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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一把本来娇滴滴、却嘶得近乎吵哑的声音从黑衣人身后喝道。可惜声音响过后,甄青囊已饮刀倒地。
“甄神医……”只见慧兰扑在甄青囊身上,泣不成声。
第十一回:野魂消散哀声绝,岭树凋零古井寒(三)
黑衣人顿时一惊,叫道:“慧兰,阿玛到处找你,没想你原来在这儿!”
“我没您这个毫无人性的阿玛!”慧兰头猛一回,伴随甩出数滴悲痛的泪水狠狠骂道。
慧兰本是胡佳氏,这黑衣人正是她父亲胡佳德彪!
但见胡佳德彪戾气全消,柔声道:“慧兰,我和你两个哥哥四下将你找寻,吃了多少苦头,你可知道?”
慧兰啜泣道:“苦又如何?看见你们作的孽,我心何尝不苦?”她轻推甄青囊几下,甄青囊微张眼缝,气息如丝。
“甄神医,你的大恩大德,慧兰尚且未报,却又害你一遭!”
“慧兰姑娘……切莫……自责……虽知……阎王要你三更死……谁可留人到……五……更……”甄青囊连这如丝如絮的气息都没了。
慧兰轻抚甄青囊眼睑,扶将躺下。悲伤与内疚,教她满脸潸然。往日,父亲在她心目中是天地间凛凛然的英雄,而今,她失望极了。
与慧兰相关诸事,要从这里说起。
将军胡佳德彪接到康熙皇帝密令,联合窅幻山庄前往清剿腥风寨、华文剑宗及青旗双杰等反清势力。女儿慧兰平日在家或钻研医籍,或弹琴作画,如此度日,甚觉苦闷。闻悉父亲当此大任,觉得新奇,便争着要跟去。胡佳德彪自是不许。慧兰极少远行,哪肯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待父亲一出发,便捎了匹马悄悄跟在后面。慧兰虽骑过马,但多是游闲的马,这回她到马厩误牵了一匹战马,骑上不久,就感觉驾驭不住,而后更是人听马使,跑到哪儿就是哪儿,方向与父亲截然不同。战马就是战马,一奔即去了数百里。马的个头高,慧兰越骑越是害怕,完全掣不住它。那马见路就跑,不觉间跑到山上,山路徒峭极了,奔跑速度居然还加快了,于是乎慧兰坐不稳摔下山去。本以为此命休矣,好在遇到神医甄青囊。
另一头,将军府的下人见小姐莫名其妙失了踪,急忙报告胡佳德彪的两个儿子多索和库尔图。二人本应随父出发,只因要等窅幻山庄刘楚亨等四人赶来,故暂时留在将军府。经商义后,多索遂独自一人出外找寻,库尔图仍留守等候刘楚亨众人。
胡佳德彪甚爱此女,知她出了事,终日忧心忡忡,可皇令在前,他不敢耽搁半刻,便一味想速战速决,尽快清剿完“逆贼”,然后抽身去找女儿。恰好接到飞鸽传书,未及拆开,又有人遣一锦盒至。胡佳德彪打开一看,原来是一个画轴。又拆信一看,登时认得是皇上手书。书信的内容是两套密计:
第一,要胡佳德彪将锦盒贴上封条,派人送到镇江府西顺镖局,交给总镖头余铁项,要求西顺镖局重点押运到青旗镇;又要求不许从水路押运,必须先渡过长江,然后从扬州出发,沿陆路运抵青旗镇。为何要多此一举,舍近求远呢?原来皇帝还专门调派了一批大内高手协助胡佳德彪,由于从京城到这里路途遥远,所以得先拖一拖时间等等他们。况且胡佳德彪在长江北面,西顺镖局的镖队在自己眼皮下赶路,他才放得下心。锦盒中的物事,正是梅秀枝的画像!至于押镖的用意,则与徐康所想完全一致,目的是骟动青旗双杰对殷宜中的仇恨,然后让他们一同攻上腥风寨,算是一着“借刀杀人”。就算青旗双杰杀不了殷宜中也不要紧,起码让他们杀了腥风寨一阵,与腥风寨公开决裂,若他们死在腥风寨,皇帝也从此少了两颗眼中钉。
第二,朝廷已暗中派人到天晟镖局,要天晟镖局押运一桩镖到青旗镇。此镖乃数十箱重物,封缄严密,实际上内里全是火药,被分成十余辆车押运。其用意是:若青旗双杰不打算杀上腥风寨,这十多车火药就用来将青旗镇夷为平地。
