死,但只要死得心情安逸,无牵无挂,就很好了,所以,小弟能有十年的寿命,料理此生一切恩怨,心里已经感觉得很满足,很幸运了。”
段彬和吴娟娟都不禁甚是黯然,默默无语,心底同样地蓦然闪过了一个两人从来想也没有想到过的意念:“君若死,侬岂独生!”
老道人陡地哈哈一声大笑道:“欧阳丹有子若此,还有何恨?该瞑目矣!”说着,眇目忽地精光激射,望着段彬说道:“段贤侄,你身上带有令师炼制的冰魄丸没有?”
段彬连忙答道:“有。”说着便自怀中取出一只小玉盒,双手捧着递给老道人,说道:“伯伯,因为为数不多,恩师只赐给侄儿五粒,不知道够不够用?”
老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