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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昭乍见,更惊慌地叫道:“尔等不得无理……”
言还未了。
啊呀—
噢—
两声惨叫,三十六天罡之中,已有两人遭了江敏的毒手,全是脑袋被震,血腥四溅。
站在一旁的五爪金龙岳麟,不由勃然大怒,一推胸前银髯,厉声道:“好狠的手法!”
喝叫之中,一飘身,单掌开碑,算是挡住了江敏的功势。
银衣玉女江敏本是找人打斗,焉肯住手,掌风起处,对着岳麟舍命而为。
五爪金龙岳麟,乃是川边一带的武林巨击,自成一家的江湖硕彦,十余岁成名露脸,数十年来独门的五行掌加上龙行一式的身法,从未遇敌手,施展开来果然不同凡响。
但见他的掌式分为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又按金、木、水、火、土,五行生克的道理,呼呼生风,咄咄逼人。
江敏的掌上功夫虽深得玄玄玉女罗冷芳的真传,但论功力焉是他的对手。
不过此时的江敏,神经错乱,舍命相拼,一时也相持不下。
欧阳昭见转眼之间,两人竟已是十余招上去,全是快打快斗,已料定时间一久,江敏势必落败无疑,幸而那岳麟出手守多攻少,手上极有分寸,这才斗了个不分上下,平分秋色。
他一跃而前,口中叫道:“老堂主,住手!千万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说着,飘身跃进斗场核心,右臂拦住了五爪金龙岳麟,左掌迎着江敏虚晃一招。
五爪金龙岳麟跃身而退,可是势同疯狂的江敏却不管许多,已出的右掌急如星火地递出,口中歧吱连声吼着,毫无停手之意。
说来太迟。欧阳昭伸出的右掌,已被她抓了个牢。
她一招得手,更不怠慢,又是一声惊魂夺魄的吼叫,拧腰用力向内一收,竟将欧阳昭的人攫向自己怀抱。
啊!欧阳昭出乎意料的一声惊叫。
咕通。银衣玉女江敏的人也栽倒就地,一动不动。
原来欧阳昭情急智生,就在江敏抓牢了他的刹那之间,腾出只左手,食中二指微并,不偏不倚地点在江敏的睡穴之上。
银衣玉女江敏的睡穴被点,焉能挣得脱去。
五爪金龙岳麟见欧阳昭举手投足之间,制住了疯狂如虎的江敏,心中暗暗折服,跨上一步含笑道:“欧阳堂主,盛名之下无虚士,果然功力不凡,令人佩服!”
欧阳昭淡淡一笑道:“老堂主夸奖了。”
接着,五爪金龙岳麟对着三十六天罡中人一挥手,指向倒地昏昏沉沉的江敏道:“把这位姑娘抬入正厅……”
不等他的话落音,欧阳昭摇手止住,道:“且慢!在下就此告辞!”
五爪金龙岳麟不由一怔道:“告辞!堂主要到哪里去?”
“在下尚有要事待理。”
“你带着这半疯半死的她?”
“正是。”
“这……”
“老堂主有何高见吗?”
“……老朽恐怕有些儿不便。”
“不瞒老堂主说,她乃在下的贱内。”
啊!五爪金龙岳麟像是十分吃惊,又像是十分疑惑,睁大了一双眼睛接着道:“此话当真?”
欧阳昭惨然苦笑一声道:“这等事并非绝大的荣耀,在下何必撒谎。”
“如此说来……”五爪金龙岳麟不由一阵迟疑。
欧阳昭不理会他的话语,一挺胸道:“在下未离君山之前,有两点不明之处,不知老堂主能否指教明白?”
五爪金龙岳麟更加面色不定,但却道:“欧阳堂主有何不明之处,老朽但是知道的,必能坦白见告,绝不相欺!”
“如此在下定必感激。”
欧阳昭说时,探手从怀内取出那幅黄绫幔布,迎风一挥,抖得悉悉有声,大声道:“这幅黄绫,不知怎么落在贵堂客房之中?”
五爪金龙面色倏然一变,但遂即又强自镇定地拈须答道:“黄绫?”
“嗯!这幅黄绫。”
“这个……”
“难道老堂主丝毫不知吗?”
“老朽实在不知。”
“那好!”欧阳昭折起黄绫,幽幽地道:“这幅毫不起眼的旧幔布,却牵扯着一件武林的大事,老堂主若是真的不知,在下也就不能问了,不过……”
他话到此地,拖着长长的尾音,寒着面色,一对神光湛湛的眼神,直射在岳麟的脸上。
五爪金龙岳麟脸色始终不宁,也接着道:“不过怎样呢?”
