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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坐在火堆旁撩着柴火。
“我睡不觉,你呢?”黄晴川问。
“我不能睡,睡了谁保护你?”陆盛男道。
“傻瓜。”黄晴川伸出手指在他鼻骨上刷了一下,“你不是说清兵不敢追上山来么?那还会有谁偷袭我呀?”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既然你不睡,那我也不睡。我要你给我讲故事!”
陆盛男一愣:“讲故事?我没多少故事给你讲。”说着,继续撩他的柴火。
第十五回:漫言铜杖前尘事,共赴山崖绝路人(一)
却说黄晴川先不打话,走过来拿起陆盛男的铜杖,朗朗念着刻在铜杖上的那首诗:“身陷无忘感圣明,断头今日望皇城。阎王与我来生勇,定插旌旗满盛京!”
陆盛男疑道:“你很喜欢这首诗么?”( |。。)
黄晴川嫣然一笑:“不只喜欢,而且直觉告诉我,诗和铜杖的背后,一定有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我就想听这个故事!上次不是因为玉琤的出现,你或许早告诉我了。”
陆盛男深纳一口气,徐徐说道:“既然如此,我就说吧。不过我得重申,这已是上几辈的事,无论这诗意味如何,都不代表我的立场。”
“行,只要你能把故事娓娓道来,让我听着舒服,什么都不打紧!”黄晴川眼睛眨巴眨巴的,满心期待。
陆盛男撩着柴火,随着几声“啪啪”的声响,窜起一列耀眼的火星。五十六年前,即大明崇祯二年,中原也曾燎起一列星星之火……
那一年,陕西爆发了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饥荒,老百姓无粮可食,被迫吃树皮树根,甚至是观音土。然而地方官吏照旧催迫百姓交税。走投无路的老百姓纷纷起事。崇祯皇帝大为震怒,急从甘肃调来一支军队镇压。士兵开拔到陕西金县,却领不到必需的粮饷,且遭带兵将官弹压,一时怨气冲天。此刻,一名长相威仪的士兵挺身而出,愤然道:“本非正义之师,更遭鄙俗,是可忍,孰不可忍?”又一大汉出来斥道:“百姓反官,实为官逼民反。汝等本为黎首,焉无同感?”于是二人带头将将官杀死。人皆拜服。事后方知,前者姓李名自成,后者姓陆名俏然。陆俏然即是陆盛男的祖父。
李、陆二人杀了将官,知已闯祸,遂带着几十名士兵投奔了由王左桂率领的一支起义军。谁料王左桂最终禁不住崇祯皇帝高官厚禄的招安,身心动摇下向朝廷投降。李自成和陆俏然大失所望,便改投高迎祥。高迎祥自称“闯王”,一见李自成即深深爱之,封他为将军,人称“闯将”。
不久后,高迎祥在西安一役中伏身死,义军悲痛万分。正在“蛇无头而不行”之际,大家纷纷推举李自成为首领,继续带领大家与官兵周旋到底。李自成亦自知深孚众望,并无推辞。随后亦将陆俏然封为将军,长跟左右。自此,“李闯王”的名字渐渐超过“高闯王”,让官军闻风丧胆。
李自成扬威万里,藉曹化淳大开城门之便,一举杀入北京城,崇祯皇帝穷途末路,自缢于煤山。是以,大顺国问鼎中原,其时版图宏大:东自山东,西至甘宁,北沿长城,南达江淮。可惜入关后的李自成贪恋美色,与陈圆圆寻欢作乐,忘却山海关外总兵吴三桂这一心腹之敌。吴三桂深恨李自成将自己喜欢的女人掳走,又因李自成向明官追饷,自己的家人被拘,于是起兵造反,此举得到满洲亲王多尔衮的支援,大顺军队兵败如山倒。
李自成出逃北京城,唯有将领陆俏然、梅恩同和余云涛拼死殿后,最后三人皆为清兵所俘。多尔衮知三人有将帅之才,欲以招降,三人破口大骂,宁死不从。多尔衮又押来他们的亲属,扬言若不投降,则要他们家人一同陪葬。陆俏然放声大笑,从容歌道:“身陷无忘感圣明,断头今日望皇城。阎王与我来生勇,定插旌旗满盛京!”陆俏然歌罢,其余二人亦狂笑不止,视死如归。多尔衮深知言多无果,遂将三人处斩。陆俏然小儿子陆问元年仅六岁,长得精灵可爱,目睹父亲被斩,恸哭不已,其声裂人肺腑。多尔衮不忍心杀他,而且又乃念陆、梅、余三人是忠义之士,便将其家眷遣至盛京好好安抚。