另外信中还提到,朝廷一早在腥风寨内部安置了两个内应,腥风寨一有风吹草动,内应会立即向胡佳德彪报告。
可惜,这锦囊妙计进展得并不顺利。几天后,又有飞鸽传书至,书信是腥风寨的内应发来的,说计划进展中出了差池,原因是藏匿在腥风寨的其中一名内应——即梅秀枝突然被杀,恐怕计划已有所败露。
接着,另有探马回报,说于日河镇附近捉到一人,身上搜出余铁项的亲笔信,内容是想通知青旗双杰不要中计云云。胡佳德彪勃然大怒,将那人处死,又急命人去追截西顺镖局的车队,待西顺、天晟两镖队相遇后,伺机引爆车上的炸药,将两队人马一举歼灭。因为事情已明摆着:西顺镖局暗中与腥风寨互相勾结,敌视朝廷,押镖之事当有所变故——西顺镖局必须芟夷,而且要马上夺回梅秀枝的画像,另外派儿子多索送到青旗镇去。当日黄晴川和姚崇的车队被数百人袭击,确是胡佳德彪所为。此外,胡佳德彪亦派人到日河镇附近戒备,留意动静。
第二件事更让胡佳德彪始料不及。窅幻山庄刘楚亨等四人没有如约在将军府会合,只派十几人到那里做个样儿,自己却一早赶到腥风寨附近。适逢殷宜中不见了妻子,准备下山找寻。腥风寨中的朝廷内应乘之不备,在早饭中下了药,又以飞鸽传书通知胡佳德彪。真是无巧不成书,刘楚亨见到有信鸽飞过,以为是腥风寨的密书,便搭起弓箭将它射落,取其书信阅之,更大喜过望,心想自己定能在胡佳德彪到来前独揽头功,复无思虑之下,带足人马去偷袭殷宜中。结果不但杀不了殷宜中,反让人家逃了。
还有最后一件事,胡佳德彪到现在还想不明白。飞鸽传书回报,云莱曾上过腥风寨,但并非前来大开杀戒。因为那个时候,西顺镖局的车队还未遇袭,也就是说画像并没有送到青旗双杰手上;另一方面,云芃又突然不知去向。显然,中间有人刻意支开二人,所以画像送到青旗镇时,青旗双杰都不在,结果东西没有交到他们手上,多索无功而返。可奇怪的是,云芃事后却发了疯地追杀腥风寨的逃兵。那就是说,云芃的仇恨终究被人点燃了。是谁干的呢?事情发展的过程,胡佳德彪都能凭借探马回报一一知悉,就是这个从中插手的神秘人,他冥思苦想也道不出是谁!
说回正题。慧兰伏在甄青囊尸首上啜泣。胡佳德彪命人上前将她拉开,却见她走路微微跛脚,心疼问道:“慧兰,你的脚……”
慧兰回指甄青囊尸首道:“那天我失足掉下山崖,腿骨断了,正是甄神医妙手回春将我救了,否则我只有待在野外慢慢等死。您女儿的命是他救的,可你却为女儿添了一笔孽债!他于我有恩,可我有恩未报,反害他身死,我亦再无颜面留在世上!”言毕,挣开搀扶她的人,直奔一随从处,夺过佩刀就要自刎。那随从反应亦快,身一闪,手掌劈在慧兰颈后。慧兰当即倒地不动。随从一惊,跪下请死。胡佳德彪摸过慧兰鼻息,见无大碍,大手一挥,饶过随从,径自抱走慧兰。
胡佳德彪虽以杀光甄田古镇的人来解心头之恨,却对殷宜中等人的逃去心有不甘,再命人翻遍各家各户,除了甄青囊住处地上有斑斑血迹外,其余一无所获。胡佳德彪暗想:被自己苦苦追杀的殷宜中,以及被潘寿阳打伤的白莲教、赤炎帮等的大头目,一定曾逃到甄田镇来,他们离开后会去哪里?
正踌躇间,有探马回报,甄田镇以北发现殷宜中和徐康的行迹;以东则有腥风寨另外三人。胡佳德彪喜出望外,准备与多索兵分两路,多索投东,自己投北,力求当下断了腥风寨的命,然后就派人到京城请功。他的如意算盘就是这样打得铛铛响。
第十一回:野魂消散哀声绝,岭树凋零古井寒(四)
翌晨,胡佳德彪命次子库尔图用马车将慧兰送回将军府。尚未出发,慧兰已醒来。一想起对不住甄田镇枉死的人,便心如刀割,眼泪汪汪。库尔图道:“死个汉人,妹妹何必伤心至此?”
慧兰怒目斥道:“汉人难道就不是人么?”
库尔图道:“如今是我满洲人的天下,能容他汉人在我满洲脚底下活命,已是莫大的恩赐!妹妹与那些汉人一起日子久了,定然受了他们的巧言蒙骗。”
慧兰当即驳道:“他们根本不知道我的身份,何来蒙骗之说?”
库尔图道:“幸好他们不知道你身份,否则你一早没命了!”