欧阳昭豪气干云地道:“在下的意思是,假如日后牵连到老堂主的身上,也少不得瞠这趟浑水,卷入江湖旋涡,岂不冤天下之大枉!”
“你是说……”
“我是说这幅黄绫来头不小!”
“来头?”
“它乃是武当山的东西,事关归云剑谱的物证!”
“归云剑谱?”
“难道武当一门丢了归云剑谱老堂主丝毫不知吗?这可是武林大事之一啊!”
“老朽虽有些耳闻,但与这幅黄绫有何关连?”
“在下此时无暇细说,老堂主你自己酌量!”
此言一出,五爪金龙岳麟不由老脸一红。
试想,五爪金龙岳麟自幼在江湖扬名立万、川、广、云、贵,算是首屈一指的人物,一手创立了五龙会,人人咸尊,个个敬仰,何曾受过别人这等当面近于教训的叱喝,何况当着自己手下,三十六天罡的面前。
自然,欧阳昭也无意使他难堪,然而一则心情欠佳,二则急忙之中,慌不择言。
此时见岳麟面色绯红,还以为是他做贼心虚,因此又冷冷一笑道:“嘿!老堂主!武当山乃数百年的名门正派,休要当作了儿戏!”
这句话更使五爪金龙岳麟脸上挂不住,一抖胸前飘飘然的银髯,也横起眉头道:“老朽也不是怕事之人,名门正派也不是吃人的老虎,欧阳堂主!你太小看岳某了!”
欧阳昭还以为他是恼羞成怒,淡然一笑道:“在下此时无意与老堂主辩驳,还有第二件事,请老堂主指教。”
五爪金龙岳麟气得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变成铁青,银髯微抖,说不出话来。
欧阳昭早又指着沉睡地上的江敏道:“但不知贱内怎生来到君山的?”
“这……”
“这乃是贵堂堂口之事,老堂主不能再推说不知道吧?”
五爪金龙一时真被这话逼僵了。
要说不知道,这在江湖上乃是丢脸之事,分明是在自己窑口内的事,竟会不知道?
要说知道,其实真的完全不知道,但如何自圆其说呢?
尽管,五爪金龙岳麟江湖经验老到,一时也无言可答。
欧阳昭见他呐呐无言,冷哼了一声,面有不愉之色,沉声道:“久闻川边五龙会会首索性朗爽,为何吞吞吐吐,太也缺少男子气慨!在下告辞了!”
说时,一弯腰,双手捧起江敏,就待离去。
五爪金龙岳麟前跨一步,大声道:“慢着!”
“要留下我欧阳昭?”
“并无此意。”
“还有何事?”
“老朽要把这档子事弄个明白。”
“在下已经明白!”
“你以为是我干的?”
“谁敢来君山捋老会首的虎须?”
五爪金龙岳麟真的被欧阳昭给逼住了,一回头,对着静立一旁的三十六天罡喝道:“近日来有无不三不四的人物路过君山?”
三十六天罡众人见老会首面色凝重,语含怒意,全都凛然于色,对望了一眼,互相摇了摇头,其中一个汉子抢上一步,大声道:“一月以来,除了总教的一般人曾来君山而外,别的并无何人来过。”
五爪金龙岳麟厉声地道:“真的?”
那汉子低首恭谨地道:“属下职司接待知之最详,不敢欺瞒堂主。”
欧阳昭哪里相信,只是冷冷而笑。
五爪金龙岳麟面含怒意,挥掌向空,朗声道:“欧阳堂主,这事老朽必还你一个公道。但有三寸气在,终须弄个水落石出!”
欧阳昭道:“老堂主的意思……”
“请欧阳堂主在君山小住,多则一月,少则十天,自会查个明白。”
“怎奈在下无此清闲!”
“这个……”
“除非是你们五龙会留下我来!”
五爪金龙岳麟尚未答言,那厢早已怒目竖眉的十余个汉子,忽然一换眼色,陡地各震中兵刃,哗啦散开了来,其中之一人吼道:“年青人,也太猖狂了!”
另一个又叫道:“看在同在一统教下,屡次相让,为何逼人太甚!”
欧阳昭原也本是满肚子不爽快,一见他们发动,放下手中的江敏,神情不慌不忙,扬声一笑道:“屡次相让,这话算是说漏了吧!”
五爪金龙岳麟此时也是一翻老脸,对手下怒声喝道:“休要无礼!”说完,一拱手对着欧阳昭道:“小兄弟,有什么要说的,尽管同老朽理论。”
欧阳昭寒兮兮地一笑道:“也好,我原不打算揭开这份面皮!”