盛京是满洲人的地方,汉人来到那里孤苦伶仃,陆问元的母亲一念到国破家亡,便不想忍辱偷生,不久后与儿子一同服毒自杀。满洲妇人蒋佳氏路过见到,呼友伴前来救治母子二人。最后陆问元的母亲没有救活,而陆问元却死里逃生,活了下来。蒋佳氏可怜他是个孤儿,决定收为养子,使人教他识字习武。陆问元虽对蒋佳氏感恩图报,但父亲的死以及大明江山的陷落,是他永生不可磨灭的仇恨。
陆问元十七岁那年,蒋佳氏病故,她的亲生子女虽视陆问元为鲍弟,但陆问元并不留在盛京,独自离开那里,过上浪迹江湖的生活。那时已是顺治六年,即清兵入关后的第六个年头,关中大局已定。两年后,陆问元拜一位姓招的工匠为师,学习铸器之术。其后方知这姓招的高人不仅是位出色的工匠,而且武功高强。当得知陆问元为英烈之裔,便将一身好武功传授给他,又将女儿许之。后来陆问元妻子诞下一个男婴,取名盛男。陆盛男的武功,乃深得师公及父母的真传。
陆问元好用棍棒,尝用精铜打造了一根三尺长的棍,名曰“铜杖”,并将父亲临刑前吟的那首诗刻在上方,告诫陆盛男要不忘国耻,他日要以光复汉人江山为任。谁料天不怜孤,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将陆问元夫妇及招工匠的性命夺去。与父亲一样,成为孤儿的陆盛男那时只有十七岁,孑然一身涉足江湖。
……
黄晴川听毕,感慨道:“原来你的身世这么可怜。以前见你疯疯颠颠的,真没想到会是这般境遇。”
陆盛男笑道:“日子乐也得过,苦也得过,不如样样事情皆一笑置之,才不枉投胎,到红尘一游。”
“这句是好话!”黄晴川眯起眼缝,颇有赞赏之情,又道,“但你似乎没有秉承你父亲的遗志哦!”
陆盛男不禁肃然:“有这个必要么?”
黄晴川一愣,心忖:他想什么去了?竟说出这种话来。
“中原本来就是汉家之地,落入鞑子之手,光复河山是大丈夫的责任。”她顿了一顿,补充道,“当然,我身为姑娘家也有这个责任。”
陆盛男嘴角微微挑起,伸过手去抚了抚她的头发,熠熠火光中,清晰见到她清秀的脸庞,尤其是她说话时候的神气模样,倔强中犹带几分可爱。
“听过这句诗吗: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光复河山,最终苦了的是成千上万的老百姓。当初以为李闯王入主北京城,老百姓从此便过上安稳的日子。殊不知我们汉人实在太不争气,大顺朝的将官们马上就耽情于杯酒美人之中。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可知吴三桂仍重兵在握,关外满洲人尚虎视眈眈。这不过是外患,内忧同样纷至沓来。李闯王颁令各地要‘没藩之资,充饷济贫’,然而令而不监,监而不严,结果盗贼蜂起,胡作非为,劫财劫到老百姓头上来。相反,满洲人入关后,却治理得井井有条。这事实是不可置否的。如今天下大定,且看到满洲皇帝有心致力于‘满汉蒙一家’的大业,百姓丰衣足食,生活无忧,这难道比崇祯皇帝在位时要差?光复汉人江山,充其量不过是当朝皇帝用汉姓,穿汉服而已。只要能使老百姓安居乐业,谁当皇帝有何分别?”
黄晴川哑然,的确,老百姓的愿望从来就不复杂,食能裹腹,衣能御寒,儿孙有继即于愿足矣。倒是那些拘泥于民族大义、思想流派的入主出奴之士,仍未能抽身于家山谁属的怨念之中。
第十五回:漫言铜杖前尘事,共赴山崖绝路人(二)
一阵寒风簌簌刮来,火苗被它掀到一边,行将熄灭。黄晴川不禁感触道:“西顺镖局的冤案,不知何时才能昭雪!莫非朝廷因为‘西顺’二字,就要将它芟荑?”她眼眶不禁涌出泪水,不因为自己前路未明而感伤,而是自几个月前兴致盎然地离开镖局,到现在亡命天涯的惨况,前后反差太大了。
陆盛男把她拥入怀中,叹息道:“人世间,并非所有的冤仇都能一一雪清。不过这次我们能躲过此劫,他日定有报仇的机会!”
黄晴川心弦被他一挑:“报仇?是杀掉满洲皇帝么?”
“不是。”陆盛男摇摇头,“冤有头,债有主。该杀的应该是胡佳德彪!”
黄晴川又问:“若然胡佳德彪死了,康熙皇帝仍不放过我们,又该怎样做?”
陆盛男道:“我会选择逃避!”
“逃避?”