慧兰心伤透了,她后悔自己的埙声给甄田古镇带来灭顶之灾。接下来,库尔图说了许多劝慰的话,但大多都是贬斥汉人的,她越听越揪心,渐渐两眼昏花,手捂前胸,倏忽倒下,嘴角流出鲜血。
库尔图急唤郎中至,方知慧兰胸中有伤未愈,兼之忧伤过度,旧病复发。胡佳德彪怕路途奔波会加重慧兰的伤患,故打消将她送返将军府的念头,而将她安置到附近城镇的客栈,并指派人悉心看护。
慧兰醒后粒米不进,每当想起甄青囊的惨死,便因心潮激动而吐血,身体越来越差。胡佳德彪忧心忡忡。某日,负责看护慧兰的侍从带来一张染有血迹的纸,上面写有一首诗,乃是慧兰之感作,曰:
惨厉屠城不忍看,泣多伤目怒伤肝。
野魂消散哀声绝,岭树凋零古井寒。
坑赵事成犹祸伏,刺秦身死未心安。
铁蹄漫卷沙尘处,终有南囚愤揭竿!
胡佳德彪览毕,胸中不觉有股洪潮在翻涌,将纸揉作一团扔在地上,片刻又于心不忍,重新拾起纸团启之再读。女儿本来字迹端秀,点画流利,如今写成这首诗,毫末间皆可见愤懑的情绪,两者对比强烈至极。
却说黄晴川四人日夜兼程地赶路,快要镇江府城门时,遥见很多清兵把守首,其中几个手持画像,逐一对照入城的行人。陆盛男脑瓜灵活,从后面冲上来拦住黄晴川三人道:“且莫前行!”
经他此举,鲍起也反应过来,道:“城门无端多了这么多清兵,料是城中发生事了。”
黄晴川道:“除了姓陆的,我们三个衣着整洁,怎么瞧也不像逃犯,让他盘查又如何?”
“哎,你这就不对了!”陆盛男马上予以反驳,“你们看看城门那里有多少兵丁?”
三人再度瞧向城门那边:城门外约莫有一百来人,城头上也站满了人,个个面目严肃,大有剑拔弩张之势。
黄晴川冷讽道:“区区两三百人,稍大一点的城镇,守兵也差不多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陆盛男又是摇头又是叹气。鲍起亦觉得势头不妙,但道不出所以然。结果还是由陆盛男讲出:“川妹呀,你再往城门内里瞄一下……看见没有,城内还有一大帮人走来走去,不是一般的路人。他们时不时往城门这边打量,除此以外则无所事事。这些人都是兵丁,只不过换了装束而已。要是截查一般的逃犯,用得上这般劳师动众么?”
黄晴川嘴里不说话,心底还是挺赞服他的,可眼睛忽地一瞥,见他洋洋得意地望着自己,不觉间气又来了:“你……只是胡诌两句,有什么了不起的?”
“嗨,你这人……”陆盛男这话没说完,便看见余芳草猛挤眼睛,他终究是个醒目人,连忙改口道,“没法了,活了二十几年,胡诌了二十几年。川妹就大人有大量,饶过我呗!”
黄晴川狠狠瞪了他一眼:“臭蛋!”
陆盛男谓鲍起道:“鲍镖头,不是我多虑,只是有种不祥的预感。但直觉告诉我,这帮兵丁不会冲着我来。可否你们先待在这儿,我进去探一下路。”
鲍起觉得言之有理,道:“也好,那就有劳陆公子!”
陆盛男把铜杖交给鲍起,然后神气十足地迈着大步来到城门前面。两个清兵喝住他:“喂,哪里来的?要到哪儿去?”
陆盛男抓抓脑袋,诚惶诚恐道:“回两位兵大爷,小的从日河镇来的,要进城去。”
“进去干嘛?”
“找……找个熟人。”
“姓什么?”
“姓蔡的。”
“长什么样的?”
“我……我说兵大爷呀,进个城去,要问这么些事儿么?”
清兵一听,真是“可恼也”,一把揪住陆盛男衣服,用拳背狠狠敲了他几下脑袋:“你奶奶的,大爷我喜欢问什么就问什么!”
陆盛男缩着头连连说道:“是呵是呵”。又狠打自己几下耳朵,叨唠着“我真多嘴,我真该死……”
两个清兵见他胆小成这样,不觉哈哈大笑,扬了扬手放他入城。可陆盛男居然不走了。
“喂,干嘛呆呆站着,大爷现在放你走了!”
“兵……兵大爷呀,小的……有点儿害怕……”
“这……哈哈哈……”那两个清兵笑得说不出话来。
“大爷呀,我怕城里有危险,还是不进去了。”
一个清兵好不容易止住笑,说道:“偌大一座城,大白的天,你怕什么,怕有鬼不成?”
“呵呵……”陆盛男的笑声带着阵阵恐惧,“不是怕鬼,而是怕死人。”
“哪里死人了?”另一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