“有何话,你只管说。”
“在下夜游君山,三十六天罡无缘无故围攻群斗却是为何?”
“此乃本堂戒备之地,擅闯禁地,少不得有些举动。”
“难道不分敌友?”
“除了老朽特许,擅闯君山均所难免。”
“真乃欺人之谈。”
“此话怎讲?”
“鬼鬼崇崇,红衣换黑却是为何?”
“哈!哈哈……”
五爪金龙岳麟先是一阵仰天大笑,然后接着道:“这是你少见多怪。五龙会执事人等,每日更换服色,青、黄、赤、白、黑、按日而异,上半夜乃是红衣,子正以后,算是第二天,按例换成黑衣,怎能说是鬼鬼崇崇!”
欧阳昭不由一怔,心忖:难道真的如此?但嘴里却道:“江敏之事又怎么解释?”
五爪金龙岳麟面罩寒霜,厉声道:“此事原本与我无关,既然出在君山之上,我五爪金龙算是认了,有什么不明了之处,尽管冲着我好啦!”
说完,脚下挫步,蓄功戒备,跃跃欲动。
欧阳昭料着自己如今不但是人单势孤,而且深入君山隔着洞庭一水,若不得岳老儿的允准,要出君山势必要费一番手脚。
因此,一拱手道:“如此,老堂主划出道子来吧。”
五爪金龙岳麟又是仰颈朗笑道:“爽快,你我以十招为限,点到为止吧!”
“十招为限?”
“呃!不管谁胜谁负。”
“十招以后呢?”
“十招内胜了老朽,君山任由你管,老朽从此隐退武林再也不在江湖上混了!”
“不必!在下绝无此意。”
“你意如何?”
“十招内侥幸胜了,派船只送我到江夏黄鹤楼。”
“简单得很,老朽照办。”
“我若败了?”
“老朽也送你到江夏黄鹤楼。”
“在下不去了。”
“为何不去了?”
“抱着江敏,自投洞庭湖心。”
“哈,哈哈!这个赌注也太大了。”
“在下自相情愿!”
“好!老朽也许你一件事。”
“许我何事?”
“十招胜了老朽的五行掌,除了送你到江夏以外,并替你办一件为难之事。”
“在下并无为难之事需人帮忙。”
“人生一世,这却说不定。”
“最少目前没有。”
“老朽此言不指目前。”
“指着何时?”
“只要老朽三寸气在,万死不辞!”
“这个……”
“我意已定,欧阳堂主,过招!”
“老堂主请。”
“如此,有僭了!”
五爪金龙岳麟不再谦让,略一拱手,左掌虚挥,右掌金生丽水推出之际,鼓起一阵凌厉的劲风,遥遥向欧阳昭推至,数十年掌上的修为,确非等闲,草偃沙飞,如同狂风似的席地卷到。
欧阳昭不敢轻视不觑,也不闪避躲开,仰天发出了声风鸣龙吟的长啸。功贯双臂,左掌卸力,右掌电疾地推出,硬接上去。
轰!双方力道接实,激起一阵狂飙,上卷五丈。
第一招换了个半斤八两,两人心中全都有数,彼此一言不发,各展身形斗在一起。
高手过招快如闪电,转瞬之间已是七招过去,人影倏然一分,五爪金龙岳麟霍地跳出圈子,望着自己划破的衣袖,老脸苍白,对三十六天罡喝道:“快派船只送欧阳堂主到江夏黄鹤楼。”
榴花似火,赤日炎炎。时值端阳佳节,长江、汉水龙舟竞渡。
无数只桅幡如林,咿呀声响,有一只快艇,像箭一般,从船堆里钻出来。
小快艇的船头上,站着一人气宇不凡的青衫少年,双眉入须,胆鼻星目,如同玉树临风,雷也似的眼神,打量着两岸的人潮。
忽然,他像在人潮中发现什么似的,回头对着舱内叫道:“有劳两位将病人载到黄鹤楼左侧来远客店,我随后就到。”
舱内一个粗鲁的声音答道:“上禀欧阳堂主,小的还要急返洞庭。”
“如此,安排好病人你等迳先回去。”
欧阳昭话未说完,人似一只飞鸟,迎着风一晃已离开船头,在横七竖八的船堆里连点带穿,连蹦带跳,直向南岸蹿去,那股急劲,星火一般。
他越过停在江畔的船堆,一跃登岸,再看那先前发现的人群里,自己要找的人已有不见。
欧阳昭不禁暗暗称奇,心想:怪事!凭自己这份快劲,就是飞鸟也绝不会快过多少呀!怎会追丢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