“杀胡佳德彪容易,杀皇帝则很难。况且,杀了一个胡佳德彪,江湖上从此少了一只恶犬。但杀了满洲皇帝,很可能招致天下大乱,到时老百姓好不容易过上的安稳日子又化为泡影了。我们的私仇和老百姓的生命相比,哪个更重要?我宁可躲到天涯海角,从此不问世事,也不愿为了报仇,要万千黎首赔上性命。”
黄晴川明白大义所在,然而想到西顺镖局的仇欲报不得,心中总有不甘,两眼用力一合,挤下几滴清泪。
陆盛男抚慰她道:“川妹,只要今天能逃出生天,我发誓定然给你取来胡佳德彪的人头!你已无家可归,与我一样,以后我们就永远在一起。浪迹天涯也好,找个深山野岭枕石漱流也好。”
黄晴川柔声问:“有这样的地方么?”
“有,一定有!”陆盛男说着,眼前仿佛浮现出一幅如诗如画的景象,“我爹生长于盛京,听他说,那里是个美丽的地方,我会选择到那里去,甚至再往北一些,去瑷珲,去漠河,人越少越好。你愿意和我一起去么?”
黄晴川复张两眼,感动不已,笑靥渐开,噙泪点头,又道:“川妹叫得难听,可否日后改个叫法?”
“唔……不如诗情画意一点,叫‘晴儿’好不?”
“晴儿……”黄晴川陷入一阵沉思:晴儿这个名称固然好听,但仿佛在那遥远的记忆中,自己曾被人这么叫唤过……至于是谁,实在想不起来了。
两人相拥而睡,不觉间天已渐明。
陆盛男望了望前路,不禁深纳一口气。前面是一道弓形的悬崖,崖边有一条小路,但仅有一只脚掌稍长的宽度。人在那儿走过,必须侧着身子,且不能往下望,否则未过悬崖,早就吓个半死,摔下山去。他尝试走前几步,看看下面有没有其它垫脚的地方,可马上就两眼紧闭扭过头来——山崖下面,是一个黑乎乎的洞,什么都没有!
这时,身后隐约有草木骚动的声响,应是围剿的清兵上山来了。
“晴儿,敢不敢沿着悬崖边上过去?”陆盛男肃然沉声而问。
黄晴川望望下边,吐了吐舌头,怵然摇头。
陆盛男叹息道:“可惜你轻功不行,若是我,还可以勉强过得去。但山崖呈弓形,兼且外突,山壁光滑,就算我以轻功飞过去,心中仍不踏实。下面有个山谷,稍有风响,便有很大的回声,我怕飞的时候听着害怕,一个闪失,命也丢了!”
黄晴川皱眉道:“那我们该怎么办?要不回头跟他们拼了?”
陆盛男即时反对:“不行!芳草姑娘和鲍镖师走得不远。万一清兵追来,知道只有我们两个,不但我们性命保不住,还会拖累芳草姑娘他们。无论如何,这悬崖我们都得过去。如果清兵不敢追过来固然更好,就算他们过得来,我们也拖延了时间。”
“可是……我真的很害怕!”黄晴川脸更苦了。
“晴儿,害怕、胆小本来就是女孩子的天性!”陆盛男抚着她的脸颊,“我宁可你像现在这样,做个胆小怕死的姑娘,也不愿你像以前那样凶巴巴的。最起码,你的楚楚可怜,能教我甘心把命豁将出去!”
黄晴川嘴巴一撅,娇嗔道:“你——这个时候还说话气人家!”
陆盛男双唇动作很快地点了她额头一下,笑道:“过了悬崖,我任你处置!”言毕挥起铜杖,气聚丹田,前端迸出多股气劲,数声裂石之响过后,山壁上现出一列小洞。他回头道:“一会儿我背着你过去。记住,千万不能张开眼睛,不能呼叫,否则我一旦分心,我们便成了坠崖鸳鸯!”
“我……让你背着?”黄晴川惊呆了。
“不用怕,抓紧我的身体,悬崖很快就过去了。只要你不害怕,我一定不会害怕!”陆盛男示她一个坚定的目光。
“嘿!”他喝了一声,背起黄晴川,却忽地现出一丝狡黠的笑容,道:“晴儿,有你……压在我背上,软绵绵的,我觉得好舒服啊!”
黄晴川脸上刷地红了,一个巴掌拍在他脑勺上:“你这色鬼,满脑子淫邪事儿!”
陆盛男居然泰然自若道:“我长这么大了,除了你,我没碰过别的女子。现在我能活得了几岁还是个疑问,要是这就让阎王召去,却连女子的身体都没触碰过,怕做鬼也不精灵。今儿难得有个好机会,我也应该好好销魂一下呗!”
黄晴川快气昏了,抬起第二个巴掌,又生怕打下去他会疼,只好止住:“待会儿过